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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矛盾的爆发是在三天以后,那天,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炙热。
罗铮走进窑洞来,面色有些不悦,可能这两天他也想了很多,可始终也想不通,他如此费尽心力的供儿女读书,怎么就还是考不出来一个好成绩呢?
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沉闷了起来。罗宋很清楚,这一天迟早都是要承受的,早一点爆发,也许并不是坏事。
终于,罗铮开口了:“没有考上二本,下一步啥打算,复读还是怎么说?”
罗宋倔强到:“不复读,不念了,没有考上,我自己外面出去闯去。”
罗铮的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对了起来。
“你娃说了个啥?你给我再说一遍,不念了,你想弄啥,你上天去,不念了,不念书你只能被社会淘汰……”
“不念了,我跟我同学深漂打工去!”罗宋赌气道。
罗铮一下子被气笑了。
“你娃想的怎么那么美,打工好打?打一辈子工?你哪个冷怂同学哄你打工去呀?放在二十年前,凭借着一股血气,打工或许还能成事,现在,想打工,不看看你是个啥东西,凭啥打工!”罗铮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
罗宋犹自不服气,道:“谁说念不成书就一定成功不了,比尔盖茨还不是大学退学了,马老板也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刘邦,朱元璋,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最后成功了……”
哼!
罗铮冷笑到:“瓜怂,不看看啥年代了,几百年前和几百年后能一样吗?社会时时在变,时时变,日日新,更何况是几百年以前?”
“就算你说的都对,那我问问你,你凭什么,你是富二代?你是官二代?你天赋异禀?你运气爆棚?你有贵人指路……你啥都没有,你凭什么跟人家比?”
“复读!”罗铮一锤定音,不容置疑到。
可是,这个时候罗宋正是叛逆期,加上本身就烦躁,一点都听不进去。
“不去!”
气的罗铮真想抽出棍来,狠狠抽一顿罗宋。
是夜,暑气已经旺盛,白天的热量直到深夜也未曾减退。
罗宋的父亲罗铮,母亲吕小红,爷爷罗均,奶奶樊彩花,还有妹妹罗澜,五个人吃完饭坐在一起聊天。
罗铮问道:“你哥哥人呢?”
罗澜朝边窑看了看,到:“不知道,应该看书去了吧!”
罗铮冷哼一声,“现在想起来了,晚了!”
吕小红插话到:“罗澜,你哥成绩你也看到了,家里面下一步的希望就是,你可一定得争气呀,别在这坐着了,看书去吧!”
罗澜看了一眼罗铮冷峻的脸旁,感激的看了一眼母亲,就走进了窑里。
罗均抽了一口老旱烟,叹了口气,对着罗铮道:“你也不要老骂娃,咱们家娃你还不知道嘛,这些年,回家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书,写作业,在山里放羊的时候,都带着书,要说学习,够努力了,没有考上,也不能全怪娃。”
罗铮满脸愁容,道:“我也就是这两天说了他两句,在什么时候骂过他,我也知道,考不上,不能全怪他,关键是,考不上咋弄呢?只有被社会淘汰的命运!”
吕小红有些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个种心酸,唯有自己知道。
“我就是想不通,要说娃念书努力吗?够努力,辛苦吗?够辛苦,怎么还是没有考上?”
“说那些干啥,咱们村子里,今年算起来,也就罗宋考的成绩最高了,其他家几个娃娃,还不是没有考上,我听前庄的人说,一个班里,四五十个人,也就考上四五个……”樊彩花道。
吕小红接着说到:“咱们这小地方,老师,学生,哪有不努力教的,学的,但是,人的时间,能力终究有限,能利用的工具,方法太少,也就只知道死学,学习效率跟人家大城市根本就没有法比……”
罗铮冷声说到:“找啥借口,还不是有考的很好的,咱们县里,隔个几年,考上北大,清华的也还不是大有人在。”
吕小红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罗宋一个人坐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夜空,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下看书的罗澜,微微笑了笑。
院子里,父母亲人的对话,他当然也听得清楚,只是不愿意去听而已。
深夜,罗铮和吕小红商量,这些年里,家里面还是为罗宋遮风挡雨,保护的太好了吧,正好有两个月的假期,也该是时候让罗宋自己去混混这个社会,看看到底有多么的艰难了!
只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罗铮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说,罗宋就已经离家出走了!
而独自一人,想出社会闯荡的罗宋,也马上就会感受到来自社会的第一份恶意。
一个人来到庆州市,准备打打零工的罗宋,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从此天高地厚,任我飞翔,刚到着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罗宋还有点不太适应,不过生活可不会给他那么多适应的时间,罗宋在十六爷爷罗坤家呆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十六爷爷罗坤就帮他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这算是罗宋步入社会的第一课了。
但是往往出社会的第一课都不会那么友好,甚至更多的是悲惨的教训,于是,懵懂无知的少年,紧接着便是被社会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罗宋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小的洗车行里做工。如果说之前的罗宋是一个学生,偶尔帮着家里面做一些农活,兼顾一下农民这个职业的话,那么此时的罗宋就已经转变成了一个农民工。
只有当你真正的在社会的最底层待过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明白社会的黑暗与残酷!!!
很快,罗宋就切实的体会到了知识改变命运的重要性。学着屈原的口气,无病呻吟的感叹一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酷炎的夏日,几乎没有费什么吹灰之力就将罗宋晒的黝黑了不少。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罗宋还要比陈久安他们其他几个洗车工白上那么一丁点的话,那么短短一天之后,他们也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了,一样的黑胳膊,一样的黑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非洲挖了一趟矿回来。
六天以后,老板把罗宋叫到了面前说到:“小罗呀,这两天干的还行吧!”
罗宋一愣,不明所以,赶紧回答:“嗯,还不错,谢谢老板关心。”
洗车店老板手一杨,道:“那这么个,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过来了,该回家回家,该弄啥弄啥。”
啊!罗宋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这是要辞退我呀!”
不过,很显然,罗宋还是高看自己了,不是辞退,直接是赶人好吧!
小地方找的临时工,都是口头约定,连一纸书面聘用协议都没有,谈何辞退。也就是人家稍微客气一点告诉他,你可以乖乖滚蛋了!
“不是,老板,您看这个,我这干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说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呢!”罗宋还想争取一下。
老板倒是还好,可能也就是看他是个小孩,耐心解释了一下:“是这么个,你呢,是你那个亲戚介绍过来的,临时短期工,你还是学生嘛,至多干一个月,今天呢,我招了一个长期工,他能长时间在我这里干活,我这也是个小店,不像人家大洗车行,用不了太多人,权衡利弊一下嘛,都会算这个账。我肯定是把你辞掉,把长期工留下嘛,对吧!”
罗宋还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停住,是的,社会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只有现实的利益。
已经没有办法,事不可为,罗宋道:“那老板,您看,是不是把我这六天的工资给我结一下?”
“工资?”
老板笑了,就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罗宋,“你这小伙怎么这么天真,你在我这就干了六天,七天试用期,你哪里来的工资,没有工资。”
没有工资?
“不是,老板,咱不是说好一天八十嘛,我这也六天了,您这好歹给一点呀!”
罗宋急了,合着自己这六天白干了,白晒黑了,白浪费时间了。
“哎呀,好小伙呀!那个行业不要试用期,你来我这才六天,试用期都没有过,你凭什么找过要工资,你见过那个干六天给发工资的。再说了,这六天,你就学了一点东西,还算是我免费教给你的,你什么都没有学会,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工资,赶紧回家吧你!”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准备干什么,能行,不说别的,你就给我说说一般的洗车步骤是什么?”
罗宋还傻傻的以为老板是在真的问他问题。
回答道:“先用高压水枪从上到下将车上的泥沙清理一遍,然后再洗车后和车下,再把洗车液泼洒在车身上,用洗车海绵擦洗一遍,再用高压水枪将车冲洗干净,把水分擦干,清理车内,需要打蜡的地方打蜡……”
“停了,这么点简单的问题都说不清楚,洗车之前,不得停好车,关好门窗,问问客户要求,这是常识,清洁污渍的时候,要用除垢水,后面还要抛光,打蜡,这些你都不知道,这六天都学了什么!”
罗宋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一下子如鲠在喉,生出一种苍凉的无力之感,这些,他当然知道。
怪我太天真!和不讲道理的人去讲道理,只能是自取其辱!
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能打人一顿,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罗宋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是对面坐的,是身上有纹身,开着小轿车,少说也有个一百五六十斤的大汉,罗宋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就算打得过,外面还有人家的员工呢!罗宋可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和陈久安这帮人,不过才短短六天的相处,能让他们愿意袖手旁观。
很多的时候,形势比人强,任你再怎样血气方刚无能为力!这个亏,你吃也吃,不吃也得吃,这口气,你咽得下得咽,咽不下还是得咽!
这是出社会的第一课,教给罗宋的,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就换不来公平公正的待遇,平等的对话是要建立在平等的实力基础之上的。掌握的知识,经济水平,一技之长,或者身份地位都是实力的其中一种。
怎么办?
没办法,认栽呗,在这一刻走在马路上,罗宋委屈极了,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失败,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六天的辛苦,小心翼翼,任劳任怨,就怎么一文不值。可不就是真的一文不值吗?
可以说自小生长在农村的罗宋,以前经历了不少人间苦难,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被家庭保护的太好,对社会的黑暗一无所知。
怎么办呢?怎么说呢?告诉家人说我高考没考上,然后现在找了个活干,体验一下社会,还让人给踢了?这话罗宋实在是没法说出去,回家吗?没脸回去,留在这里又无事可做,站在十字路口的罗松,忽然间感觉到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该何去何从。
太阳即将落下,暮色开始袭来,罗宋一个人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
他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面前大城市的繁华喧闹,灯红酒绿,身边人来人往,无数身影经过,却又好像格外冷漠,一个人都没有。
他渴望这里,却好像从来不属于这里。
人潮汹涌的繁华城市,却为何容不下一个孤独的灵魂。
在那么一瞬间,罗宋就那么蹲在马路牙子上,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能哭吗?不能,能言败吗?不能,就这么一点点的挫折,就向社会屈服了吗?绝对不可以。
佛说:人生有七苦八难,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恨苦,求不得苦。
佛说:人生是一场无尽的修行,所有的苦痛都是修行中的劫难,人家玉皇大帝可是修炼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一劫修炼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终于修成了天帝。
罗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的修行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居然在这里自怨自艾了起来。
就在罗宋犹豫不前的时候,忽然,衣兜里的电话居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且是从京城打回来的号码,罗宋的第一反应该不会是诈骗电话吧!可是,随即一想,自己连根毛都没有,人家骗什么呢?
京城?罗宋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姐姐罗曼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