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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山风徐徐吹散了白日的喧闹,隐藏在犄角旮旯处的小虫开始了入夜前的第一声鸣叫。
两人避开三三两两下山的游人,沿着一条少有人踏过的羊肠小径上山。夜晚并不妨碍妖族良好的视力,山坡上,桃树开得花枝招展,掉落的花瓣将狭长的山道铺的飘香四溢。两人不愿踩烂这些花瓣,都虚着脚踏着风,轻快地经过这段飘花路,很快到了山顶。
山顶只有五棵桃花树,分布在水潭四周,潭边有一块巨石,石上刻着拾花潭三个大字。巨石旁搭了一座八角亭供游人休憩。
叶舒踏风跃到八角亭中,亭子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水面映着点点繁星,荡来荡去。她瞟了眼水中的影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所以你说的正事就是咱俩夜间幽会?”
“白天踏青夜间幽会,有问题吗?”陶梓回答得一脸坦荡。
“有,”叶舒长眉一挑,“想揍你。”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切磋,叶舒捡了根枯桃枝做长剑攻得随意,毫无章法,陶梓甩着披帛柔中带刚见招拆招,但都顾忌着身在人间不敢动用妖力。
你来我去数十回,叶舒首先甩掉手中树枝,停了这场友好切磋。
陶梓整理好衣衫坐到叶舒身边:“怎么不打了?”
叶舒说:“行了,别卖关子,这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陶梓点头:“不过要再等等。”说完,她看了看水潭周围的桃树。
不知等了多久,四周的虫鸣一瞬间停下来,沉寂的黑暗中响起突兀的水声。
滴答,滴答——
水潭四周的桃花开了败,败了又开,如此反复五六次。待到风起虫鸣,整个水潭都铺漫了桃花瓣,潭中不知何时立起的石制水钟,无根水沿着管槽一下一下滴到石座,声声入心。
“这是什么?”叶舒飞到水钟之上,惊奇地看着水钟座下,从水面延伸至下的石阶。
陶梓将叶舒拉下水,两人一踩上石阶,轰鸣的水声自耳边划过,突如其来的眩晕只一瞬便消失,整个世界犹如颠倒,四周游鱼自在,两人竟在水中,石阶蜿蜒向上。
尽头,一道独立的大门立在水中。
门是虚掩着的,两人进到门中,光芒散去,又是新的境地。
“到了,就是这里了。”陶梓轻车熟路跑到空地上,变回原身扎根在地里,休憩之余还不忘提醒叶舒,“丑末之前出去就行,你右边有一个小水潭,到时候跳下去就能出去了。”
“这里是结界?”叶舒打量这个不大的山洞,说是山洞,其实并没有洞顶,抬眼就能看到夜幕,倒像个坑。坑里长满了葱茏的植物,还有奇形怪状的山石,“这外头是哪?不会被你说的那些除妖师发现吗?”
“不知道,这地方我也没进来过几次,也不知道外头是哪,反正我从没飞出去过,你也别想那么多,赶紧修炼。”
陶梓说完就闭言吐纳,不再理会叶舒。
很奇怪的感觉。
叶舒沿着这个坑走了一圈,山石草木也都看了个遍,总觉得哪里不对。一座游人众多的山,山顶还有个水潭,水潭中还有计时的水钟,水面的结界,水中的门连接着另一个地方,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
陶梓也飞不出去的地方。
叶舒不信这个邪。
月光中,叶舒飞身而起,借着石壁不断向上,身后的景物越来越小随后陷于昏暗之中。叶舒不知自己在较什么劲,眼前的月亮越来越近,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飞出这个奇怪的坑了。
飞出的瞬间,她像是触碰到什么障碍,动作停滞了一下。
身上奇怪的挂碍消失,耳边依然是喧闹的虫鸣。
她站在原地,仿佛未曾动作。
“我就说吧,连我都飞不出去,你能飞出去就奇了。”陶梓说得幸灾乐祸。
“好歹我比你多修行三百年,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叶舒踢了好友一脚,为自己辩解。
“事实证明,你确实不行。”陶梓放下碗筷,不理会叶舒的翻白眼碎碎念,拿出十五两银子放到桌上,“我要去书院了,没办法陪你逛,这银子你拿着买喜欢的东西,不过省着点用啊,我这几十年的老本快见底了,实在养不起你这朵大花了。”
叶舒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赶紧滚吧。”
陶梓为了陪好友向书院请的五天休沐已经用完了,所以吃完早饭就赶着去城中的书院做工。书院专门修有藏书楼供学子们翻阅,陶梓就在这藏书楼中做文书,帮着整理书籍与记录借阅人员。
因着是官办书院,藏书楼文书这个职位月钱二两银子,活轻松,很是吃香。陶梓也在思考要不要跟主事说说,把叶舒也塞进来自力更生,免得老是吃饭不干活。
叶舒不知道好友在做活时也想着剥削她的事,见着桌上零散的银子,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这几日吃穿用度全是好友花钱,钱在人间是个重要的东西,是否她也应该出门找份活计做做,也挣钱养家?
几百年的好友还是有那么点默契,可喜可贺。
花了一上午时间考察,叶舒将人们养家糊口的方法分为两种:一是体力活,如酒楼客栈跑腿小二,给大户人家做打手,当然,做打手有一定生命危险,不推荐;另一种就不看重体力,比较注重个人技能了,类似茶馆说书人,那先生口若悬河说得是天花乱坠吸人眼球,还有挑担吹糖人儿,或者守着小摊做木雕的手艺人。
叶舒看来看去,再对比自身,得,身无长处。看来在人间讨生活也是门必修的学问,她要学的东西还真多。
在面摊随意解决了午饭,叶舒又继续她的考察大业。
春日暖融,城中亦有桃花盛开,其中有一株活了一百零六的桃树,树干斑驳,盘根虬枝,花开千朵,所罩之处如云如霞。因着是活了百余年的老树,年年岁岁花期不变,被人们称为情人树,每逢上元、七夕,有情人便会结伴而来将书写美好愿望的红布条拴在树枝上,祈求幸福。
年复一年,这些飘飞的红布条就成了情人树的标志,承载着有情人最美的祈愿。
情之一字或许就是人间最美好的表达,仅仅是站在树下,叶舒都能感受到一股从老桃树中散发的愿力。
“站住!不许跑!”
追赶声从身后传来,叶舒刚想转身查看,一个女孩慌不择路地撞到她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孩又推开她急匆匆跑走。三个拿刀提棍的大汉凶神恶煞地紧追其后。
浓重的血腥味传入鼻腔,叶舒低头一看,手里怀中都沾着鲜红血迹。
“造孽哟,醉花坊又在造孽,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追。”身旁路人啧啧摇头。
叶舒上去搭话:“他们为什么要追那孩子?没人管吗?”
“嗐,摇钱树跑了能不追吗?别人货财两清,谁会管这闲事啊。你还是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吧,都是血,怪吓人的。”
人间都是这样对小孩的吗,看那女孩的样子,还没成年吧?
叶舒有些担心,循着血腥味找到被打手逼到偏僻小巷的女孩。
“一大群大老爷们欺负一小姑娘,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叶舒一步步走近他们,团扇轻摇,一脸平静。
“谁他妈多管闲事?”为首的络腮胡大吼。
转眼一见,来人竟是个年轻女子,肤白貌美,腰身款款,一时看呆了眼,这样的女子在楼里也少见,与莲酒那女人有得一拼。可惜是个脑子傻的。
“好一个美人,劝你别多管闲事,我和弟兄们可不想伤了这么好看的美人,”络腮胡舔舔手中的刀,示意身边拿着长棍的两人去拦住来人,手中长刀一划,缩在墙角无路可退的孩子霎时痛呼出声。
叶舒心惊,一手解决掉拦路的两人,随手拿起一根长棍朝络腮胡掷去。
叮当一声,再次扬起的长刀被打开数丈远,脖子也被一双手扼住。
络腮胡握住被震得发麻的右手,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明明这双手没有使多大力,他就是挣不开。
“你是何人,连醉花坊也敢得罪?”络腮胡额冒冷汗,他自问识遍城中年轻女子,却从未见过面前这人,不知是何处冒出来的。
“醉花坊?”叶舒细想,刚才路人好像提过醉花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点点头,“醉花坊,我知道,刚刚听人说过,你是醉花坊的……打手?”
打手,在养家糊口方式中叶舒最不看好的一个。既要能打,还得运气好,可惜这络腮胡两样都不占。
这不,一下子就撞到她手里了。
“做打手果然是可怜的活计,运气没我好,打也打不过我,”叶舒也不管这人想说什么,便兀自放开这人,劝诫,“我看你人高马大的,还是换个活计吧。”
络腮胡看着这女人抱起昏迷在墙角的女孩,然后从他身边走过。他这十多年来一直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雇主吩咐的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
泛着贼光的匕首被络腮胡掏出,发了狠扎向叶舒后背。
叶舒虚身一晃,躲开那匕首,络腮胡收不住力猛扎到地上,被叶舒一脚踩住,不得动弹。
络腮胡涨红了脸,不论怎么使劲始终翻不出背上这一脚,只得愤恨着大吼:“得罪醉花坊,你不会有好下场!”
“行了,知道了。”叶舒无所谓地说着,赶紧抱着受伤昏迷的小姑娘离开。
行到医馆,叶舒静下心思考她是不是不该管这闲事,要是得罪到厉害的人,会不会连累陶梓?
她守在女孩身边,大夫在忙着给孩子把脉,清理身上的刀伤和其他外伤淤青。等大夫诊治得差不多了,叶舒便忍不住问:“大夫,你知道醉花坊吗?”
大夫是个中年男人,听到醉花坊脸色微熏,像是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又想到面前是个年轻姑娘,赶紧收住心思,说:“哎,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问这个,去把诊费结了,三两银子。”
“行。”叶舒结完诊费,看看躺在卧榻上昏睡的女孩,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她回去。
酉正到家的陶梓一进院子就闻到生人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和药味。她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叶舒在外头惹了麻烦回来,赶紧冲上阁楼,正巧撞见在廊下吹风的叶舒。
陶梓闻到她身上隐隐的药味,再进到屋里,得,床上躺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
她走到叶舒身边,无奈道:“一天不见,你还真惹了麻烦回来啊?”
叶舒不确定道:“啊,可能是吧?那孩子是街上遇到的,被醉花坊的打手追着砍伤了,我看她好像就一个人,受了伤没去处就带回来了。”
“醉花坊?”陶梓听到这名字,了然道,“也难怪,这孩子应该是被卖去醉花坊,逃跑时被发现了。”
叶舒问:“那我岂不是得罪那什么醉花坊了?听打手说醉花坊很厉害的样子,不会是除妖师待的地方吧?”
“噗!”陶梓非常不客气地哈哈大笑,“除妖师敢去,他们也不敢收啊。醉花坊是人间的青楼,男人寻花问柳之地,里面的女人一些是为了挣口饭自愿进去,但大多数都是被拐卖被迫的。”
闻此,叶舒也明白了:“有人牺牲皮相,有人背弃道德。看来想在人界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别想那些了,醉花坊在我看来构不成威胁,实在不行我们搬走就是。等那孩子醒了就给点银子让她离开,咱们这身份也不方便收留她。”陶梓留下话就回房了。
倒也是这个样子。
叶舒明白好友的话,又回房看看未苏醒的孩子,下楼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