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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所乘大船沿长江西行,自出了南直隶后一路顺风顺水过了湖广之后,便驶入四川地界。
大船在四川地界行有两日,二人转而离舟登岸,改由陆路搭乘马车,继续向成都府灌县青城山进发。
自从梁仕铭认定此番青城之行自己势在必得后,这几日心情也稍有好转,晚上无事,趁陆野子熟睡后便拿出锁仙符来。
月光之下,密密麻麻的符文之中又有不少字符叠序亮起,而这一次亮起的字符,竟是与前两次亮起的字符息息相关。奇怪之余,梁仕铭将三次亮起的字符整合去看,仔细梳理一番,竟发现是一整套循序渐进的修炼之法:
第一轮亮起的字符,是教导如何摆放手诀、运气聚精之法;
第二轮亮起的字符,是教导如何利用体内旺盛精气,疏通经隧、通达五脏之法;
第三轮亮起的字符,是教导如何熟练掌控体内精气,让其随心而动,由意而发之法。而在第三轮亮起的字符末处,除了可以明显看到有手诀摆放要求外,还有‘禁视’、‘禁听’、‘禁嗅’、‘禁言’四组修法释义。梁仕铭想到若按此法照做下来,岂非与死人无异?心中感觉害怕,便也不想再看下去,但又觉得前两轮的修炼之法,倒颇有些意思。
“运气聚精......通达五脏......”梁仕铭口中喃喃地念叨着第一、第二轮的修炼之法,这时又忽然想起了庙中莲迟所说:‘世间病症,千般万种,多因经隧被抑、脉络淤堵而起。若能打通经隧、疏通脉络,使人体气血顺畅,便可化解百病。’
梁仕铭虽也不知锁仙符上的修炼之法有何名堂,但却发现与莲迟所说佛旨义理大同小异,料想定然无害,与此同时他又想到,若父亲修炼过此法,便也不会因五脏阻隔、精血缺失而病重垂危了。
痛惜之余,梁仕铭又觉得新奇不已,心想若自己能够炼就强健体魄和饱满精神,便可以在奔波之中不觉疲累,也能更快地赶到青城仙派,为父亲求来仙法灵丹。
想到这里,梁仕铭便按着锁仙符第一轮所述手法、坐法,开始试着去练习呼吸聚精。
船舱内,床铺上,梁仕铭双手环抱、盘腿而坐,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转天清晨,船老大敲响舱门,叫二人起床用饭。
梁仕铭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然盘腿坐在床上,竟是如此坐着睡了一晚。与此同时他又发现,自己的呼吸也依旧按着锁仙符所述节奏运行,不解之余,遂觉惊奇无比。这时见陆野子仍在蒙头沉睡,于是穿戴完毕,一个人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凭江远眺,东方微微泛白,江面之上,通畅无阻,一派壮阔景象。
此时冷风瑟瑟,鼓起船帆,甲板之上,船老大及水手伙计个个躬背抱肩,但梁仕铭却没有感到丝毫寒意,反倒觉得腹中一股暖意,腾腾升起。
此刻他深呼一口气,竟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气短的感觉,相反,如今的呼吸反倒是有些肆意妄为,像是一口气便能将周围空气全部吸尽一般。他感觉缕缕气流顺畅无阻,正通过鼻腔直通肺腑,最后又牢牢地沉在了丹田。
暖意,更甚了!
梁仕铭本就没想过能从符文中练出什么厉害神法,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无论何种功法、技艺也非是一日可成,但不管怎样,此时他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爽,感到自己心身舒怡、精神百倍。
不多时陆野子睡眼惺忪地来到甲板,见梁仕铭满面喜色,不知是何缘故便追问原因。梁仕铭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隐匿’锁仙符之事,只得用闲话支开。此时看着船头浪花翻滚,陆野子又提及前番船上遭遇鱼妖一事,当谈到自己召唤神雷,劈死三条鱼妖的英武气概时,少不了又是一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梁仕铭暗自想笑,却又不好当面揭穿,唯有连连点头称是。
用罢早饭过后,二人又回到船舱,陆野子说要睡个回笼觉,躺在床上不多时便鼾声渐起。
此时见陆野子已然熟睡,梁仕铭便再也按捺不住,因为他的修炼正在兴头上,于是忙又双手抱诀、盘腿而坐,继续练功。
由于被陆野子的鼾声所侵扰,梁仕铭一直无法安神静心,此刻又想到第三轮字符中所出现的‘禁视’、‘禁听’、‘禁嗅’、‘禁言’四组修法来,于是便按照修法所述,沉心凝神、意念放空......
渐渐地,他感觉耳边鼾声渐小,继而又觉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之中,意识模糊,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野子居然被自己鼾声吵醒,此时睁开双眼见梁仕铭正盘腿坐在床上,刚要开口发问,目光又聚在了他环抱手诀的双手上......
陆野子不禁一愣,高声道:“梁公子!你怎会我道家‘子午诀’!?”
梁仕铭猛然惊醒,见此刻陆野子正盯着自己发问,不由得脸上一红,却依然佯装不解地道:“什,什么......子午谷?”
陆野子大嘴一撇,起身道:“什么子午谷?我说子午诀,乃我道家养息修炼之手诀。”
经陆野子一说,梁仕铭低头看去,这才知此刻自己两手环抱之法叫‘子午诀’。
“哦,我......我是平日里跟......跟道长你所学。”梁仕铭思索片刻瞎编道。他心想陆野子既为道门中人,而子午诀又是他道家养息手诀,尽管平日里自己也没注意,但猜想他总也会用到此手法。
梁仕铭说罢,却见陆野子翻着母狗眼思索半晌,继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庆幸之余,此时梁仕铭又好奇锁仙符中所述文字,于是又向陆野子问起道家修炼之法,想从中验证一二。
起初陆野子不愿提及,说梁仕铭乃俗家凡人,讲也不懂,但经梁仕铭一番软磨硬泡过后,终还是勉强道来:
“道家修炼,是为道修。天下教门众多,修法各有不同,却是殊路同归。大抵先要‘修养聚精’,这便是道修的第一层,若体内没有精气,道修便也无从谈起。
再来便是‘炼精化气’,此为道修第二层。便是炼就体内精气可以自如贯通的境界,如此说来简单但修炼却难,完成此一层修炼,体内便可萌生内丹,想那马脸道人,便是练到化气的境界了。
道修的第三层便是‘炼气化神’,炼成此法,便已是出神入化、内丹大成了!什么驻颜长青、返老还童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不过,这一层练成甚少,多说也无用啊。”
“为何这第三层罕有练成呢?”梁仕铭紧问道。
见梁仕铭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陆野子便也想借此体验一番教授之乐,于是便在梁仕铭的床前来回踱步,摇头晃脑地道:“炼气化神,并非勤修苦练便可炼成,须看道修之人的造化。若想炼成这一层,除了有深厚功底之外,还须有‘禁视’、‘禁听’、‘禁嗅’、‘禁言’此四禁之能。此‘四禁’并非道修之人控制自己不去看、听、闻、说,而是要道修之人做到‘心神合一’、‘无外无我’!此等境界,哪是一般道修之人可以做到的?”
听到这里梁仕铭倒吸一口冷气,回想昨晚锁仙符上所见第三轮亮起的字符末处,正写到如何‘禁视’、‘禁听’、‘禁嗅’、‘禁言’的修炼之法。而且自己方才被陆野子鼾声惊扰之时,也试着去做,虽也不知是修炼功法所致,还是自己犯困睡着,总归是后来便听不到鼾声了。
此时回想陆野子方才提及的道修的三层境界,梁仕铭惊奇地发现,所说道修的精进之法,竟与自己在锁仙符上所看、所猜相同。
惊奇之余,梁仕铭不禁感到心满意得!他并不在意自己有无炼成锁仙符上的功法,也不关心自己炼到了何种境界,仅是想到自己既高又准的悟性来,此刻便已暗觉开心不已。
欣喜之余,梁仕铭紧又问道:“陆道长,除了方才您所言第一层修养聚精、第二层炼精化气,以及第三层炼气化神之外,后面还有什么?”
“第四、第五层?”陆野子冷哼一声又坐回床上,凝神半晌,又道,“这两层即便是茅山宗主、先师他老人,也不曾想过啊!据道爷我所知,当今世间炼就第三层炼气化神的高人,除了先师他老人家,便是香积寺的慧悟大师,其他便再无听说!”
梁仕铭听罢不由得一怔,想起那召唤神雷、神法精奇的徐宗主,居然只练到第三层,由此便自觉是自己把道修看得太过简单了。但此刻他心中还是忍耐不下,于是刨根问底紧问道:“那还有没有第六、第七层......”
“什么!?”陆野子狠瞪了他一眼,斥道,“第六、第七层?我这还有十八层的你要不要!?”
见陆野子拿十八层地狱来羞臊自己,梁仕铭自觉失言便不再言语,此时见他呵斥自己后,又两手抱诀靠在了床头,又不禁对他的道修境界好奇起来,于是轻声问道:“道长,您......您修到什么境界了?”
陆野子先是一愣,继而犹豫半晌,沉叹一口气,道:“第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