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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的很多年,想起今日情状,她才总算幡然醒悟,可惜为时已晚。
眼下光景,弄儿冷着脸不说话,眼神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暗藏着丝丝缕缕旁的情绪。
倘若不是身边还有这么个少年在看着,估计她是很想要直接冲过来打昏眼前这位不会说话偏偏还爱说话的小姐。
这一点时清然毫不怀疑,于是她果断地伸出一只手去放在了兴旺的肩膀上。
寻常人的愤怒或溢于言表,或藏于心胸,前者可表露于面容或肌表腠理,后者则化作郁结,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也可能会厚积而薄发。
相比之下,后者显而易见更加可怕一些。
而时清然以为,眼前弄儿的情形比那后者更加可怕。
她整个人相当冷静,除了“小姐”那两个字之外似乎就不打算再开口说任何别的话。
时清然给她这眼神看的后脖颈发凉,弱声道,“我真的是在同你讲正经的......”
这回弄儿倒是没再沉默,也没再那么冷冰冰地干站着。
但她做出的举动让时清然比被她瞪着还难受。
时清然的话尚且只来得及说到一半,弄儿便猛地往后撤了一步,眨眼功夫跪了下去。
跪的忒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她垂下眸子,声音是一贯的冷然,“小姐,你不要害我。”
“......”
弄儿旁若无人地道,“小姐同少爷感情甚好,夫妻琴瑟和鸣,我出身卑微,家境凄惨,命中带煞,承蒙小姐厚爱,奴婢只是实在享受不起。”
“......”
“且小姐说这话之前,可否过问过少爷的想法?”
时清然一想起方才宋煜辰那骤然阴又骤然明朗的脸色就头疼,于是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
过了半晌之后才干巴巴地道,“......你先起来,快起来。”
从以前开始,弄儿便生了一副同她那张不说倾城却也算得绝色的面容完全不相符合的性情。
摸着良心说,倘若弄儿能稍稍表现得再温和一些,或者说是假装温和假装得再尽职尽责一些,那么凭着她的模样,就是配这天下最英俊的男子也绝对绰绰有余。
可惜她本人似乎没那份心思想这档子事,抑或是想了也不肯显山露水,于是脸色总是格外冷,冷淡中夹杂着生人勿近的执拗。
从前只在时清然一人面前是这样,这次当着这小少年的面也没例外。
她一边利索地起身站好,一边继续着没说完的话,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传入时清然的耳朵。
她道,“少爷同小姐感情甚好,一定十分舍不得做出任何让小姐难过的事,以后那种不像样的话,小姐请不要再提了。”
时清然惊了,“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同我感情很好的?”
天地良心。
她身边所有的人,上到她目前唯一一位勉强能够称得上是长辈的时轩,下到镇南王府上一众洗衣烧火的粗使丫头,都看得出她这个王妃忒不受宠。
非但不受宠,还很惹王爷心烦。
连时清然自己也想过,或许她有可能是命中带着煞字,正正好踩在了那姓宋的王八蛋的逆鳞上,故而才被迫落得这么个下场。
时清然知道弄儿向来格外冷静些,任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却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能有人可以将滑天下之大稽的谎话说的如此面不改色。
弄儿方才站定,听了这话后一言不发,撩开了衣摆就又要往地上跪,动作十分熟练,如同行云流水,全程面无表情。
时清然,“......”
打蛇打七寸,靠的是经验和教训。
时清然本就自认愚钝些,这么些年相处过来,弄儿早就将她的七寸摸得清清楚楚,拿捏起来也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膝盖堪堪弯到一半,时清然就丢盔弃甲,认命地上前一大步扶住她。
时清然颇为头疼,“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往地上跪......”
弄儿面不改色,语气听上去却似乎比她还要头疼,“那么小姐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一些乱七八糟的歪心思?”
“......”
“我哪里打什么歪心思了。”时清然冤得死去活来,抢占先机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宋煜辰人怎么样......”
眼看她脸色又要变,单薄的身板作势又要往下弯,时清然扶着她的那只手没撒开,扶得更紧了,并且十分难得地在这等紧要关头将舌头顺利捋直了。
她赶紧续上了后半句话,“......能靠得住么?别他把我们指使出来了自己又搞不定。”
弄儿的膝盖“噌”一下又直了起来,并且偏过了半个头来。
“小姐,你方才想问我的是这个?”
对牛弹琴弹得手都要烂了,牛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时清然顾不得心疼被冤枉的死去活来还被琴弦磨烂了指头的自己,简直要感激涕零,一腔欣慰化作真诚,“是。”
四目相对,沉默,尴尬。
弄儿沉思了一会儿,仿佛是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之中。
时清然自觉很能理解她,于是煞为善解人意地上前想要拍拍她的肩,一大串诸如“多想无益以后改正便可”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类的劝慰话语顺势涌上了嗓子眼。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慢吞吞地上前,更加慢吞吞地调度出了一个通情达理的眼神。
默了片刻,弄儿抬头望过来,平静地道,“你确定方才你就是想问这个,不是因为心虚了才改口这样说的么?”
“......”
时清然那条手臂抬到了半空中,闻声本能地往回收,却没能顺顺当当地原路返回,“咣当”一声砸在了边上的青石砖墙上。
她下意识地痛呼了一声,转身去扶手,一个没留意便亲自将两条腿卷成了麻花,险些在这狭窄的缝隙里一跤摔倒。
这行径委实可疑,使得弄儿更加坐定了她心目中那几分猜测。
于是她果断地丢弃了语气中那丝不确定,淡然地道,“小姐,不必如此多礼。”
“......”
时清然有点儿恼羞成怒,然而望着弄儿那双瘦而骨线明朗的手,羞很快地偃旗息鼓,最终也没能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