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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是一起吃饭,一切都平淡无奇,除了一个小插曲。
吃饭的时候,任书诚喝多了,带头起了江一原和蒋梦瑶的哄,偏要他俩喝“交杯酒”。
“一原啊,你知道不,你和我们走失的时候,蒋梦瑶有多着急,都偷偷哭了好几次呢,担心你担心的不行。我都羡慕你,难怪你之前一直不找女朋友,真是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友。来来来,庆祝你们这对小情侣重新胜利会师,来一杯交杯酒!”
“对对对,喝交杯啊!难得这机会,大家也算见证下你们的爱情嘛。”
蒋梦瑶在这片起哄声里,红着脸,娇羞地看了一眼江一原,然后她拿起了酒杯。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脸皮薄的女孩子都主动拿起酒杯了,蒋梦瑶这讯号给的也很明显了,她在暗示江一原,对这场起哄,她不生气,她愿意喝“交杯酒”。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江一原,准备看他来一场“交杯酒”表演。他此时也站了起来,然而他的手中就没有拿着酒杯,他环顾四周,在看到我盯着他的眼神后,突然飞快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他走上前,拿走了蒋梦瑶的酒杯。
“你们别瞎起哄,女孩子就不应该喝酒。”
他这么说着,放下了蒋梦瑶的酒杯。
任书诚等一干人发出扫兴的嘘声。江一原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蒋梦瑶就没那么好看了,她面部表情显然有些不活络。
但众人因为其余的话题,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都忘在了脑后。
本来吃饭时已是下午,这顿饭又吃的十分之冗长,因而酒足饭饱出饭店的时候,已是普吉的黄昏了。
我站在饭店门口,正准备找江一原告辞,江一原却先我一步朝我走了过来。
“你要走了?”他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脚真的没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余光看到周雅文正盯着我和江一原在看,然而我视线朝周雅文看去的时候,他却转开了目光。
“那我走了啊。”
“等等。”江一原又叫住了我,“你那个什么学泰国菜的课程,时间过了吧?”
“是啊。刚才去找完徐妍回来,就过了预约时间了。”我有些不解,“难道你对学泰国菜也有兴趣?”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那你预约的钱是不是打水漂了?”说着他拿出钱包,“多少?连带之前的花费,我一起给你。”
“你就给我之前的花费就行了,预约不要钱,因为那个课程很热门,预约很难,只要预约成功的人不去,就会通知候补名单上的人。”
江一原掏钱的手顿了顿:“那你是不是挺不容易才预约上的?而且你是不是也挺遗憾没能去的?”
我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江一原,和我讲这么多话不是你的风格啊,难道真的是再冷酷的男生谈了恋爱,心都会柔软起来吗?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么一下子对我温柔的讲话,我真的有点接受无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恋爱这个词,让江一原想起了什么,他的耳朵突然就红了,这是他略微紧张时候才会有的反应。然后他果然瞪了我一眼,拿出了钱塞给了我:“你这人是受虐狂吗?”
我正要反驳,却听到江一原身后徐妍喊了一声。
“江一原。”
而随着她的喊声,几乎所有人都朝着我们看来。而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被这么看,我就有那么些慌乱,心里也杂乱地跳了起来,于是几乎是跑也似的推开了江一原。
“我走了,我和郑燕林约好了,要和她汇合,谢谢你们的午饭。”
原本这么主动远离江一原,想来他应该高兴才是,然而这一次江一原被我推开,脸上的神色却只是讶异,然后他低声快速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今晚芭东海滩上有篝火晚会。”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江一原一眼,他却移开了眼睛,我只能看到他漂亮的嘴唇轻轻的互相碰了一下。
“我会去。”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轻而浅淡,像是要被普吉岛的风吹散了一般,让我有一刹那的恍惚,这真的是江一原说的吗?他难道不应该为了不让我知晓他的行踪而竭尽所能隐瞒吗?怎么还会自爆去处?
然而没给我询问的时间,江一原就转身走了。
今天的江一原可真不对劲!
好在等了片刻,放我鸽子的郑艳林这一次终于来和我汇合了。
“哎哎,陶陶!我回来啦!昨晚你成功制服江一原了吗?”
郑燕林换了一条挺有特色的花裙子,像个蝴蝶似的从我身后绕了过来。
我瞪了她一眼:“江一原看着像是威武马上屈的人吗?还有你,昨晚怎么那么不仗义,丢下我就跑了,我和江一原两个人多尴尬,他更加以为这是我的诡计了!”
郑燕林撇了撇嘴:“不是我劝你,江一原这家伙,有什么好的,你还是早日醒悟脱离苦海吧。”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回了酒店。
“对了,陶陶,你赶紧上网,泰国这里可以上欧美的网站啊,快给你看我的男神的,哎呀真是好可爱,还有放在欧美网站上的访谈节目。”到了酒店,郑燕林一改往日作风,捧了个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
说者无心,作为听者的我倒是有意起来。
“你说这儿能上国外网?那能上吗?”
郑艳林连眼神也懒得分我,只继续盯着屏幕道:“那当然啦,啥网都能上。”
我切了个芒果,泰国的水果味道非常甜,然而我却有些心不在蔫。一次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给自己鼓了鼓气,我还是点开了的注册页,仲青曾经在一次的信件里和我提过这个网站,他说他会在上面记录他的所有近况,他还特意告诉了我他的账号名称。
我顺着网站的指示注册了账号,然后搜索了仲青的账号。
当他熟悉的头像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时候,我有些百感交集。仲青的页面并没有设置隐私权限,而从他页面的访问量也能看出他是多么受欢迎,毕竟他是那么温和的人。我几乎是急迫的翻开了他的相册。一张张照片,都是我缺席的他的过去和现在。他游历了美国很多名胜,大峡谷的壮丽,拉斯维加斯的纸醉金迷,黄石公园魔幻一般的间歇泉,纽约的时尚,洛杉矶的热烈,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仲青笑的灿烂的脸,而除了少有的几张独照之外,多数照片中,仲青的身边都站着各色的朋友,和他一样笑着。
真好,他交了新朋友呢。
我像是一个可笑的偷窥犯一样,贪婪地搜索着仲青的一切,看着他发的每一条状态,猜测他那一刻的心情。仲青对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对我温和的笑容,体贴的关怀,都是一直深埋在我心底的力量,在每一次犯病的时候,在最脆弱的时刻,我想到的总是他的脸庞。
然而正因为这一切,我必须止步于此。我并不是个能活长久的人,别人轻易就能有的静好岁月,和陪着所爱的人优雅变老,这样的人生于我是奢侈。我是不会拥有的。
“陶陶,你不是说自己心脏不好吗?我妈让我去美国学金融,别人也都说金融最实用最赚钱,但我不想。我想学医学,而且要学心内科,这样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我就能照顾你,而且我要把美国最好的技术都学会了,以后就能彻底治好你,你再也不用常常因为担心心脏负荷而不能参加运动,也不用再时不时去医院了!”
仲青在出国之前与我告别时说的这一番话还历历在目,他的笑脸也还一直映照在我的脑海里。而他印象里的我,也还是压根没严重发病过时候健康跳脱活泼的我。被铭记在彼此最鲜活年轻的岁月里,大概这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的这种先天性的心脏缺损,一旦开始发病,我根本活不过30岁。
而也正是自从那次离死神交臂的第一次严重发病开始,我开始不再回复仲青的一切消息,尽管我把他信里写的医学院趣事和压力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都有辉煌的前程和未来,而我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人,这样的我不应该自私地把任何人拽进我糟糕到随时可以分崩离析的人生。
这样偷偷摸摸注册了个小号远远注视着仲青的生活,我已经觉得十分满足。而当我正准备关闭他页面的时候,郑燕林却突然跳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
“哟哟哟,我看看,哎,这个挺帅的小哥是谁?”郑燕林看着仲青照片啧啧道,“还是金融系的,妥妥的高富帅专业啊。陶陶,难道你真的想通了放弃江一原改换其他目标啦?只是这个看着也挺高难度啊!”
“金融系?什么金融系?不应该是医学院吗?”
郑燕林把手机又仍回给我:“你自己看,这几个英文我还是认识的,,亲爱的!金融!别这么一脸痴呆地看着我!”
我不可置信地拿过手机,翻着仲青的个人资料信息,确如郑燕林所说,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波士顿大学数理金融学专业”。
我盯着这几行短短的英文,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陶陶,不要怕,现在国内医学不发达,等我去美国学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带回来。”
回想起仲青那时候意气风发笑着的脸,我突然难受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连我心里最隐秘的期待和力量,也终于要离我而去了。
“陶陶,怎么啦?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我摇了摇头,忍住了鼻中的酸涩感,伪装出个笑容:“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就是有点饿。”
郑燕林哦了一声,提议道:“那我们出去买椰子和水果吃吧!还有路边!那个很香,五星推荐!”
然而即便最后被郑燕林拉着出了酒店,手里捧着香味浓郁的香蕉巧克力煎饼,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直到煎饼甜蜜的味道从我的舌尖荡开,我才终于淡化了那些负面的情绪。
其实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在最开始不再回复仲青,摆出拒绝漠然态度的时候,这一切不就已经是注定的吗?我的未来是注定撞冰山的泰坦尼克,我根本不应该拉着仲青同乘,他现在重新选学了金融,那才是他应该走的路。林牧和我说过,即便在国内,学医都是很艰苦的,更别说在陌生的语言和文化环境里了。反而是金融,不用承担医学从业者的道德压力,还能赚更多的钱。仲青妈妈一定会高兴的。
我随着郑燕林一路朝海滩走去,此时已经能望见海岸线,而天际的尽头,是霞光万丈的日落,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仲青会有自己的人生,他会有如此霞光万丈的未来,他会朝前走,会把我忘记,不会因为我的死而一蹶不振,会带着微笑迎接他的爱情和人生。而这便是我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