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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卿云贺礼如此贵重,灯儿有些过意不去,抬头问何遇:“夫君,陈娘子礼物来了,人却没来,咱们收了礼,明天是不是去陈娘子府上,当面谢过。”
何遇默然不语,长叹一口气道:“算了吧,此情以后再补,过些日子再说。”
对于陈卿云的痴情,何遇心里除了同情和感激,没有更好的办法替她排解,想来只有让时间去冷却这段单相思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就听坞中新建望楼上“呜呜”“呜呜”青铜号角声大作。
“不好,天雄堡偷城!“
天雄堡在歇马岭吃了亏,一直叫嚣着报复,但风声大雨点小,时间已过去半月,也没见一兵一马过来。
但是陈敬、何遇、李令等坞内高层,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为抵御天雄堡突袭做了万全的准备。
今天何遇结婚,是坞中大喜的日子,在防御上外松内紧,不敢有丝毫放松。
天雄堡得知陈家坞今日有喜事,所以组织了精干部曲,意图半夜偷城。但人马刚到护城河边,就被望楼上值更的陈家坞瞭望哨发现。偷袭不成,只有强攻了。
喊了好多天的狼来了,这下真是来了。陈家坞上下迅速运转起来,忙而不乱,进入战斗状态。
何遇心中大骂:“自己处心积虑想给灯儿一个盛大婚礼,这个夙愿成功了一半,却又被天雄堡搅黄了,真他妈晦气,老子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灯儿迅速换下吉服,随身携带了短剑,服侍何遇换上李钧刚送的甲胄,惴惴不安送夫君出门。
何遇手按腰刀,对灯儿道:“关好大门,我去南门看看。”
时已夜半,南门城楼上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李钧已是先到一步,正在各处巡视,见了何遇便道:“遇之,天雄堡偷袭不成,在城外扎了寨,估计天明才会进攻,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先回去陪夫人,老哥哥替你抵挡一阵,料也无防。”
李钧刚过而立,但从小跟着老坞主东征西杀,对戎马征战早就见怪不怪了。从他刀削斧砍,略微显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和害怕。
何遇不答,凝神远眺。城外夜色苍茫,人喊马叫,离护城河三丈远的地方扎下了近百座营寨。营寨门前的拴马桩上系着战马。
这时,陈敬、陈卿云也一身戎装赶了过来。从二人口中得知,总管李令已带着幼子李钰去了其他三门巡视。
陈卿云偷眼看何遇,心中酸楚,冷着脸故意不和他说话。
何遇心下了然,只好装作不知。陈敬脸色冷峻,以马鞭击掌道:”看样子天雄堡这次是倾巢而出了,不灭我陈家坞,是不会退兵的。“
李钧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咱们陈家坞也不是好惹的,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
何遇看一眼天色,星月无光,漆黑一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城下天雄堡营寨中的人声也渐渐小了,军中传来敲击金柝的声音。他们从数十里以外,人衔枚马裹蹄,行军半夜,人困马乏,偷袭又未成功,这时应该是很累了。
何遇想了想道:”郞主,天雄堡屯兵城外,料定咱们不敢进攻,竟然睡起大觉,养足精神,白天强攻,咱们要先发制人,先杀杀他们的锐气。。。。。“
陈敬脸上阴晴不定,不无忧虑道:”刁豹极为奸滑,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呢?“
李钧道:”郞主,不管是不是诱敌之计,我们少带人马,由我和遇之领着,先杀他一阵再说,胜了固然是好,就是败了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何遇想了想道:”人马都不要带了,就我和李兄两人前去摸营,好歹抓个舌头过来。“
他特种兵出身,对这种小规模的骚扰捕俘再熟悉不过。听了李钧的偷营建议,何遇不觉技痒,也表示赞成。
陈敬见识过何遇武艺,知道他俩即使不成,也无性命之忧,便点头同意了。
说干就干,何遇、李钧各自换了一身黑衣短打,不穿铠甲,各拿一柄圆盾和短刀,偷偷槌下城去,埋伏在暗影里。
陈卿云目不转睛看着两人藏身之处,脸上满是担忧。
陈敬一挥手,城上火把齐灭,四下一片漆黑。何遇靠近李钧道:”伯钧兄长,你带上我的剑。“
李钧一愣,心里涌起一丝感动:”早知何遇有一把传世名剑,号称巨阙,想必就是此物,这样的生死关头,推让利器,真是轻生重义的好汉子。“
”遇之贤弟,你武艺远胜于我,老哥我就不推辞了。“李钧接过剑,跟在何遇身后,悄悄靠近护城河河岸。
虽是四月天时,天气还是颇冷,护城河上结有薄冰。河沿早已放下了一艘小木船,船尾系有绳索,可以快速回收。
两人登上小船,猫着腰,向对岸划去,对岸浑然不觉。小船靠上南岸,两人悄悄向敌营摸去。
走了将近二十步,有值更部曲发现,喝问:”口令。“
何遇冷笑一声:”去你的。“加快脚步,拔刀迎面砍去,一刀正着面门,敌人顿时死于非命。
李钧见何遇动上了手,扯嗓大喊道:”陈家坞何遇在此,胆大的快来送死。“他对人情世故不甚了然,但对于练兵打仗倒是颇有天赋。在这特殊时刻,他这一嗓子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歇马岭一战,何遇给天雄堡留下巨大心理阴影,而且越传越邪乎。天雄堡部曲一听何遇劫营,急忙往帐篷里躲闪。
何遇见李钧恫吓奏效,也高声大喊:”何遇在此,谁来送死。“两人像幽灵一样在暗夜奔突,见人就杀。因为怕中了埋伏,不敢深入营寨太多。
李钧一剑挥出,砍断几根马缰,顺手几剑刺在马臀上。战马吃疼,向着本阵狂奔乱走,轰隆一声,一匹战马掉入陷坑,被竹枪活活扎死。
何遇心里闪过一丝寒意,看来敌人也不是白给的,这营盘之中还不知有多少机关陷阱呢
就听营寨内一通锣响,旌旗闪过两边,数十辆塞门刀车推了出来。这种战车前部插满尖刀利刺,极为厉害。
李钧浑身是血,从篝火中抄起燃烧着的干材,四下乱扔,火星四射,敌营乱成一片。
何遇这时已抓到一名俘虏,夹在肋下,大叫提醒:”伯钧兄,不要恋战,咱们快撤。“
李钧会意,手舞巨阙,勇不可挡,在前开路。两人冲到河边,正要上船。
俘虏拼命挣扎,何遇倒持刀柄就是一击,将其打晕,扔在船上。
就在此时,弓弦骤响,箭如雨下。何遇伏在河岸,等着接应李钧。
就听”哎呀“一声闷哼,李钧一个倒栽葱倒了下来,胸口插了一箭,直没至柄。
何遇大叫不好,此时敌军已整队有序,要是群起放箭,自己和李钧必死无疑。
李钧知道凶险,扔过巨阙剑,大吼:”遇之快走,别管我,我和他们拼了。“
何遇不答话,一骨碌滚了过去,一把抱住李钧道:”兄长别嚷嚷,要死咱们也就一块儿,他妈的,反正已经够本了。“
何遇架着李钧,跳上小船,一边格挡羽箭,一边向着对岸拼命拉拽绳索。托托连声,羽箭射在冰面上,钻出一个个窟窿眼儿。
扑通一声,满河振动。何遇用力过猛,小船侧翻,两人和俘虏一起落入水中。
护城河足有两丈多深,这一落水,立没至顶,彻骨生寒。
好在两人都通水性,一个猛子潜到水里,换口气的功夫,已然到了对岸。
羽箭轻飘,射入水下不到两尺,就浮了起来。
夜黑风高,天雄堡部曲也不敢跟得太近,乱射一气,咒骂着收兵回营。
何遇、李钧押着俘虏回到坞内。陈敬问起经过,惊出一声冷汗。
李钧懊丧道:”都快回来了,我脚下一绊,左胸中了一箭,亏得遇之舍命相救,不然怕是回不来了。“说完,脸上现出悻悻神色,却是没有一丝畏惧。
”真汉子。“何遇心中直挑大拇指,说了李钧嘘声恫吓,刺马冲营的事。陈敬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听何遇这样说,李钧脸上也觉得有些光彩,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两人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便有仆役上前,伺候两人换上干净衣服。
何遇、李钧冒险出击,陈卿云一颗芳心便着落在何遇身上,一刻也不曾放下,听两人说得凶险,心中禁不住埋怨:“李伯钧真是有勇无谋,差点害得何郎君回不来。”
对女人来说,喜欢一个男人有时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男人,则随处都是理由。
陈卿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迷恋何遇,一天不见就像掉了魂儿似的。
她知道,何遇这么着急举行婚礼,显然是为乐绝她的念想。自己也真的生气,托病没有参加婚礼,并且发誓以后不和何遇多说话。但很显然,这句誓言虚弱得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李令听说二人劫营回来,领了李钰过来查问,见儿子受了箭伤,但不算严重,也没说什么,吩咐几句,又去别处巡视去了。李家父子对坞中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