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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俊琳坐在窗前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嘴唇干裂到渗出血珠。
杭源用酒精一点点擦干她唇上的血迹,眉头紧锁却没有开口劝解。她已经这样坐了好几天,劝也没有用。
慕兰站在楼下仰头看她,转身对着凌异直叹气:“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样熬着早晚也得……”
凌异拍了拍母亲的后背。
“我上去看看。”
楼上的女人呼吸很轻,面色苍白。凌异在她身边站定,深吸一口气。
刚想说点什么,女人虚弱地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他不会怪我,说这件事应该恨作恶的那些人,或者应该恨在船上举办婚礼的人。可他是为了救我才下水的,是为了找我才舍弃了生命的。”
她转头看向凌异,一滴清泪滑下:“是我,执意要去救人。为了本就不值得的人,失去了亲人。”
两人沉默地看着她。
她眼里并没有怨恨,反而有种被刻意压制的绝望,像一根被绷得更紧的弦,坚定又决绝。
杭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迅速地从她眼里消散。
白阳尹玄向苏俊琳提出回国。
格泰生前已经将大部分外公的资产收回,全部收拢在她名下,但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回h城处理。
她坐在餐桌边淡淡地开口:“不急,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药还没喝完呢,而且这里环境更适合你养病。”慕兰急忙制止。
“是啊,你要回去忙工作我们都不阻拦,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回去没多久就会垮,到时候徒增烦恼。”
听着凌异的帮腔,她顿了顿才说出真实想法:“按照国内的习俗,头七都过了,连个像样的仪式也没有,至少得立个衣冠冢吧。”
“……”
众人对视一眼。
她这是……接受格泰的死了?
大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打捞了一月有余都没有消息,早点接受对于在世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唯有杭源,坐在对面欲言又止。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句句不提格泰,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
他很肯定,她绝没有放下。
“不过,回去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办。”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面向众人。
“这是我之前得到的一张照片。”她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男人,“他是Y国的一个私人钢材商,之前来基金会寻求帮助,想得到政府相关公益机构的支持举办一个慈善晚会。但后来我们发现他的资金并不干净,找我们也只是想利用我们的资源为他的企业转型牵线搭桥,并不是诚心要筹备这个晚会。”
凌异起身接过手机:“然后呢?他又做了什么?”
“后来,他不知道跟哪方建立了联系,放弃了和政府打交道,直接做起了外贸,开始往国内输送资本。这种不干净的资金流进国内,会很危险。”
徐婕咬着叉子:“可他后来不是也没有再来找基金会了嘛,资金不干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查他?”
苏俊琳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不干净的水流进去,就会污染池子里所有的水,你以为我们就能置身事外了?”
说完她又转头面向何海东:“何家家大业大,何老应该也会重视的,你也小心点。”
没等何海东回应,她又面向凌异:“不知道你的渠道能不能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给他开的后门,我想弄清楚。”
凌异点点头:“好,我去查。”
得到回应,她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吃饱了”直接离席。
徐婕有些诧异:“她……怎么了?”
凌异反问:“什么怎么了?”
徐婕摇摇头:“说不上来,但她以前真的不会管这些事。”
“因为那张照片是格泰给的。”
杭源轻飘飘一句话,众人顿时没了声音。
“格泰生前嘱咐过姐姐要注意这个人,不止因为他的资金不干净,还因为这个人接触过北岛,流进国内的第一批中转资就是从北岛过海关的。”
“……”
杭源放下筷子:“她不愿意再提那个地方,但她想执行格泰最后的一个嘱咐。”
傍晚。
徐婕拎着两瓶果酒从凌家酒窖里大摇大摆走出来,往苏俊琳面前桌上一扔。
她瞅着徐婕:“……我是个病人。”
“你呀,是知道我的。不会安慰人就知道拉你大醉一场,”徐婕拔开酒瓶递给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有责任在身上,不愿显露。我也不劝你节哀,但希望你别闷在心里。”
她犹豫着笑了笑,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果酒?”
“你是病人,乖乖喝点果酒就行了。”
“那你还说大醉一场?”
“……”
“……走个形式不行吗?”
苏俊琳对天翻了个白眼,继续喝。
“有个事,我得跟你坦白。”徐婕晃着酒瓶。
“说。”
“你被送来Y国治疗的时候,状况很不好,我们那会真的觉得你不行了。凌异让我去你房子给你收拾点东西带着,然后……那人来了。”
苏俊琳停下:“哪个人?”
“……林,嘉俊。”
她眼里突然暗下去,刚转过来头又慢悠悠转了回去。
徐婕小声继续说:“我是真的讨厌他那副样子,抓着他的领子就说他把你害死了,何海东也没拉住我,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反问。
“因为……”徐婕不敢说。
因为他是你喜欢的人啊。
谁料苏俊琳一口闷了剩下的酒:“所以,他一直以为我死了,对吧?”
“……可以这么说。”
“挺好的。”她扔下瓶子站起身。
“嗯?”徐婕怀疑自己听错。
“……我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晚霞的余晖染红了天角,她抬头看着,乌黑亮丽的发丝粘着恰好身着红衣的背影,和天光浑然相融。
“如果不能彻底切断过去,继续活着也不算活着。”
她仿佛间变了个人。
徐婕瞅着她,突然一拍大腿:“女人嘛,就是要封心锁爱,才能所向披靡。”
苏俊琳无奈地笑:“我要是封心锁爱,你们怎么办?没了大爱,怎么保住我家基业。”
她顿了顿:“可能是没了赤诚之心吧。”
“赤诚之心?”
“一腔赤诚,错付青春。”
徐婕思索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不要贬低自己,虽然人不值得,但你的努力和守信值得。”
苏俊琳笑了:“你今天说话很有哲学啊。”
“我只是比较自信,我才不会贬低我自己,错的都是他们,我没错。”徐婕摇头晃脑地往嘴里倒酒。
苏俊琳若有所思,想起格泰,眼里多了几分自嘲。
局外人最清醒。
自己从未依赖过人,不知牵挂,所以没想到格泰会跟自己入水。因为不自信,她不相信有人会为她义无反顾赴死。
爱上仇人帮凶的儿子,参加婚礼本意就是切断过往羁绊。如今羁绊不再,却得了一生缅怀。
她和昔日,终究还是有了鸿沟。
杭源站在旁边的凉亭里,将女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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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
林嘉俊刚开完会,秘书走上前低声告诉他:“林总,您太太来了,在您办公室。”
他手一顿:“知道了。”
推开门,于菁迅速迎了上来,手挽着他的脖子:“阿俊哥哥,你有几天没回家了。”
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往下一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于菁脸上挂不住,只能讨好地把餐盒摆在他面前:“妈妈做了点你喜欢吃的菜,让我给你送来。”
林嘉俊淡淡瞥了一眼:“这不是我妈做的。”
“……”
于菁有些懊恼:“是,这是我做的,我摆盘没有妈妈好看,可我也想让你尝尝我做的饭。”
男人手里的文件重重一摔:“于菁,这么小的事你都要撒谎,真把别人当傻子吗?”
“……什,什么意思?”
林嘉俊深吸一口气:“你回去吧。”
“为什么?!你把我娶回家就要这样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女人的咆哮声传出办公室,秘书在门口一惊。
“于菁,你是多么知道分寸的人,可你还是选择了最两败俱伤的方式。”
于菁一愣。
“你已经把我从台上拉了下来,我也给了你林太太的位置,我们就这样当一对各自安好的夫妻,互不干涉。”
他又补充道:“林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你看不上了,我们可以随时离婚。”
“林嘉俊!”
于菁双眼通红,嘴唇不住地颤抖:“你觉得我嫁给你是为了什么?!”
“真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男人投来一个冷峻凌厉的眼神,“你擅自发布言论之后,为什么网上对林家的伤害一直没消退?我把家人保护的那么好,怎么连阿欣上学的时候暗恋哪个男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起身逼近女人:“小女孩的心事连我很少讲,她也就跟你和俊俊两个姐姐主动讲过。说你聪明,你也不够聪明。”
于菁的脸红一块紫一块,嘴硬地叫嚣:“那你为什么不怀疑她!!”
“因为她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林嘉俊的声音远远高出她,于菁吓得连连后退。
她认识他十年,向来温和有礼,从未见他如此愤怒。
林嘉俊意识到自己激动,头偏向一边,放低了声音。
“她从来不会伤害我,伤害林家。”
于菁哭得花了妆,点点头却笑出了声。
“我就知道,自从她死后,你就没正眼看过我,我以为你是因为失去一个妹妹,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男人没回应。
于菁摔门而去,秘书起身鞠躬,不知所措地看向办公室。
林嘉俊走到窗前,独自捏紧了拳头。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被裱得非常精致的纸,这是她唯一留在他手上的东西。
他正出神,秘书敲门进来。
“林总,杭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