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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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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到此便戛然而止,不再多说,宋煜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折子——”

    张大人看出他的意思,十分有眼色地接过话,“殿下放心,臣已经将这份折子扣下来了。以殿下之见,是否有必要从刑部调几个人去探探风声?”

    宋煜辰一听“刑部”二字就皱眉,大手一挥道,“免了,这事暂且按下不表,我会看着处理。”

    张大人敏锐地觉察到镇南王殿下这话说的有些含混。

    “按下不表”的究竟是哪件事,又究竟要按到什么时候,他会看着处理,具体又会怎样处理?

    张大人脑袋里冒出了一串叽里咕噜的问号,然而宋煜辰不说,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能开口问出这话来的由头,只得跟着装傻,把半冷的茶盏拈起来凑到嘴边。

    他忍不住悄无声息地看了镇南王殿下一眼,那张脸是英俊而年轻的,乍一看眉目如同春风化雨、翩翩儒雅,但看的时间长了,便能从中品出一丝细细的凉意来。

    茶水已经冷了,袅袅的热气在清冷的夜里化作霜白色的雾气沾在睫毛上,将他那双故作高深莫测的眼睛藏在云山雾罩后边,于是就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张大人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位殿下虽然与皇上是一道长大的亲兄弟,却原来分毫不像,甚至于眼前这位仿佛更有帝王的深谋远虑——

    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出,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茶水险些泼满他半边袖子。

    “这封折子,拆了最后一句话,给皇兄递上去吧。”良久,宋煜辰终于开了口,语气冷不丁地温和下来,“至于疫情和流民的事就算了,皇兄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咱们谁都别想跟着舒坦,劳烦张大人代笔蓝批,给那位永县县令做个批复,别走漏了风声。”

    这满朝文武

    张大人着实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将那张家书收起来,重新折好了塞进袖管里,正要起身走人,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似的,他转过头来道,“王爷,安定侯近日——”

    宋煜辰蓦地抬起头。

    “咳。”张大人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出言不逊了,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侯爷这次好像是生了重病,上次批复的三天病假刚一到期就又遣人送来了告病的折子,臣还未来得及呈上去,王爷您看——”

    宋煜辰“唔”了一声道,“那种事,张大人看着给个批复就好。”

    张大人忽然很后悔临走之前为何要多嘴提上这么一句,平白无故地得了个拿不起也放不下的烫手山芋,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臣知道了。”

    宋煜辰淡淡地点点头,瞬间功夫又恢复成了那个明净的模样,“张大人费心了,晚辈谢过——”

    说着,这年轻的亲王冷不丁弯下腰,双手作势要往前拱。

    这边怀揣着一肚子还没来得及散干净的大逆不道的张大人一看这阵势,当即心虚得快要吓晕过去,忙上前一步拦住他,“殿下且慢!臣......这是臣......”

    张大人此人,一条舌头虽不及宋煜辰那般灵活多变以至于能灿出莲花来,可诸如“为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应当做的”、“绵薄之力而已,殿下看得上便好”等等此类的鬼话还是能够驾轻就熟地张口就来的。

    可此时此刻,他一着急,被满腹心虚憋出了一脑门汗水,“应该”二字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镇南王殿下拳拳为国,赤胆忠心远远轮不到他一个想着混吃皇粮等退休的二品官员来怀疑,他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无论逾矩与否,都是为了江山稳固在做打算。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他就算再功高位尊,也不过就是个亲王,顶天了是个有一支精锐部队的亲王,跟敬善堂这样的地方也是费了八竿子力气才勉强维系上了一点还没有下雨时门口那个水洼深的交情,除过保家卫国这类无可奈何的事之外,难道要将这鸡零狗碎的政务也压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么?

    张大人这能将安定侯气的吹胡子瞪眼乃至当堂骂人的刀子嘴此刻宛如喊了块软滑的嫩豆腐,拿不起来放不下去,僵成了一个木头人。

    但他只僵了几秒就默不作声地在心底打了个耳刮子,将自己那颗摇摇欲坠的忠谏之心打回到了原本就该安放着的地界。

    统共他只是皇上手底下的一根笔,一根笔有资格闲着没事想东想西么?

    思及此,张大人惊疑不定地朝着宋煜辰拜了一拜,退了出去,踩着雁回楼一楼的人声鼎沸,一半狼狈一半飘忽地迈出了大门。

    纵然没什么实际进步,却也浪费了人家一整天时间,要说收获,能得到殷明止那般温柔缱绻的夸奖,时清然认为自己非常应该满足。

    于是她本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一颗心,将殷小七请到了雁回楼,由着这少年人的性子请他吃了一餐,然而四四方方的桌前也就只坐了他们三人而已。

    殷明止以“不劳破费”为由,委婉地拒绝了她真假虚实全掺和在一起的邀请,随即便轻飘飘地回房去了——脚步轻盈缥缈,跟找不着根似的。

    可搭配上他那副温和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冷静的面容,莫名地便染了几分踏碎长风的谪仙味道,叫人一时间很难将这样一个人跟他那身挥之不去的病弱联系到一起。

    时清然盯着看了一会儿,便被弄儿一把掐在了后腰上,她咬牙切齿却又不失恭敬地道,“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请注意影响。”

    弄儿的手很瘦,骨骼清晰颀长,带着坚硬的力道,一下子将她心底那几分刚冒出头来的色心给掐碎了。

    时清然欲哭无泪的同时,发自内心地觉得弄儿的确不是个好玩伴,尽管她的确是自己在这偌大的王城里唯一一个能靠得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