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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夜宿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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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镇以东不似其他方向,沿途多少还有些住户庄田,陆野子一行人从东门出镇后不久,四下便彻底没了人烟。

    一路之上小道童引着梁仕铭走在最前,而陆野子则陪着推车的贾道长走在后面,口中还时不时地训斥他两句。

    傍晚时分,梁仕铭顺着小道童所指方向看去,见远处路边有一片石屋,石屋后的围栏里起了不少的坟头,想来便是义庄了。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这才离开大道,转进了通向石屋的小路。

    日衔西山,小道两旁荒草荆棘、怪鸟鸣嘀,踏着脚下掺杂泥水的冥钱烧纸,看着树杈枝头飘洒的凌落纸帆,此情此景,梁仕铭又一次想起了父亲,不知他病况如何,又是否知道自己正全力以赴在为他寻医求方。

    “父亲,您一定等我!”梁仕铭在心底暗暗说道,不自觉又湿了眼眶。

    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义庄前。

    梁仕铭这才看到,此处原是由四间相连的巨大石屋组成,屋体全由碎石垒砌,屋顶铺盖着破旧的草木。而石屋的大门却要体面许多,两扇黑漆漆的木门,高大且厚实,如此便能阻隔狼犬将尸体拖了去。

    此时小道童指向大门前不远处,一个几尺见方的草棚子,道:“梁公子,那便是你方才问起的值更房了。”

    见小道童所指的草棚,梁仕铭自觉与心中所想“更房”相差千里,几步走上去,见这四面透风的草棚,还比不上家中的牲口棚,他打开小门刚及将头伸进去,顿时觉得腥臭阴湿、异味刺鼻。

    “这,这怎能住人!?”梁仕铭自言自语道,这话更像是说给一旁的陆野子听。

    见梁仕铭心生埋怨地看着自己,陆野子露出一副无奈表情,继而急忙转过头去,冲贾道长呵斥道:“去,开门去!”

    贾道长应了一声,推着独轮车来到大门前,大门没有上锁,只用麻绳草草系了两道,想必离开之人也是心急如焚。

    “吱呀呀——”

    随着一阵刺耳之声,大门应声而开,众人当即觉得一阵浓重恶臭,似巨浪般扑面而来,熏得几人险些晕厥倒地,与此同时,又觉脚边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从里面窜了出来,惊得小道童叫出了声。

    众人躲在大门两侧缓了缓心神,直到日落西山后,方觉屋内臭味不似之前那般刺鼻了,这才由小道童取来火折子,点亮一支蜡烛递给陆野子,陆野子紧又交给贾道长,命他在头前带路,一行人即也鱼贯而入。

    贾道长虽心中百般不愿,怎奈身不由己只得硬着头皮走在前面,手中颤巍巍的烛光,刚及在空旷的石屋内曝开,一片阴森之感登时映入众人眼帘。

    整个连通的四间石屋内,居然没有一扇窗子,除正门之外,屋内尽头仅有一扇千疮百孔的后门。

    屋内墙角四处,满布了爬虫蛛网,而藤蔓杂草,则似怪蟒魔怪一般悬绕梁头。

    屋内横七竖八停着十几具棺材,每具棺材下方都垫着一尺高的木架,有的棺材已然从木架上脱落,一角斜落在地,而棺盖也被掀开了大半,直看得梁仕铭心惊肉颤。

    “啊!”走在最后的小道童忽然一声喊叫,惊得众人浑身一颤,险些被彼此绊倒。

    众人回过头,见小道童正两眼发直地指向远处的墙边,那里正停放着一具棺材,而两道惨淡绿光正自棺材上射来。

    众人擎目细看去,原是一只野猫,在看到生人后,野猫周身毛发瞬间炸起,一声怪叫后,几个纵跳即从房顶草木之间窜走,桶出一个窟窿,放进一缕月光。

    一场虚惊过后,陆野子自觉要有长者风范,于是安慰了大家几句,自己便快走几步打开了石屋的后门。

    后门即开,月光连同一阵清新的过堂风涌进石屋,登时让人舒爽不少,而空气中芬芳的泥土清香,也让众人紧张的心弦得以舒缓。

    “好像不那么难闻了。”小道童开心地道,而紧抓梁仕铭衣角的双手也随之松开了。

    贾道长此时也恢复了自若,直起腰杆,煞有其事地道:“这义庄中的尸体,皆是个月前安置,如今早已风干,方才我等初入房中的气味,便是自那时所积没有散去,如今大门敞开,过堂风一吹,便无大碍了。”

    即便贾道长如此说道,梁仕铭依旧不想在此久呆,这时见陆野子已从后门走进了后院,遂也紧跟了出去。

    后院即是一大片坟地,尽管四周有木栅围拢,仍有三两坟头被野兽掘开,露出了棺木。一群被惊飞的乌鸦,围着坟地上空低鸣盘旋,一副凄惨景象,让人心生不安。

    梁仕铭刚来到后院,贾道长便也带着小道童跟来,走到陆野子面前,深深一礼,道:“陆道爷,小道既已带您来到义庄,一应法器也尽管去用,我等是否可以回观?”

    “回观?”陆野子两眼一瞪反问道。

    贾道长怯怯地道:“是,是呀。观中无人照应,小徒身子也弱,像是患了病症,道爷您看......”说着贾道长一把拉过身旁小道童,只见他小脸泛红,精神也不似方才那般清醒。

    担心小道童得了温病,梁仕铭刚要上去探探他的额头,贾道长忙一把挡住,道:“公子小心,莫要染上这怪病。”转而又向陆野子一礼,道,“不若我带他先行回去,明日有何吩咐,再找小道不迟。”说完拉着小道童向陆野子、梁仕铭连连施礼。

    梁仕铭见陆野子没有答话,而是看着自己,由于心下同情这小道童,便冲陆野子点了点头。

    “好吧。”陆野子冲贾道长道,“明日一早,送些吃食过来,千万不要跟道爷我耍心眼,你那点破事,捅出去你可消受不起!”

    似是被掐住命门一般,贾道长诺诺点头,转而拉着小道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石屋。

    二人一路狂奔逃出义庄,没多久小道童渐渐体力不支,边跑边喘道:“师父师父,慢些,慢些。”

    贾道长也喘着粗气,此时勉强回过头,边跑边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些!若不是师父我有主意,今天你非死在此地不可!”

    小道童捂着泛红的脸,撇嘴道:“什么有主意?为陪师父做戏,徒儿的脸都被您打肿了,现在还火火作疼。”

    贾道长终也坚持不下,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小道童跑上来,遂训斥道:“谁让你没有......没有看好门户,放外人进来,坏......坏我好事!早晚......早晚我得修,修理你!”

    小道童吐了吐舌头,转而问道:“师父,徒儿见那陆道爷颇有些道法,又有您三道驱鬼神符在身,为何您还如此慌张?”

    瞪了小道童一眼,贾道长斥道:“什么狗屁神符,我哪有那能耐!?”

    “啊!?”想到义庄二人中了师父哄骗,凶吉难料,小道童忧心地向远处石屋看去。

    见小道童此时一副忧心的模样,贾道长心下气恼,揪着他的耳朵,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随我走!”说罢又冲着义庄方向,恶狠狠地骂道,“狗东西,今晚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