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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俊睁开眼,脑子清醒但全身乏力,他试着咽了咽喉咙,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他还活着。
他尝试动了动身子,林嘉欣的声音立刻响起。
“哥哥醒了!!”
唐婉立刻跑来握住他的手:“阿俊,你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他费力地摇了摇头,缓缓直起身子,闭眼前的记忆逐渐恢复。那抹金色的身影环绕在他身旁,宛如美人鱼般惊艳。
“……跟我一起在水里的……”他哑着嗓子,“……俊俊……于菁,她们呢?”
两人没吭声。
看他皱起眉,林嘉欣小声说:“嫂嫂在隔壁,还没醒,应该没有大碍……”
“那俊俊呢?”他立刻追问。
“……”
唐婉红了眼,搭上他的肩膀:“俊俊……没能上来。”
“……”
他像被一道雷瞬间击中灵魂,张了张嘴,久久不敢相信,指甲狠狠陷入手心,血管膨胀而起的青紫色从脖颈蔓延至太阳穴。
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感觉像有人掐住了喉咙,拼命想喘气,却越喘不上来。
林嘉欣带着哭腔,跪蹲下来:“哥……哥哥,爸爸也走了……”
林嘉俊猛地转头,大颗泪珠直接夺眶而出,未经脸颊砸在雪白的床单上。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场婚礼,一场梦,醒来后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坚持出院,和林嘉欣扶着唐婉处理林成辉的后事。
那天冲上甲板的三个男人,先在房间杀了独身的林成辉,再上甲板行刺他们。
三人在拷问下交代,林坤在入狱前曾吩咐他们,若他出不来,便直接杀了林家所有人,还有苏俊琳。
当然,这件事也有詹荣义的份。
令他没想到的是,三个男人能乔装上游轮,是因为左爷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突然出狱,替他们打了掩护。
办完葬礼,林嘉俊脸唇泛白,两眼空洞无神地坐在警局里听完来龙去脉,抬手签下知情书时,突然笑得癫狂。
这场权衡意义上的婚姻,都成为了伤害他身边人的契机。
于菁已经苏醒,但缺氧时间过长,需要卧床继续看护。
林嘉欣哭得双眼红肿:“哥,我会照顾嫂嫂。林氏还需要你,你不能垮掉。”
他泪流满面地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又伸手抱了抱她,女孩埋在他的肩膀上隐隐抽泣,身子抖得厉害。
唐婉一夜之间两鬓斑白,昔日美人的模样荡然无存,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林嘉俊跪在她面前,捏了捏她发硬发冷的双手,环视着空荡荡的家,心一横抓起衣服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老人已经等了他很久。
“您……怎么会在这?”
义伯帮老先生转过身,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来,是有事转告。”
他从毛毯下抽出一个牛皮文件袋。
“那个女助理,白阳,上次去你家之后,来找了我。”他递给林嘉俊,“她带来那丫头的话,希望用我的名义担保,让你顺利继承林氏船运。”
“啪”一声,刚接过的牛皮袋瞬间落地。
林嘉俊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先生长叹一口气,不免有些动容:“她从没想过要收回林氏船运,考虑到林氏在北岛的根基,也考虑工人们的去留,她做出了识大体的决定。她也知道成辉身体不大好了,怕你的继承之路不好走,所以希望让我出面担保,让你在那些老股东面前挺直腰板。”
“……”
“谁能想到,发生这样的事。”老人仰天合上了眼。
林嘉俊缓缓坐下,捡起地上的文件袋,一圈圈拆开绑线。
白纸黑字,她以捐赠之名,给予林氏起家的资本,望林氏船运建立工会,许诺善待工人,完善福利制度。
他哽咽了。
署名上是她亲手写下的名字,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百般不舍地感受笔尖留下的痕迹。
她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铭记于心。
“滚!!”
苏俊琳公寓里,徐婕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他脸上,他甚至没觉得疼,只是仔细看着她屋里的陈设,看到桌上有一张她的照片,想伸手去拿,被徐婕一手打掉。
“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女人的质问咆哮震耳欲聋。
何海东拉过她:“他在我公司楼底下蹲着我,让我一定要带他去见俊琳。”
“他凭什么来!!”徐婕哭得快要背过气,狠狠拽着他衣服,“他把那么爱他的人害死了,他看过她一眼吗?!!”
林嘉俊身体一震,开始轻微颤抖。他挪着步子面向徐婕,还没开口就红了眼。
“她保护了你那么久,那么多年!为了你的前途,她到死都还在保护你!”女人上前抓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你和那个女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凌异都帮不了你,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人,曝光恋情保全了你。你真以为于菁说了两句话就让你家起死回生?是她第一个买了你家股票!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婕说完狠狠推了他一把,男人一个踉跄,后背沉闷地一声巨响,撞到了靠墙的书架。
相框从上面掉下来,玻璃摔得粉碎。
他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嘴唇苍白干裂,胸腔里发出一阵山谷回音般的呜咽。
越走近她,胸腔的疼痛越剧烈。
“俊俊……在哪儿。”他声音沙哑。
“已经送走了。”何海东开口。
徐婕昂着头忍着泪。
“你没资格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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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俊工作室公告无期限停止营业。
外界言论,婚礼发生命案,新人差点一起赴黄泉,令人唏嘘不已。
众人曾劝过,他执意埋头学做生意,在码头上和工人同吃同住,听到口口相传的苏姓老人和他外孙女的事迹时,他听得比谁都认真。
他也学着她,对待工人的事总是亲力亲为。生活上,给予的福利补助只多不少。
于菁出院后,帮他照顾家里和唐婉,一开始还去公司给他送饭,但看到他在码头和工人们坐在一起,总是下意识想到另一个人。
她还是女孩时,曾在码头上,看见过另一个女孩也是这般亲民尽力。
林嘉俊除了回家看唐婉,几乎不回家,也极少在家过夜。很多时候,他都一人独自坐在那个女孩的小屋里。
于菁想进去打扫,却被他重新上了锁。
那天,林嘉俊难得在家吃晚饭,洗完碗后准备回公司。
林嘉欣在背后叫住他,递给他一件黑色的西装。有些眼熟的女士版型,让他目光猛地抽动了一下。
“嫂嫂出院的时候,这西装披在凳子上,我帮她收拾衣服时带回来了,中间干洗了一次,但她说这件衣服不是她的。”
他接过衣服,眼前浮现出冰冷的海底,快要失去氧气时,那抹金色的身影曾脱下过自己的黑色西装。
他轻抚着衣服的纹路,试图再寻一丝主人的温度。
口袋外侧摸起来似有异物,他伸手去掏,是一张已经被泡发的纸,隐约透着里面的字。
他回到书房,在台灯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展开铺平。
逐字看清纸上的内容,他启唇念出声。
一边读着,男人清冷的眸子不知所措地抖了两下,尘封的记忆迅速席卷了他的大脑,每一帧都清晰可见。
那年夏日清晨,女孩拉着睡眼惺忪咬着牙刷的他,一路跑到楼顶。他睁只眼闭只眼慵懒地看她举起手,对着天空发誓:
“我,在此承诺,尽全力帮阿俊站上舞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竭尽全力为他保驾护航。除非……”
记忆戛然而止,他的声音也突然停止。
女孩稚嫩的字体在最下方一排写着:
——“除非,我不在你身边了。”
那一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终于意识到那股如海啸般环绕着久久不能平息的心痛来源,除了悔恨和愧疚,感激和感动,他一直陷在不肯相信她已死去的执着里。年少时以为,激情是爱。可藏在细枝末节的青春时光里,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才能化成日后最波浪汹涌的爱意。
他拽着纸,跌跌撞撞打开她的房门,晚风拂面而来,把眼角的泪抹地七零八碎。
他静静地坐在她床上,感受着自己心脏里,此刻奔涌而出迟到的爱意。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吸引了他。
他突然悟到什么似的,冲到窗前,坐在她的书桌旁。
海浪声一阵一阵地随着风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悦耳动听。
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捂着嘴,呜咽着从椅子上跌倒在地。
原来,在她的房间里,真的能听到海浪声。
他才明白,只有在无数个为他坚守书写梦想的深夜里,当世界安静到只剩下她一人的热烈心跳声,海浪声才能听得如此清楚。
海浪一直汹涌,只是白天的喧嚣掩盖了它热烈的咆哮。就像她的爱意,掩藏在漫漫长夜,只是他从未仔细倾听。
林嘉俊蜷缩在角落里,终于哭出了声。
思念弥漫起,世间再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