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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宋的老家在庆州镇戎县清水河乡罗家湾,镇戎县得名于,北宋时为镇抚西北,抵御西夏,而在此地设立的镇戎军,北宋名臣范仲淹,韩琦都曾在此地任职。后来,蒙金之战时,金国名将完颜陈和尚,也是在此地打赢了大昌原之战,为金国续命六年。
至于清水河乡嘛,顾名思义,便是因为此地有一条河流,名为清水河了。
从乡镇集市街道上一路向北,顺着一条石子铺就的乡村道路,一路上山两三公里之后,便已经来到了山梁上,顺着山脊处修建好的道路,一路往大山深处走,从分支的第二道黄土梁上下来,那里便是罗宋的家了。
由于是在黄土高原的西部,又不是在黄土塬上,而是在山里,所以地广人稀,有着很大的空间,所以罗宋这农村的老家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足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若是在城里寸土寸金,能有这么一处容身之所简直是理想中的生活,只可惜这里是山里,除了土还是土。
在罗宋他们老家这边,主要的居住环境还是窑洞,窑洞是一种很古老的居住方式了,主要是利用黄土高原的土层深厚,渗水性差,直立性强的特点,依山靠崖,凿土挖洞,在牙面之间挖出来的拱形山洞,供人们居住。
在黄土高原上,随处可见这样的窑洞,这主要是与地理环境有关,在黄土高原上窑洞居住的实用性,坚固性,可要比盖房子强的多,而且要经济很多。而且黄土高原不同的地方,窑洞的建筑样式也各有区别,在庆州,主要修建的都是靠崖式的窑洞,也就是找一处土层深厚,崖面够高,够宽,阳光照射性强,又临近山沟,摊面比较大的地方,挖摇凿洞,填院修路也就建成了一个家。
罗宋的家,正面是三只砖砌的窑洞,相对大很多,正中间是主窑,也就是正窑,右面是辅窑,也就是边窑,左边就是是厨屋了。
由于南面子(为了更好的采光,所以崖面多数朝南,当地人称崖面为南面子,或者崖面子)很高,很宽,所以几只窑也就很大,正窑的上窗眼已经差不多有三米高了,里面的空间就会大一点。以前的土窑大部分都是用土泥机子垒起来而建成,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的大部分农村都是用砖头在外漆上一层一来美观,二来很坚固,对窑体能够起到保护作用。
在黄土高原上,选择窑洞这种居住方式,还真的是先民们的集体智慧结晶,造价低,易于躲避灾祸,可再造性强,而且冬暖夏凉。那些担心窑洞会坍塌,不安全的根本就是不了解窑洞的真实性,只要你选择的地形位置尚可,窑洞的生命力要比砖瓦房的生命力强很多。
正崖面的旁边就是辅崖面了,按照方言所说,即为“斜南面子”。斜崖面处分布着另外几只窑洞,都是生产辅助用房,而且,专门性就很强了,有专门堆放牛羊草料的草窑,有专门堆放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的粮食窑,还有一只小边窑是专门堆放各种生产生活杂物的。
整个院落的左手边就是一栋房子了,三开间,两进深,倒也不算小,是罗宋和妹妹罗澜的领地。说起这栋房子,就不得不提起往事,2008年的时候,汶川那场大地震,震动了全世界,当时,罗宋他们这里有震感,不过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那个时候,为了预防余震,罗宋他们一家还在农家车里面住了好几天时间。后来,对于有所损坏的家庭,政府便给了许多补贴,这栋房子便是在政府补贴的情况下修建的,罗宋记得那个时候,曾祖父还在世,嘴里时常会念叨:“国家真好。”只是,一晃眼,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庭院的中间,是砖头垒起来的一个小花园,方方正正,算是有了一点景色。罗宋的父亲罗铮平身就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书法,二是养花。虽然不太懂什么是艺术,但是,花园打理的倒是不错,春夏季节的时候还能看到花团锦簇的景象,让罗宋他们一众兄弟姐妹的童年,也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围墙的外面是一个别院,也叫做二院,是区别于主院的一个主要蓄养家禽牲口的地方。农村嘛,这些基本的家禽牲口是不可少的。牛,羊,猪,狗,鸡,还有驴子。
庆州属于农牧交错带,既没有广阔的草原,也没有广大的平原,是沟壑纵横的山地,先民们为了生存,只能既种植也放牧,这个传统一直被保留到了今天。因为山地农村太过于偏远,牛和驴是最主要的生产牲畜,罗宋小的时候还经常跟着爷爷爸爸一起赶着老牛或者毛驴种地,耕田。至于机械化的种植也是最近这几年才开始兴起的事情。因此,二院也挺大的,有个牛棚,有个牲口窑,有羊圈,鸡圈,还有猪圈,每年过年杀猪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还有一个车棚,里面放着一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
门前外面有这几棵巨大的大椿树,长的十分高大,对庭院窑洞档去了不少风吹日晒,顺着斜坡下去,那里有一口水窖,是专门用来把夏天的雨水存储起来,以备秋冬季节农牧业需水之用。
水窖的旁边就是奶奶和妈妈的菜地了,每年春天的时候,奶奶和妈妈会把菜籽种满整片菜地,然后用薄膜盖好,这样到了夏天的时候就会有很多新鲜绿色的蔬菜吃了。一般的规律是辣椒,黄瓜,西红柿,茄子各两行,大白菜,甘蓝包菜会少一点,各一行,然后葱,蒜,韭菜,萝卜会稍微多一点,因为平常可以下饭吃,而且到了秋天,可以把它们都腌制起来,腌成咸菜或者酸菜。
所以到了夏天的时候就会有很多收获,绿色的黄瓜,紫色的茄子,红彤彤的番茄,青皮的葫芦,还有大白菜,远远望去,会自动形成一幅油彩画,看着都很赏心悦目,食欲大增。
菜园的旁边还有半亩多地,本来是一片瓜田,许多年前会种满西瓜,梨瓜,冬瓜等等,但是因为这几年孙子孙女们要么在外打工,要么在外地上学,夏天的时候基本都不在家,即使种了西瓜,也没有人吃,所以爷爷奶奶便把这块地改成了种土豆和萝卜,因为在罗宋老家这里,土豆可是除了小麦,玉米之外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真的可以用来当做粮食一样食用的。
早些年间,还不怎么富裕的时候,一日三餐必定有一顿是和土豆有关的,而且西北人吃土豆还发明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吃法,有土豆丝,土豆块,土豆丁,土豆片,土豆摊馍,土豆饼,洋芋蓉蓉等等,可谓是吃出了新高度。
童年的时候,罗宋他们放学以后回家写完作业,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一起浇花浇菜了,孩子们的乐趣总是那么单纯。
清水河乡是没有专门的果林的,因为树不是长在路上,就是随机长在农田垄畔上。所以罗宋他们小时候每当水果成熟的时候,总是会疯玩着跑出去吃个肚饱,经常到了饭点,还要大人们出门喊他们才行。因为是同一个村子,邻里关系和睦融洽,所以整个村子的果树都是这帮孩子们的天下。
小的时候,罗宋他们这帮小孩子往往会一起约着,杏子熟了就一起去摘杏子;桑葚红了,便一起去祸害桑葚,吃的满嘴都是紫红色,就像中了毒一样;枣子红了便一起拿着竿子去打枣子,小孩子们都是挑那种最大最圆的,红青相间的最好吃;山里的桃子很小,也很丑,远不如外面卖的桃子,看着那么鲜艳,秀色可餐,而且还会有桃毛,动不动扎嘴,但是味道的确很香,而且不用担心会有农药;李子,花红也是,好吃归好吃,就是看着个头小,不如市面上的那么大且圆润;至于梨子的种类就很多了,有很甜很甜的那种杨梨,绵绵的香蕉梨,很大个,可以储存到冬天的冬梨,还有酸酸的,像个葫芦一样的水梨,水梨最好吃,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梨汁,酸酸的,最能激发人的食欲;当然,最多的还要数苹果,红彤彤的红富士,金黄色的黄元帅……
只可惜,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吃过这些山里面的野果子了,而且,近年来这些果树也都被砍伐的差不多了,那些美好的时光,终究都已经是回不去的记忆了。
屋檐上挂着正在风干的辣椒,院子里的木板上晒着杏干和桃干,北方的冬天,除了白色之外,最多的就是黄色,那是因为木架上放着来年春天要打的玉米,往往都是两颗玉米,用玉米叶编在一起,整整齐齐放成一排,这样容易晾干。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么普通而简单,却是最美,最值得珍惜的。
爷爷罗均和奶奶樊彩花听到了车的喇叭声,已经从窑洞里面揭开了门帘,走了出来,看到一家人一起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罗均做了一辈子的农民,一生都在与土地,牛羊打交道。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更加的佝偻驼背,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很多,奶奶的身体其实一直不太好,牙也有些黄了,但是,看到孙子孙女回来的那一刻,尤其是儿子出院回来了,深深的皱纹里,藏不住的是眉开眼笑,仿佛这一年之中所有的辛苦与思念,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虚无。
罗均素来爱喝茶,所以罗宋给爷爷从丽水带回来了特产普洱茶,对于老人而言,经常喝茶对身体也有一定的好处,普洱熟茶茶性稍微温和一些,可以养胃,护胃,暖胃,降血脂,所以罗宋特地问了陆晓甜选了一款不错的。而奶奶这边,罗宋则给他买了保暖衣和护膝,奶奶年轻的时候干农活总是很卖力,因此伤了膝盖,上了年纪之后,就时常会膝盖疼,罗宋这个做孙子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刚进窑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火炉烧的很热,爷爷又放了一块炭进去,罗宋几人脱下外套就爬上了暖和无比的热炕,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进门脱衣,出门穿衣。
窑内的摆放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变化,一张很长的黑漆木桌子,已经是好多年前的老物件了,一台电视,一个茶几,一条沙发,几张椅子,一个衣柜,衣柜后面还可以堆放一些杂物,主窑的陈设就是如此简单,和罗宋小时候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罗铮也曾提出过增加点陈设,不过老人觉得没什么必要。
奶奶道:“都快上炕坐着,外面冻的很,我给你们端饭去,我饭都已经做好了。”
看着面前的爷爷奶奶罗宋既欣喜,又有些伤感,开心的事,爷爷奶奶身体依旧康健,而且每天还能生活的很好,伤感的事,爷爷奶奶毕竟已经年纪很大了,七十多岁快八十岁的人,头发也白了,辛苦了一生,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到孙子孙女们的福,还在为生活而忙碌。
或许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看到子孙后辈们平安喜乐,能够守好这个家,在子孙们回来的时候能给做上一顿好饭,有一个热炕休息,这就是他们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罗宋还记得,一年半以前,罗宋要外出上大学的时候,爷爷抓着他的手说:“娃娃,出外面一定要好好努力,闯荡社会,你爷,我这一辈子除了这一个老家和几十亩地,其他啥也没有给你们留下,你要自己努力啊!”
或许在爷爷奶奶的眼中,他们并没有给后世子孙留下什么什么珍贵的财富,可是在罗宋眼里,恰恰这些就是最珍贵的。
对于罗宋而言,或许他还可以在外面轻松快活,享受生活。可是对于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来说,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其实内心之中,罗宋很清楚,他如今所享受的所有轻松安逸,都是因为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曾经,我们以为我们有能力抗下生活的重担,可是,真正的替我们抗下所有的,最后都是我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