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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桃花如云,满城柳叶如丝。
燕子又在檐下筑了新巢养育后代,每次大燕子捉来虫子,三只还没生毛的雏燕就张大了嘴巴叽叽喳喳等着投喂。叶舒披了件月色薄衫,撑在窗台上看得十分得趣,连陶梓进屋的敲门声也没听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陶梓放下手中软尺和纸笔,将叶舒喊过来,“刚来人间,得给你做几身衣服。人间四季分明,每个季节穿的衣服都不同,你要是想早点适应人间生活,就要学会入乡随俗。”
“新衣服?我可以自己变化,不用麻烦吧。”叶舒张开双臂任着陶梓手脚熟练地丈量身体尺寸,看她一一记在纸上。
“说到此处,我就要给你讲一个重点,你要牢记,绝对不能在人间使用妖力,变衣服也不行,无论是多小的妖力术法,都不能在人间使用。”
“为何?”见陶梓说得这般郑重,叶舒初来乍到,自是不解。
陶梓将尺寸纸单叠好塞进腰间的锦袋中,说:“人间有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除妖师,他们很难缠,一旦被发现,就会斗个你死我活,很麻烦的一群人。”
“这么麻烦啊,”叶舒摇头,“那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会老老实实做个人的,放心放心。”
陶梓点头,叶舒是个随性的人,只要说到位了,她就不会去触碰,很省心。不过说白了,两人都是怕麻烦的主,只是一个选择避开,一个选择漠视。
“我要出门去布庄做衣服,你去吗?”陶梓将腰间的锦袋晃了晃,诱惑道。
瞧她说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进城时差点被疯子缠上,她没机会逛逛这个江南小城,现在跟着人间老油条出来,叶舒说什么也得让好友带自己好好玩一回——钱由好友出。
陶梓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钱袋被惦记上,进到布庄就叫来老板让他照着单子上的尺寸做四套衣服,春夏各两套,暂时做个换洗,等手头宽裕了再多做几套。陶梓摸着这几日消瘦非常的钱袋子,说不出的肉痛。
老板收了单子,便开始给她俩介绍布料:“二位姑娘,咱布庄卖的都是上等的布料。您看看,这粉色的怎样?这花纹乃苏家绣坊独一无二的定制,苏家绣坊知道吧?京城最大的绣坊,他们的绣样可是进过皇宫的……”
老板说得洋洋洒洒,叶舒听着也颇为有趣,她看看好友,还没开口说话,好友就心领神会了。
“那就要这匹粉色的吧,旁边那匹天青色的也不错的,看这暗底花纹,像是山茶,挺适合你。”
“有心了,有心了。”叶舒听得喜滋滋的。
两人选好布料和衣服样式,老板便人将布料送去后院裁缝处,回头看见明眸皓齿的两位姑娘说笑打趣,一时想起他家里的一对掌上明珠,可惜感情并不深厚。也不知这两位千金是哪家的,真是好福气。
付好了定金,陶梓问道:“老板,大概多久能做好?”
老板回答:“快的话七天,最慢不超过十天。姑娘是需要我们送到府上还是差人来取?”
“我们自己来取,不劳烦你们。”叶舒回答。
陶梓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人是想多出来玩,便由着她去了。
离开布庄,叶舒的心早就飞遍了全城。
陶梓瞧叶舒这股新鲜劲,忽然就想起自己刚来人间时也是这般处处好奇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像现在这般,在人群中混得如鱼得水,便十分善解人意地问:“说吧,想去哪玩?”
叶舒说得很谨慎,意思却很明晰:“好友去哪我就去哪,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唉,我的钱袋危矣。”陶梓状似心疼,随手在锦袋中翻出两个核桃给叶舒,“自己嗑核桃玩儿,一会带你吃好吃的。”
叶舒嘿嘿一笑,跟上陶梓,徒手捏开硬壳,把仁儿掏出来送进嘴里,含糊道:“那敢情好,我有口福了。不过这核桃你哪来的,不会是你趁我不在又偷偷结了一树果子吧?”
“怎么吃核桃都堵不住你的嘴呢?”陶梓翻白眼,“这是买的,铺子里有卖山核桃的。再说我那些存货早就被你嗑完了,你还想吃啊?门都没有。”
“切,小气。”
跟在好友身边混吃混喝这种事叶舒做得十分熟练,在如意楼的二楼包房坐定后,叶舒看着菜单凭着对文字的直觉一口气点了五六道菜,丝毫不见外。
瞧着小二拿着菜单离开时的惊讶表情,陶梓敲敲桌子,召唤神游窗外的叶舒:“胃口见长啊?瞧把人小二哥吓得还以为你是饿死鬼投胎呢,你都不知道这些菜长什么样,点这么多咱俩个弱女子吃得下吗?”
叶舒给自己倒了杯茶,尝起来又浊且苦,没陶梓泡的茶好喝,嫌弃地推到一边,解释说:“不会,我看这菜单上的名儿都挺正常的,鸡鸭鱼狮子我还是认识的,就是那什么八宝豆腐羹我没见过,还有个叫不羡仙的酒。你还别说,这些人连起名字都这么风雅,不羡仙不羡仙,难不成羡妖?”
“可闭嘴吧你,”陶梓说,“羡妖就算了,怕还来不及。再说仙妖是两码事,哪有什么羡不羡的,都比不上做人好,自由自在敢爱敢恨,人生不长不短百年刚刚好。”
“行,你有理。”叶舒不和沾上人味儿的核桃精一般见识,也不担心自己哪天现了原形被人吃了补脑。
小二将饭菜摆上桌,叶舒正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人影窜入眼帘,街上又是一个小小的骚动,女人的惊叫吵骂与路人的指指点点在看清对方后,躲瘟神一样躲开。
“哎,是那个疯子。”叶舒说。
“什么?”陶梓停住舀豆腐羹的手,凑到窗口,顺着叶舒的目光也看到那个邋遢不堪在地上蠕动的人,了然道,“这人是年前流浪到城里的,是个疯子,听人说好像姓张。”
叶舒看着张疯子在街上潦倒,连乞丐见了都要给他踩两脚。
“没事,只是感觉这个疯子像在找人,叫……好像是叫芝娘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叶舒收回目光,夹起一块鱼肚子肉大快朵颐,滋润的口感让叶舒心花怒放,人间的美食成功攻略了老妖怪。
陶梓放下筷子,提醒道:“你可别多管闲事啊,别说你瞎了看不见那些怨气,也就让他疯了而已,要是再狠一点,直接要命,我猜这人疯之前准没干什么好事。”
“我没那么无聊。”叶舒摆摆手,嘬了一口不羡仙,眼睛一亮,“这酒不错,你也尝尝。”
日上三竿,如意楼的食客多起来,楼上楼下渐显吵闹,而叶舒的美食之旅也在此刻完成,饭菜酒吃了个精光,肚子撑得难受,索性就坐在原处。她脑袋被酒意糊了个懵,习惯性取下水壶准备喝口帝流浆,左倒右倒,什么都没有,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帝流浆早就给榕树桩子了,她还得重新凝结。
真是个麻烦活。
她调息驱散酒意,推醒了闭目养神的陶梓:“陶梓,我们回去吧,有事要问你。”
谷州城外有座泥花山,山势平缓,又多有桃梅,春月看山桃冬日赏雪梅,佳人才子趋之若鹜,书写一段风花雪月。花开之际漫山遍野如云似幻,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正是踏春好时节,山道上行走的男女老少各有各的悠闲,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手牵手奔跑在山色中,脸上洋溢的幸福感染着每个行人。
叶舒行走在花树间,心情也随天地般开阔,只是山上人这么多,实在不知陶梓是如何修行不被人发现的。
她想问问陶梓,却发现陶梓被落在后头。她顺着陶梓看去,目光尽处,是一对男女,男子正给怀里的姑娘戴一束折下来的桃花枝。
一对普通男女,有什么可看的。
叶舒走过去,手在好友眼前晃两下,问:“怎么看得这么入神,他们有哪里不对吗?”
陶梓摇头:“没,羡慕罢了。”
叶舒像是听到了惊天之语。
她跟上陶梓,追问:“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也在努力像他们一样生活吗?”
“不一样,”陶梓否定,语气有点自暴自弃,“算了,不说那么多了,今天带你来是做正事,不是来玩的。”
叶舒翻篇也快,点头说:“知道就好。”
陶梓在人间几十年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过五年,一是没找到心安的落脚处,二是不愿花时间伪装自己的容貌,五年时光不长不短,但在人身上,总会留下岁月痕迹。一旦有人问她一点也没有变化时,她就会在不久之后离开,死亡也好,投奔远房亲戚也好,都是陶梓离开的理由,然后继续漂泊,以新的面貌重新开始。
决定在人间生活的她很少花时间修炼了,她知道除妖师的存在,虽然没碰到过,也在人们茶余饭后中听说除妖师对妖族的残杀,她不想因为除妖师坏了自己享受人间的好心情。只是树离开土壤久了总会不自在,便将每月十五月圆夜定为修炼日,寻处山野化为原形,扎根在泥土中修养。
泥花山便有一处最为理想的修炼之地。
游人多,无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