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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时期,男子多用单字为名,表字多用”子“,“之”,“敬”等,所以何遇也给自己起了个“遇之”的表字。“
何遇有些模糊记忆,老家常熟在东晋时应该隶属晋陵郡,所以也不管对错,脱口就说了。
天寒地冻,牛车上忽然多了何遇这样一个言语可爱的同龄人,林灯儿心情宽慰不少,好奇又问:”遇之小郎君,都说江南特别漂亮,真是这样吗?“
二十一世纪的江南,富甲一方,东晋时期的江南何遇却是没有亲见,只得泛泛谈到:”嗯,还行吧,倒是比北方安定一些,穷人还是很苦的。“
”嗯,不打仗就好,大伙儿都说,江南是很好的,特别漂亮。“林灯儿双手扶膝,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
何遇心思一动,刚想说:”灯儿小娘子,有机会我带你去江南逛逛。“
话到嘴边,急忙硬生生打住:”现在是东晋,战乱频繁,自己虽有一身本领,但能否在乱世活下来还很难说,江南哪能说去就去呢。“
两人轻声说着话,倒是让何遇身上的疼痛忽略不少。
牛车咯吱咯吱在雪野里行了大约三个小时,天色渐渐黑沉下来,风雪更是越来越大。
这半天功夫,何遇也弄明白了:”这老者名叫林肃,世代军户,今年刚过七十,生有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乱,只留下小孙女林灯儿相依为命。“
祖孙俩如今投靠在雁门郡陈家坞过活,今天是给坞中售卖木炭去的。
何遇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相关信息:”西晋末年,发生八王之乱,内迁胡族趁机作乱,大杀汉人,称为五胡乱华。中原老百姓为了活命,或是逃往江南(衣冠南渡),或是逃往辽东,不能远离本土迁至他乡者,则纠合宗族乡党,屯聚坞堡,据险以自守。”
坞堡之所以能够在乱世生存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坞堡有不俗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也因为战乱频繁,统治者无暇顾及。双方互相妥协,坞堡缴纳一定税赋;统治者授以坞堡一定政治地位,默认其存在。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牛车戛然停住。何遇透过漫天风雪望去。两座山岗之间矗立着一座坞堡,甚是雄伟。坞堡大门朝南,坞前一道宽阔的护城河,结着厚冰,看样子足有二十米宽。一座吊桥半拉在空中。坞堡上旌旗猎猎,火把通明,显然是有人正在值守。
林肃冲着城墙高声喊道:“上面的兄弟听着,我是林肃老倌儿,卖炭回来,快开城门。”
一连叫了好几声,坞上终于有了回应。有人举着火把往下瞭望。
不一会儿,坞堡左侧的一扇角门打开,一队举着火把的武士,各执兵杖弓矢,鱼贯走了出来。
吊桥缓缓落下。
“驾”,林肃一挥牛鞭,牛车驶上吊桥,来到城下。
一个相貌粗豪的武士迎了上来:“林老爷子,今天这么晚,路上不顺利吗。”
一眼看见车上的何遇,脸上顿显警觉之色:“这位是谁,瞧着面生,不是咱坞里的,林老爷子,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
林肃从怀里掏出两枚木牌,一边递给武士查验,一边解释:“这位小郎君叫何遇,江南人士,来北地寻亲,不想遇到山贼,被丢在雪地里,我就把他救了回来。”
何遇人生地不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不说话,只是冲着武士傻笑。
武士看着他怪模怪样的样子,皱皱眉头,吩咐道:“林老爷子,现在世道不太平,可不敢大意啊,既是如此,明天你去找管事,给这位小郎君领个腰牌。”
说罢挥手放行。
林肃弓腰点头,赶着牛车进了坞堡。
等离得远了,何遇才小声问:”灯儿小娘子,这陈家坞进出都要盘查,可真是小心啊!“
林灯儿点点头,心有余悸道:”可不敢大意,去年山那边的山阳坞因为混进了羯胡,一夜之间,八百余口人被杀得干干净净,那么大一个坞堡,说没就没了。“
何遇刚从现代穿越过去,虽然从书上知道,东晋兵荒马乱,是十足的乱世,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感觉还不那么深刻。但这种惨烈的事情从林灯儿口中说出,一下子就给何遇强烈的震撼。
何遇暗自给自己提醒:”今后的日子要走一步看三歩,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坞内面积很大,建有不少亭台屋舍,但风雪迷茫,视线不佳,却是看不真切。
牛车沿着坞堡内墙向左又走了一刻钟,拐上一个小山坡,便停住了。
山坡上有三间茅屋,四周一圈篱笆围成一个小院,显然是到家了。
林灯儿抖一抖头上身上的雪,跳下牛车,伸手来扶何遇:“遇之小郎君,你小心点儿,到家了。”
坐在牛车上颠簸了半天,终于可以下地了。何遇想都没想,一侧身子,便跳下地来。脚尖刚一接触地面,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两眼一黑,身子就软了下去。
啊!!!
林灯儿惊呼一声,急忙抱住何遇身子。
林肃听到声响,急忙伸出大手,架住何遇胳膊:“小郎君,可有哪儿不舒服?”
何遇喘了几口粗气,胸口疼痛减轻不少,回道:“这会儿好多了,估计是腿脚坐麻了,不碍事。”
祖孙俩架着何遇胳膊向茅屋走去。大雪积满院落,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浑不着力。
三人进到最西边一间茅屋。雪光从窗户纸透进来,依稀可以看到屋内仅有一床,一案和两张小木桩。小木桩显然是当做凳子用的,透出滑亮,而那张小木床也较现代矮了不少。
何遇知道,魏晋之前汉人都是席地而坐,家具都比较低矮,正是从东晋开始,家具才开始有渐高的趋势。
祖孙俩将何遇扶上木床,帮着脱了鞋袜,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何遇轻轻一摸,床底下铺着厚厚的麦秸秆,被子是粗麻布缝制的,里面填充着像棉絮一样的东西。何遇猜想,这填充物八成是晒干的苇絮。这个时期,中国还没有棉花,有钱人家御寒多用丝棉细帛,动物毛皮;穷人家只有用麦草,芦花了。
林灯儿从门外搬来一只炭盆,挑燃了火,点亮一盏小油灯,放在桌案上。青莹莹的灯火,不停地跳动,散发出家的温馨。
何遇心下感动,对着二人道:“谢谢你们,不然。。。我。。。”一时语塞,竟是说不下去。
林肃呵呵一笑,轻轻拍打何遇肩头:“小郎君,安心歇息,不要多想,谁出远门没有个意外,我给你找个郎中来瞧瞧。”转脸又对孙女道:“灯儿,家里还有吃的没,给遇之小郎君弄点来,他肯定是饿了。”
说着话,林肃推门出去了。
林灯儿冲着何遇一笑,道:“遇之小郎君,你好生睡会儿,我给你做汤饼去。”
林灯儿家三间正屋,东西向还有两间低矮的草棚,便是厨房鸡舍了。
一盏茶的工夫,林灯儿端着一木制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碗汤饼,一小碗炖鸡蛋。餐具是粗陶所制,甚是粗糙。
林灯儿扶何遇坐起,便在床上服侍他吃饭。
汤饼像是后世的面片汤,又像是刀削面。鸡蛋羹色泽浅黄,清香扑鼻,显示出林灯儿不凡的厨艺。
吃完东西,何遇浑身暖和起来,手脚可以行动自如,胸口疼痛也好了许多。
林灯儿收了餐具,从床头提起何遇的鞋袜,在炭火盆上烘烤。一股暖烘烘的脚汗味儿升腾起来,扩散到空气中。何遇略微有些尴尬,偷眼瞧林灯儿,闪烁的炭火映衬着她通红的俏脸,质朴而又美丽。
林灯儿烤着鞋袜,忽然啧啧赞叹道:“人人都说江南好,这话看来不假,遇之小郎君,你的这双靴子咱们北方就没有,还有这袜子,我也从没见过。”
呃。。。呃。。。呃。。。
何遇欲言又止,心道:“我的这双鞋袜是部队刚配发的特战制式装备,冬暖夏凉,坚固耐磨,十足的高科技,就是在二十一世纪有钱也没处买,何况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东晋。”
正没法解释,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摸脖子上悬挂的身份铭牌,便摘了下来,递给灯儿道:“这个给你。”
身份铭牌是合金所制,俗称狗牌,亮闪闪发出金属光泽。
林灯儿素手连摇,着急道:“遇之小郎君,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祖父会骂我的。”
“贵重?”
何遇哑然失笑:“灯儿显然把铭牌当成了银子了,这也难怪,东晋时期货币混乱,银子还是比较值钱的。”
”灯儿小娘子,你看好了,这可不是银子,是一种特别的铁牌,你戴着玩呗。“
怕灯儿还是不要。
何遇故意装作惶急的样子说:”在我老家,病人送别人东西,是不可以回绝的,不然。。。不然。。。他的病就不会好了。“
何遇信口胡说。
”啊!原来是这样!“林灯儿大吃一惊,忙道:”遇之小郎君,我真的不知道,既是这样,我就收下了。“
”嗯,这样才对吗。“何遇把铭牌轻轻地给林灯儿戴上。跳动的灯火,映在合金铭牌上,闪闪发光,倒是颇为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