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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俊琳站在陡峭的石坡上,她没想到,两个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会住在这么偏僻危险的地方。
她走到门口,发现大门并没有上锁,老氏门叩一碰就蹭得手上都是灰。
出于礼貌她还是先叩了叩门。
没人回应。
她又叩了叩,一声沧桑又年迈的女声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传来。
“谁呀。”
苏俊琳惊了一下,缓步走到巷口,发现老屋的侧面有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小巷,一个瞎了眼的老妇人坐在巷口,看不见人的她只能微微仰着头努力捕捉眼前晃动的光亮。
她轻声走近老妇人:“婆婆,您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吗?”
“是呀,你们找谁呀。”
苏俊琳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人,有些犹豫:“我们是来找詹荣义的师傅,陈开先生。”
老妇人闻言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手忙脚乱差点踩到身下的小凳子。她拼命挥动着手想要赶走苏俊琳一行人。
“你们走!我们不认识什么詹荣义!开子也不认识这种人!!”
苏俊琳想伸手扶住她,却被她提前预料般一巴掌打掉,老妇人往后接连退了几步,摸着墙就准备转头走。
格泰准备去追,被苏俊琳拦下,她举起手指到嘴边示意不要出声。
等老妇人摸索着绕到后门,开门进去后,她才带着格泰等人往巷子里跟过去。
“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最灵敏,她如果听到你在追她,她应激反应会更大,会伤了她自己,还会伤了你我。”
格泰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苏俊琳皱着眉看了看周围,这样陡峭的半山腰上,除了这户人家,其余基本都是空屋。
她听到山脚隐约传来住户的声音,带着格泰他们先下山,来到最近的住户门口。
“大哥大姐好,请问您们是一直住在这儿吗?”
“是啊,你是哪位?”
蹲在在门口抽烟的大哥语气不太好。
“是这样,我们想打听一下那半山腰陈开老爷子家里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她向头顶指了指。
“打听他们做什么?”大哥皱着眉,扔了烟起身朝他们逼近。
格泰正准备上前,在一旁择菜的女人开了口:“人家就是来问问,又没什么恶意,看穿着是政府领导吧?”
“政府的?”大哥略表怀疑。
“啊……是,我们想来了解一下。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苏俊琳假装赔着笑。
“哼。”
大哥眼里满是不屑:“要我说,你们这群吃俸禄的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人都死了才来体恤民情,有个屁用。”
“死了?你说谁死了?”格泰追问。
“陈开啊,就你们找的那断腿的老头。”
苏俊琳震惊:“陈开死了?”
她高了两度的音调让大哥瞅着很是不爽,又准备朝他们走来。
“害,就前两天的事。领导,你们真来晚了。”大嫂站起身,端起了菜盆子,“死的可惨了,都没人收尸,老婆是个瞎子,过了好久才发现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大嫂仔细想了想,有些为难:“怎么死的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一直好好的,死之前他那救过命的徒弟还叫人上去给他送吃的送喝的,突然人就没了。”
“他徒弟,去过?”
“是啊,他徒弟还当过我们书记呢。”
苏俊琳转过身,抬头看着老屋的方向,白阳凑近她:“小姐,你说会不会是……”
“八成就是。”
“我想起来了。”她突然抬起头,“峰会那会儿,我追着詹荣义的老婆问他的名字,估计通风报信了,所以对唯一知道他真名的人下了杀手。”
尹玄瞪大了眼睛:“疯了吧这人,连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都能杀,现实版农夫与蛇啊。”
苏俊琳咬紧了牙关:“他没有人性的。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藏在他身上的事越多。”
“走,我们再上去一趟。”
陈开家门口,苏俊琳将计就计,直接说自己是政府工作人员,来商量遗孀的生活补贴政策。
老太太死活不开门,前门也锁上了,苏俊琳只能不停地叩门。
“我让你们走!走!!”
老太太在屋里动了火,对着门外咆哮。
“婆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真的是来帮您的。詹荣义已经被抓了,他马上就要坐牢了!”
听到詹荣义坐牢几个字,老太太猛地转身面对苏俊琳的方向,几乎全部发白的眼珠在门缝投射进的微弱光线下闪着微光,把隔着门缝往里看的尹玄吓得不轻。
苏俊琳拍了拍尹玄肩膀,示意他退后。
“婆婆,他真的已经遭到报应了。”
老太太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哭,苏俊琳他们在门外听了整整一小时,正午的太阳让几人汗流浃背,尹玄正准备让白阳到旁边石墩上坐一坐时,老太太一把拉开了门,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进了屋。
一行人喜出望外,苏俊琳赶忙进了屋,环视一周,家徒四壁,连电灯都没有。
詹荣义所得财富,竟然连给救命恩人一个像样的生活都办不到。
“婆婆,陈开老爷子生前的东西,我们能看看吗?”
老太太不想说话,坐在椅子上,手随意一挥,指了个大概方向,让他们自己去房间里看。
苏俊琳点点头,撩开布帘子,走进二老的卧室。
卧室里空空荡荡,一张破旧的竹床睡下两个人,墙角阴暗潮湿地生着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桌上摆着几个瓶瓶罐罐,像是药酒。
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一个有记录的东西。
“小姐。”格泰轻声唤她。
苏俊琳回过头,格泰正扯着枕头底下的一个泛黄笔记本的一角,试探性看着她。
她走过去拎起本子,翻看了一会,都是一些随手记账,欠了谁谁谁家多少钱,拿了多少米。
突然,一张照片从本子里滑落,照片上是陈开和年轻时的詹荣义,詹荣义穿着老款衬衫,打这领带梳着背头,应该是当书记时拍的。
翻过照片,背面用淡淡的铅笔写着:
“纪念天佑当上书记。”
苏俊琳猛地抬了一下眼,把照片递给格泰,自己走出房间问老太太。
“婆婆,詹荣义以前是叫戴天佑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打开手机录音。
“是。”
婆婆吐出这一个字,让苏俊琳差点喜极而泣。她坐下来,仔仔细细问了詹荣义的细节。
问到容貌时,婆婆摇了摇头:“我年轻的时候就瞎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那个畜牲在我家里时,听声音还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怪物。”
苏俊琳看着婆婆泛白的眼,默默点了点头。
“或许,也是我这双瞎眼救了我。”婆婆缓缓开口,“他们把我家开子推进井里,转过头可能也是想进屋来解决我。发现我老婆子瞎了眼,动手那个小伙子觉得反正我也没见过他们和天佑的样子,杀了也没用还脏了手,放过了我这条贱命。”
“他们动手时,詹荣义也在吗?”
“他不在,他都是差人来,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苏俊琳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上前摸了摸婆婆瘦成皮包骨的胳膊。
“婆婆,您跟我们走吧。您一个人生活不便,我们会给您安排养老院,会给您治眼睛。”
老太太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和眼泪挤在一起,带着哭腔:“我家开子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哇。”
看婆婆哭的泣不成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尹玄,对方会意地立刻走了出去。
苏俊琳陪着老太太聊着天,看着尹玄给老太太家里装上了电灯和电视,又送来了米油。
“婆婆,电费不用省着用,政府都帮您交着,这米油我都会差人随时送来,您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事看看电视,听听音也好。”
她说着,把遥控器塞在老太太手里,起身出了屋,嘱咐尹玄安排人仔细照看着。
她看着手里的录音和照片,电话突然响起。
“小姐啊,您在哪里啊?”会长急切的声音传来。
“哦,我在老太太家里呢。”
“哦……那您忙完了吗?明天的祭典,您要不要来看一看会场?我们正在彩排节目呢。”
苏俊琳看着黑下来的天色:“我就不来了,明天再看,留点神秘感吧。”
“哈哈哈,那行那行,您忙。”
“好。”
白阳走过来,递来明天祭典的座位表,她仔细看了一遍,白阳看出她在找寻什么。
“小姐,他不来。只有林成辉和唐婉,还有林嘉欣。”
苏俊琳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把名单递了回去。
她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亮起的万家灯火和码头边上星星点点的作业光亮。虽然拿到了詹荣义教唆杀人和真实身份的证据,心里却还是感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方向是不是真的对所有人都好,她在为所有人考虑,唯独没有为自己考虑,隐隐的委屈感早就化为了麻木,像一万根针扎在心头。
她明明比谁都清楚,
唯一不变的,是一直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