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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惊悚的惊,惊疑的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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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已而是三更,乌云退散,残月高悬。

    清冷的月光肆无忌惮地顺着床幔爬进来,丝丝缕缕地晃在镇南王殿下宛如凝脂般的侧脸上。

    他狭长的眼眸中带着懒洋洋的睡意,浓黑的瞳仁如同一对燧石,四目相对的瞬间,时清然几乎产生了一种火花陡现的错觉。

    纵然时清然十分不想承认,但宋煜辰确实生了一副很好看的脸,单单凭着他这张脸,连话都不用说,微微一笑便能让半个天下的女子为他倾倒在地——剩下那一半是已经嫁人的,被自家丈夫牢靠地扶着,兴许也已经鼻血横流。

    “睡吧。”

    宋煜辰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动作是难能可贵的温柔,近乎有些耳鬓厮磨的缱绻味道,乃至于没出息出了名的时清然听得脊背登时一酥,眼神兀自在枕侧这人身上来回流连。

    她还没忘记正事,于是轻咳了一声道,“宋煜辰,我方才与你说的事,你千万别忘了。”

    宋煜辰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裸露在薄被外的手腕带进怀里,顺带着将她整个脑袋都往肩膀上靠了靠,“知道了,别吵。”

    他多说了几个字,时清然才从中品味出几分沙哑和疲倦来。

    肌肤紧密相贴,单薄沁冷的汗水也好,三千青丝也好,全纠缠在一道,是打碎骨头也会连着筋脉共赴黄泉那般无声的决绝浪漫。

    奈何她镇南王妃实在不是个能享受得了这般花前月下的粗人,一开口便将温存之后难得的温馨打散了,“你别现在答应下来明天又给忘了,上次也......哎,你往那边睡一点,别压我头发......不让你压头发你也别压我手......”

    宋煜辰,“......”

    他骤然张开了眸子,两道眼神比后半夜的月光还要清冷,犹如甲胄冷铁上反射出来的杀气般滚滚而来。

    时清然被他盯得一噎,悻悻然闭了嘴。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一股凉风幽幽吹来,床头那盏半死不活的烛火便“倏”一下灭了个彻彻底底。

    床帐内骤然暗下来,时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有些逾矩了,宋煜辰本就对她没有感情,能维持面上的和和谐平静已经实属不易,她怎么敢蹬鼻子上脸?

    简直是十分没有眼色。

    这回宋煜辰的逆鳞算是给自己稳稳地戳中了,分毫不差。

    思及此,她有点儿委屈地在被子上摸摸索索,摸到一片被角,正要往身上拉,手指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宋煜辰的手指像天然的玉石雕出来的一样,指端浸染着无端捂不热的寒冷,唯独掌心里还带着一点稀薄的温暖,勉强给这尊冷铁锻造的冷峻将军塑像渡入了丝丝活人气息。

    此刻,一冷一热带着极端的反差猝不及防同时而来,激得时清然不自觉地心尖一颤。

    “一点瞌睡都被你吵没了。”宋煜辰轻啧了一声,不平不仄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悲喜。

    扔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伸手把方才被两人荼毒得乱七八糟的被子拽上来,面不改色地将在恍恍惚惚间沉浮的时清然整个裹住,只勉强露出来半个脑袋。

    时清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只皮酥肉嫩、香气四溢的粽子。

    镇南王殿下纡尊降贵惯了,向来都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实在不怎么会伺候人。纵然他摆弄的十分认真细致,乃至于可以称得上体贴周到,时清然还是觉得险些憋死,死里逃生之余猛地提起一口气,“殿下!”

    宋煜辰淡淡地道,“嗯,怎么了?”

    嘴上说着,他手上动作却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十根手指兀自灵巧地上下翻飞,顺带将她勉强能伸出来挣扎的两只手逮住重新按了回去。

    玩的还挺开心的嘛,殿下。

    时清然,“......”

    确定她不会再乱动之后,宋煜辰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张了张口,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微微弯了弯唇角,仿佛是在酝酿着些什么。

    时清然掀起眼皮瞪他,眼底满是无声的愤怒——镇南王殿下平素总是一副素衣禁欲的端正模样,外人断然看不出他私底下会有这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情趣。

    狼狈不堪且毫无还手余地之余,时清然咬着最后的自尊不松,悄无声息地盘算着他若敢问这样好不好看,她就当场咬舌自尽血溅三尺。

    此时,时清然耳畔仿佛回响起了她哥的谆谆教诲之“人要脸树要皮不争馒头争口气”篇,登时多了几分底气。

    时轩虽然不太靠谱,但大小也是时家山庄一庄之主,带着一副正经模样说话的时候很像那么回事,甚至很有值得推敲和考究的意义。

    宋煜辰道,“这样......”

    时清然立即如临大敌地将舌头伸到了后槽牙跟前。

    然而他冷不丁地道,“暖不暖和?”

    “......”

    时清然的舌头闪了一下,半死不活地挂在两排牙之间,硬是茫然了好一会儿没能回过味儿来,随即她一偏头,想确认一下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就正对上了镇南王殿下坦荡光明又正直真诚的眼神。

    她只好硬邦邦地接住了这句话,“啊......暖和。”

    宋煜辰一点头,道,“你要去永县做什么?”

    时清然心不在焉地道,“......不做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然而眼下她也没有那个长话短说的心情,索性打算还是敷衍过去算了。

    “明日一早你让你的丫鬟直接去账房划银子,不算预支的,下个月你的例银照发不误,就当时路上的盘缠,还有——”

    不等他“还有”完,时清然已然惊喜地瞪大了眸子,“真的?”

    事实上是惊大于喜的,惊是惊悚的惊,惊疑的惊。

    一个人若是打相识开始便摆出一副冷漠又讥诮的嘴脸,日后能一直如此下去也就罢了,身边人久而久之也会习惯,往往却总是猝不及防的忽然热情会让人不知所措,忍不住地就想去揣测怀疑他表面满面迎合的笑,其实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毕竟人心隔肚皮,两面三刀这事跟话本里的情意一样,都是能日久之后生出来的,指不定上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短兵相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