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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宋煜辰仿佛十分受用,慢腾腾地笑了一声,竟难能可贵地同她开起玩笑来。
“我不在,不是正好给了你跑出去玩的好时机?”
时清然听他声音稍霁,于是悄悄张开了一点眼睛,弱声嘀咕道,“殿下,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两天在府上都做了些什么的?”
不知是眼前再度一片漆黑的缘故还是其他,时清然自觉连他呼吸吐纳的声音都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仿佛是将要睡着了,有些慵懒地笑了一下,就着那口轻缓悠长的吐息缓缓地道,“我就是知道。”
“......”
时清然嘴角再度狠狠一颤,忽然有些想揍方才那个怀揣着一丝希望、认为他能够好好说人话的自己。
现下两人虽是肩并肩地平躺在同样的高度上,但时清然总觉得他一开口,那股强大的气场便再度居高临下起来,将她压得无力回话。
“你那个丫鬟,同你一样不懂事,真是个吃白饭的。”
“......”
呜呼哀哉,弄儿已经算得上是整个时家山庄细数下来最可靠的最懂事的丫鬟,长到如今这个年岁,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将自己活成了一道刻板拘束的芦柴棒。
她不逃课,不迟到,不早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够在一个清晨背完一篇长篇大论同时练完昨日新学的武功,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去掀开时清然的被窝,尽职尽责地揪着她的耳朵将她提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弄儿陪在她身旁的日子比她那位血脉至亲的哥哥还要多。
她虽然不怎么笑,但礼数和规矩总是记得最清楚的那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简直已经懂事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不懂事和吃白饭这六个字,向来是弄儿形容她的时候才会用的。
时清然一边想着倘若弄儿有朝一日听到自己也会别人这样形容会是一副怎样扭曲的表情一边听他继续道,
“要么换掉她,给你换一个能够恰到好处规劝你的丫鬟,这样好——”
“不好不好。”时清然立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并且无比诚恳地抱住了他的一条手臂,“弄儿很会规劝我的,真的。”
“哦,所以规劝你的方式便是帮着你翻墙?”
“......”
时清然说不过他,只好小声地道,“可是除了弄儿,没有人愿意陪着我呀。”
她说的极其小声,且一句话中有一大半都是止于唇齿半张不张的咕咕哝哝,也不知宋煜辰听清楚了没有。
静默了片刻,宋煜辰道,“你说什么?”
“......”果然没听清楚。
时清然松下一口气,话音一转道,“我说,殿下你今晚怎么忽然回府来睡了。”
宋煜辰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
“确定不说,不说的话睡得着么?”
“......”
诚然恶劣如他,一定是不会真心实意地关心她是否能睡得着的,说了这样长一段话,只是为了套她的话罢了。
时清然不晓得他三更半夜不睡觉却还哪里来的这样充沛的精力,她方才躺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已经激烈地开始打架。
于是她翻过身,“这几日殿下不在,我已经叫弄儿将另外一床被子收起来了。”
宋煜辰“唔”一声,道,“所以呢?”
时清然磨牙道,“现下春寒料峭,天还是很冷的。”
宋煜辰再度“唔”了一声,连三个字的问话都直接省了。
“......殿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是睡不好觉,因为着凉而染了风寒,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所以殿下还是去书房睡吧。”
时清然轻咳了一声,调度出一个更加诚恳的语调,“我昨日看见了,有两个丫鬟将书房的被褥拿出来晾晒过了,蓬松又软绵,殿下——”
“书房的床榻太硬,睡着不舒服。”
宋煜辰打断她的话,修长的手臂握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人带进怀里,下巴抵靠在她额头上,温敦敦地将她未说完的话卷成一卷打包丢开。
“我方才回来,你确定要这样给我脸色看么?”
“......”
到底是谁在给谁脸色看?
时清然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冷不丁地道,“殿下,倘若你能有几房妾室就好了,这样你回来就可以直接去她们那里,也省的来我这里受罪。”
“妾室?”
宋煜辰停止了试图拨弄她将她整个人翻过来同自己面对面的那只手,哼了一声后从背后贴上来。
他温热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她后背上,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悉索声响,一条锦被被他呼地张开,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二人身上。
一边的两只被角恰好拉出了一条直线,稳稳地拽开来。
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你倒是考虑得周全。”
时清然立即道,“殿下过誉了。”
这话落了地,没有得到回应。
时清然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殿下?”
宋煜辰将她试探着准备伸出来的手指重新团成一团塞回去,然后不怎么温和地道,
“叫我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莫非还想等着我表扬你么?”
“......”
他喜怒无常得一向没有道理,且怒一向是比喜要多出许多来的。
时清然只好悻悻地将剩下的话打包起来收回去,心说我不过是替你道出了你的想法,至于这么恼羞成怒么。
寂静了一会儿后,时清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又叫了一声,“......宋煜辰,你能不能松开些,我......”
“松开也可以,不过你就没有被子了。”
时清然望了一眼床帐,怒道,“凭什么是我没有被子,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君子风度地将被子让给我么?君子风度,君子风度你明白么?”
宋煜辰手上没松开一分一毫,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
她自知现下再同宋煜辰争辩下去不是一个明智选择,于是十分果断地重新闭上眼睛,有史以来头一次在这样憋屈的姿势之下入睡得这样快。
然而她方才生出一点朦胧的睡意,就觉得身后的温热靠的又近了些。
宋煜辰的声音在夜色中如同蜉蝣一样缥缈,凝脂一半柔和,“你难道不应当......”
时清然声音发软,颤悠悠地道,“你说什么?”
宋煜辰的语调猛然沉下去,再度响起来的时候清凉如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