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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刘醉儿的闺房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脏东西呢?在哪儿呢?”
刘老爷双手举着一把过顶直背制式长刀,随时准备劈将下来,龇着牙咧着嘴怒气冲冲地站在了门口,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房中四下里张望着,前脚弓着后脚绷地笔直,这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摆出一副与人拼命地架势。
“世伯,是我!”李观同看了一眼坐在床边假装翻书的刘醉儿,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对刘老爷喊道。
刘老爷循声望去,见是李观同这小子,于是立刻伸手将身后想要冲进来的家将给挡在了门外,顺手就把醉儿的房门给关上了。
“没事了,都散了吧!王妈,你去跟夫人交待一声,小姐这里一切正常。”
刘老爷把长刀倒转过来插到了地上,双手撑在刀柄上,转过头对外面的喊道。
房中三人皆沉默,刘老爷侧耳倾听,待窗外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外没有人后才拎着刀迈步走向了李观同。
“擅闯醉儿闺房者,格杀勿论!”刘老爷忽然变脸,反转刀柄,举起长刀就要劈向李观同。
李观同见长刀呼啸着朝自己劈来,也不躲闪,反而站直了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刘老爷的双眼一动不动。
“当”的一声,长刀被拦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刘醉儿手持一柄玉如意,瞬息间将刘老爷的长刀格挡了下来。
“爹爹!”刘醉儿撒娇般叫道,随后撤下了玉如意,随手把它扔回了枕边。
刘老爷斜眼瞥了一下刘醉儿,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后目光转到站如松柏的李观同脸上。
“好小子,今年第几次了?之前你偷偷摸摸来找醉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来管你。可今日你倒好,半夜三更地不管不顾就往她房里冲。你想做什么?醉儿还是个黄花闺女,你是想要毁你妹子的清誉吗?”
“爹,他把杜贤杀了。”刘醉儿坐回到自己的床边,拿起李观同爹爹的那本《气道》再次翻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得说道。
“什么?”刘老爷将手中的长刀缓缓放了下来,低头思量了一下,猛地抬头望着李观同问道:“观同,醉儿说的可是真的?”
李观同点点头,眼中的无边恨意重新占据了双眸:“杜贤乘人之危,用计使我娘委身于他,成亲后立刻侵占了我李家的田产和资财,从此夜不归宿,流连烟花之地,回到家中就对我阿娘拳打脚踢。我阿娘先有爹爹蒙冤枉死在先,后有禽兽迫害在后,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刘世伯,你说我岂能容得了这衣冠情兽?”
刘老爷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杜贤此人素来行事就颇为乖张,之前我也劝过清疏妹子,莫要被那厮的虚情假意所蒙蔽。不过你娘当时说的也没错,你爹爹出事后之前的那些仇家一个个都巴不得你们李家家破人亡才心满意足,她继续在朝中再找一座靠山,一来为了当时还年幼的你,二来也是为了自己后半生有个着落。可没曾想到,杜贤那厮竟然拜堂当晚就留宿青楼,还当着清疏她的面...哎!”
李观同眼眶早已翻红,泪水在眼中打着转,他咬着牙说道:“那时候我还小,成天就知道玩儿,完全不能理解我阿娘为何总是夜半十分搂着我暗自哭泣。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若不是当时满城风雨,说我爹爹投敌叛国,又客死他乡,我阿娘也不会被杜贤那畜生的甜言蜜语给说动,仓促间下驾于他。可谁知道,那杜贤对我阿娘从来都没有动过心,真正让他动心的是我们李家数代积累下来的家产。”
刘老爷回想起这段往事,心中的不忿也随之浮现于脸上:“昨日我去你母亲灵堂之上吊唁,竟然看到杜贤狗贼跟那摘花楼的小妓子躲在灵堂角落眉开眼笑,亲亲我我。当时我就冲上去要教训他,若不是同僚劝阻,岂能只揍到他两拳?结果那厮还颇为得意地搂着那小妓子朝我示威。我刘复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刘醉儿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插了一句道:“那杜家的祖上也是河中的望族,子弟门客遍布朝堂,只是到了杜贤这一辈才因他挥霍无度而家道中落。见到朝中宿敌李将军倒台后留下偌大的家财,自然心生歹念。后来迎娶了清疏婶婶,有了钱财便又开始结交权贵,自然不把爹爹你这个二品忠义候放在眼里了。”
刘复通看了一眼女儿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转过头来问李观同道:“你阿娘的死,官府早有定论,悬梁自缢而亡确凿无疑。而那杜贤行事虽招人不耻却没有落下作恶的把柄,你这样贸然施了私刑,可是犯了天条,要被九天玄雷轰杀的呀!”
李观同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朝着刘复通大吼道:“那畜生逼着我娘将最后的一些陪嫁给他,我娘不肯。那畜生便当着我娘的面跟那摘花楼的妓子做苟且之事,我娘被气得当场呕血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便寻了一条白绫,悬梁自尽了。”
“贤侄,逞凶缉恶乃是官府职责,你怎可...”
刘复通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观同那般森冷的目光给震慑到了。李观同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眼珠上布满了血丝。他悲凉地说道:“世伯,你知道吗?我娘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观同,娘觉得自己好贱,没有脸去见你爹爹了!所以她悬梁的时候,用白绢遮住了脸,披头散发地死去的!世伯,你说杜贤这般禽兽,天不收他,官府不收他,谁来收他?”
说完,李观同放声痛苦,口中喊着:“娘啊!孩儿替你报仇了!你慢些走,孩儿很快就来陪你。”
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李观同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刘醉儿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那本《气道》递给了刘复通。
李观同抬眼望了一下刘醉儿,也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哭得更伤心了。
“爹爹,你素来教育我,为人处世要讲究一个正字,做事要无愧于心方能坦荡地立足于这天地间。如今,李叔叔已经不在了,清疏婶子也离开了观同,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观同去死吗?这是李叔叔的遗物,爹爹你看着办!”
刘复通手里攥着那本《气道》,长叹一声道:“当年,你爹爹李广陵跟我是云天书院的同窗,我们俩因为这本《气道》而结缘,从此成为莫逆之交,还把同姓的义妹介绍给了他。当时,调广陵出征的命令还是我给签发的。可谁曾想,竟然会是这般田地。那开平杨家和崇山唐家见你爹爹落难,自然要下狠手,置他于死地。即便你爹爹是皇室宗亲,可陛下在群臣施压下不得已才将投敌叛国的罪名安在了他的头上。若不是我舍去了五军都督的职衔跟那两家做了交易,换得他们上书为李家求情,你们才免去抄家。现在想来,恍若隔世一般。”
刘复通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中的《气道》说道:“也罢!既然现在李家就你一个人了,我不管还有谁来管?大不了舍了这虚无的荣华富贵,重返老家做个田舍翁罢了!有何惧哉!贤侄,你这事我管定了。”
刘醉儿望着流着泪楞在原地的李观同,狡黠地一笑,随后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李观同立刻明白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刘复通连连磕头道:“刘世伯若是能救侄儿,侄儿没齿难忘。”
刘复通摆了摆手,将书丢给了刘醉儿,转身说了一句:“你起来吧!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正字。”
随后,刘复通来到房门口,朝门外低声说了一句:“流云,你进来吧!”
忽然,墙边书桌上的窗子被无声地推开了,窗外的凉风将书桌上的白绢吹得到处都是。
一个黑影忽然闪入了房中,躲藏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用一种如同潺潺溪流但却毫无情感的声音说了句:“主公,有何吩咐。”
刘复通朝着那阴暗的角落吩咐道:“去杜贤家一趟,将现场弄干净。”
那黑影没有回答,忽然间又从雕着兰花的窗户中闪了出去,随之一阵疾风将半开的窗户带上了。
“爹爹,流云一直在外面?”刘醉儿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已经关上的窗户问自己爹爹道。
刘复通倒没有回答,只是慢悠悠地走到靠墙的椅子便,坐了下来,随后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另一张雕花交椅,示意李观同坐下。
“刚才王妈在衣柜中没找着你,是不是用了御气浮空之术啊?”刘复通用眼神指了指对面的衣橱,问李观同道。
李观同扶着扶手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从那上面学来的?”刘复通用下巴指了指醉儿手里的那本《气道》。
“回世伯的话,侄儿我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翻,也没人指点,就自己瞎练!”李观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回答道。
刘复通哼了一声,道:“你倒是颇有些天赋,寻常人没有师傅指点,早就练得气血逆流,经脉寸断而亡了。”
李观同吓了一跳,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问道:“世伯,你说的是真的?”
刘复通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以后若是碰到书中不解之处,尽管来问我。不过此书毕竟是书院的功夫,伯伯劝你还是不要练的好,免得耽误了日后的入院考试。”
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约莫半个时辰后,闺房的窗外想起了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流云,事情办完了?”刘复通端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刚沏好的茶,悠闲地问窗外的人道。
“主公,杜府没有发现尸体,现场十分干净。不过,卑职在现场找到了这一副画。”
说完,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卷画卷被塞了进来。
刘复通一晃神,手中的茶杯险些落地,热水泼洒出来,洇湿了一大片衣袍。
他随手掸了掸衣服赶忙跑到窗边,拉过那副画,扯掉中间的绑线,三两下把那副画展了开来。
“嘶~~~”刘复通倒吸了一口凉气,拿着那副画卷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李观同和刘醉儿相互望了一眼,立刻凑了过去一同看向那副画。
只见,那画中的灵堂桌椅凌乱,贡品和香烛散落一地,地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眼歪口邪地躺在地上的血泼之中,胸口有着一大片殷红,死状极为难看。而画的右下方盖着一枚印章,上书妙天画坊四个篆字。
“这!这不是杜贤嘛!我杀他的时候正是在灵堂之上,尖刀捅在了他的胸口,然后…然后我就跑来了这里。怎么会,怎么会被人画在了画中?”李观同脸色惨白地指着那幅画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