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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悟大师在道出‘致一真人’这个名号后,引来众人一番议论:
“致一真人乃护国法师,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啊!”
“听说他道法通天啊!”
“是啊,听说还是他拜神镇雨,止了水患!”
见大家喋喋不休,禄永铭豹眼圆睁似有不悦,当即猛咳几声止住众人。
慧悟大师又言道:“这致一真人偶获机缘,深得圣上宠信,然而他却假借皇威,以教派聚众、阴谋复辟为由排除异己,将不肯臣服的教派逐一罢黜,便是民间的能人异士,也未能逃脱牢狱之灾,惶惶不可终日......”
“大师言重了!”张天师忽然打断道,“盛衰周替,自古如是。若说教派兴衰与那‘致一真人’有关,未免有些牵强,他虽有国师之名,却也无法只手遮天啊。且‘太一教’乃宵小之教派,定是做了那伤天害理之事,才会被朝廷罢黜,纵然失他一个,又何必小题大做?”
张天师刚说完,对面而坐的禄永铭噌地站起身来,伸出棒槌大的手指,破口大骂道:“什么致一狗屁真人!圣上封他护国法师,我可不服!听说他还给弟子都封了名号,什么‘天、地、人’三道护法,什么‘东、西、南、北、中、空’六路劫家,我呸!蛊惑朝廷,霍乱天下,端的是个故弄玄虚的贼妖道!他不得好死!”
禄永铭毫不顾忌在场众人,更没把与致一真人同朝侍君的张天师当回事,扯开嗓子浑声恶骂一通,经众人劝说方及消停下来,忽然话锋又一转,满脸坏笑地看着张天师,问道:“不过贫道好像听说,那妖道自称是‘正一道宗’啊!?”
“哼!”张天师怒斥一声,强压心头火把脸转向了一旁。
张天师虽与致一真人同朝侍君,却是吃了他的心都有。缘是张天师所领龙虎宗,即从‘正一道宗’传承而来。九年前居然杀出一个自称‘正一道宗’掌教的致一真人来,且又深受皇上恩宠,这等于没缘由给张天师认了祖宗,奇耻大辱,怎能容忍?
但碍于圣上庇护,张天师对‘致一真人’一直敢怒不敢言,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心中窝火。平日里在龙虎山,更是无人敢提及此事,谁料想如今却被当众捅出。好在张天师识得大体,此刻只狠压心火,并无失态举动,但从他发紫的脖面不难看出,忿恨已无可复加了。
“阿弥陀佛。”慧悟大师见事不好,忙打圆场道,“张天师,依老衲看来,那妖道必定来路不正,才借贵宗前身之名,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见慧悟大师不计前嫌为自己说话,张天师拱手道:“大师慧眼,贫道断不曾与他有何来往,便是他的底细也毫不知情。只是,他之所为,俱是中饱私囊,赚名求利而已,若说我中华之浩劫、天下之劫难全因他而起,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吧?”
慧悟大师轻摇了摇头,沉叹一声,道:“此乃‘势’也!正所谓见一叶而知秋至,见一水则知江海。阳衰,故而阴盛,如此浅显道理,张天师岂能不知?更何况当今妖蛇鼠魅骤现、洪灾旱季连连、国内叛势四起、疆域兵乱频至,诸如此类,皆可应证贫僧所言。”
张天师也不示弱,据理力争道:“刀兵之事,乃朝廷本分,我等自不便多问。但这妖蛇鼠魅骤现,贫道却是没有觉察,若真如大师所言,我龙虎山道众万千,除那妖邪不在话下!而至于天灾运势么,此‘天势’也,非我等可以力及,就不必劳心费神了吧?”
张天师所言,在场众人一一赞许,唯有茅山徐宗主微闭双目,抚须不止。
慧悟大师环顾众人,轻声道:“张天师所言实是不假,老衲也正想说这‘天势’。天势非仙神怪力所制,乃自然之法则......”
听到此处,禄永铭粗声道:“大师所言,似是我道家义理嘛。”
“不假!”慧悟大师度步离席道,“这便是数月之前,从一位神秘来客口中所获!”
“神秘来客?”众人疑声问道。
“正是!”慧悟大师的眼神竟逾发空洞起来,道,“那日夜,神秘来客隐于老衲禅房外,言道:‘老夫久研易理、略识天象,昨日夜观星斗,见紫薇星盘主星失陷,更有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与其命宫遥相应照,成三方四正之势,此命格久已不遇,限年遇之则天下必乱。老头儿自知天机不可泄露,但想到芸芸众生惨遭涂炭还是心存不忍,由此才相告与你,你可便宜行事。’说完没待老衲问明详由,便不见了踪影。”
听慧悟大师所言,众人蓦然大惊,良久,有人问道:“闻听龙虎宗法,慧识星盘,通晓天象,不知作何看法?”
张天师一怔,即而神情微掩,道:“这,这,贫道自是没有留心!”
没去在意张天师羞愧的神色,慧悟大师双目充神地看向众人,道:“此事久藏心中,老衲无法放任不顾,于是遍寻通晓天文星法之士,妄求解救之法。所访几位隐士,虽含糊其词丢下只言片语,却不难听出,与那神秘来客所言大抵相仿。怎奈老衲才疏学浅,终究还是猜度不透。”话至此,慧悟大师的目光依次在茅山徐宗主、龙虎宗张天师、阁皂宗禄永铭等一众掌教脸上拂过,又道,“方才让诸位猜测老衲从何而来,如今便实言相告,便是从那‘龙门宗’宗主,孙玄清修隐之地而来!”
“啊!?”众人闻听大惊失色,继而便炸开了锅。
“莫非是久不于世的龙门宗主,孙玄清,孙仙长?”
众人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没想到,居然亲耳听得传言飞仙已久的孙玄清,众人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惊恐与狂热了,就连一向沉稳自若的徐宗主,此刻也面生异样。
修为之人,梦寐归宿无非是得道升仙。世间久传,消逝数十年的孙玄清已然羽化成仙,却未得以证实,此时竟由慧悟大师亲口道出,众人心中都在暗自窃喜,若孙玄清得道升仙为实,纵然得不到他的点拨,却也能坚定自己修法升仙的决心。
见众人此时各有所想,慧悟大师轻咳一声,待众人目光又投向过来,才又说道:“老衲机缘巧合幸遇孙仙长,他知我来意后,仅言道,‘杀、破、狼,一现,天下必乱,纵然请出‘八门异宝’也无可逆转!’末了不待老衲再说,便拱袖相送。老衲离开不久仍心有不甘,再度折返求问,岂料已人去楼空。想是孙仙长不愿被这凡事俗务所累,才避而不见,老衲自知偶遇仙缘已然侥幸万分,又岂能屡屡如愿,由是老衲这才星夜赶回香积寺。”
慧悟大师说罢环顾四下,见众人沉默不语,不知是因自己提及令人忌讳的‘八门异宝’,还是其他原因,由是提高了声调,道:“诸位掌教!慧悟愚昧,早年之时妄想不为凡物所累,才遁入空门,后受普云师尊教诲,终可初究佛理。诸位掌教定也与老衲一样,皆为潜修经法、斋直功德而遁空出家,如今,又怎能放任天难肆虐、涂炭生灵置之不理!?”
“佛、道之门,虽远隔寰宇四方,行的却都是普度济世之举,由是老衲才遍发请贴,将诸位掌教请于佛堂,商谈打算。纵使我等无法力挽狂澜,却也要落得个问心无愧才是啊!”
慧悟大师此番言语情真意切,言毕房内一片死寂,众人似是连呼吸也停滞了。
此刻在场众人各有所思:
有人为孙玄清一事惊喜万分、亢奋不已。
有人则在苦究这惶惶天难,到底应在何处?
还有的却在忌惮妖道致一真人,生怕他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甚至还有人在疑惑,慧悟大师因何忽然提及在教派之间非常忌讳的“八门异宝”来。
但唯一相同的是,如今再无人对慧悟大师所言生疑了。
此刻,徐宗主先于他人恢复了往时自若,环顾四周,见众人依旧面色绷持、心有所思,便轻抚沧须,微微笑道:“为今之时,我等该如何是好,还请大师言明。”
这声音虽是低和,却似衰草丛中袭来的一股劲风,将深思的众人逐次惊醒:
“世间妖邪,应事、应时而生,我等要怎样根除?”
“鬼魅妖邪尚可力及,可那致一真人,乃是国师啊!”
“大师所言,世间乱象如此繁多,仅凭我几人何以应对?”
“莫非那神秘之人,不曾告知大师破解之法?”
众人正自接连发问之时,却见慧悟大师沉目不语,便也陆续闭口不言。
良久,慧悟大师缓睁双目,沉声道:“办法很是简单......找来一人便可!”
众人先是一愣,即又炸开了锅。
“天灾妖患、万万众生,仅靠一人解救?!”
“大师未免有些夸大了吧?!”
“大师说了半天,我等却听的云里雾里,寻得那人又当如何?”
见众人一言一语,大有逾演逾烈之势,徐宗主将身形侧向众人,示意暂且收声,而禄永铭则站起身来,大声吼道:“管那么多做甚?且听大师言明所寻之人,我等寻来便是!”
众人点头称是,齐刷刷地盯着慧悟大师。
“寻得那人,我等便可静观其变、蓄势以待发;如若寻他不得,即便你我找到天难之源,窥得破解之法,届时也将无可应对。一如八百年前北疆天池一役,吾辈先贤纵然聚齐‘八门异宝’,却也在首战之中惨败而归。”
没成想八百年前北疆天池一役,此时居然被慧悟大师当众提及,在场众人不禁暗自心惊,神情也为止一紧。皆因那北疆天池一役乃世间空前绝后、震天动地的惨绝之战,而敌手便是那邪法通天的天池妖女。
天池妖女乃八百年前北国之疆的女妖王,因其修法于天池,且有九霄尘下之容貌,被门下尊为天池圣女。她因涂炭生灵、孽债累尽,终是犯了中原教派们的众怒。那时天下教派以八大门派为尊,即龙门宗、茅山宗、龙虎宗、阁皂宗、香积寺、永禄门、青城派以及轩辕世家。八大门派各有异宝奉持,八门异宝各有神通,是为天下妖邪之克星。是年,在青城一门统领之下,天下众多教门、异者,相约腊月正午齐聚北疆,欲合力将天池妖女铲除。
相传那日正午,妖女登楼迎战,遥看手持八门异宝的凶凶教派,非但不怯,反倒祭起一道‘邪音’来,那邪音起处,众教死伤大半,余下狼狈败逃。后有青城派探得消息,那日妖女所祭乃上古邪音——噬灵谣。被降之人,非但毙命当场,便是连魂魄也尽数摄去,最终落得个神形俱灭。
众人听后个个心惊胆颤,更有不少教派连夜撤逃。就在众教苦无良策之际,青城派一位俊俏后生自告奋勇,只身前往行刺妖女,而后,终是凭借其超凡胆识和精深道法将其除于天池之畔......
禅房之内,诸位掌教凭借着星点记忆,追溯着八百年前那惨痛一役,此时间众人心思便与方才大不相同,想起既然慧悟大师将八百年前一役类比当下,可见今日所提‘天难’定是非比寻常,由是竟也不免跟着一起担忧起来。
此时慧悟大师见众人个个眉头紧躇、沉思不语,遂朗声道:“诸位掌教!那神秘之人告知,十六年前,开阳武曲降临人间。此人,便是天命之人!但......这天命之人于点化之前却同常人无异!”未及慧悟大师说完,房内又自乱作一团。
“武曲降临?”
“天命之人?”
“这茫茫人海,他又与常人无异,我等当如何寻得?”
就在众人纷乱之际,又听得慧悟大师充斥四际的声音,道:“此人眉心之处,有一颗暗红癍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