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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于叶舒两人来说,过得格外漫长。
云隐的长剑劈入裂缝,阵眼受到攻击立马碎裂开来,伴随着整个空间的猛烈抖动,阵眼发出刺眼的光将两人吞噬,再一睁眼,两人又回到熟悉的场地,破坏的门窗都完好无损,血雾虽仍蒙在空间中,却不如之前那般浓郁。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出来了。
叶舒有些惊讶,看来下次不能叫半吊子了,得想个新叫法。
“对了,怎么称呼你?”
“……”云隐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未告知自己名姓,妖怪和除妖师本来就不是同路人,告不告知名姓其实都没什么意义,想通这一点,云隐便说,“你我萍水相逢,我是除妖师,你是妖怪,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叶舒摇头:“此言差矣。相逢即有缘,我生于天地,靠天地灵气修炼以求得道,你也生于天地,靠斩妖除魔以求得道,你我虽身份立场不同,却是殊途同归的。何况我已告知你名姓,按你们人族说的礼尚往来,你不也该对我有所回应吗?”
云隐抿唇,没说话。
叶舒见他脸色有些动摇,赶紧加了把火:“你我如今困妖物结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说不定一会对上妖怪还会是过命的交情,对于这样的情谊,咱们不应该交个朋友吗?”
叶舒说得兴起,身上的金光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情绪雀跃颤动起来,有些还凑到云隐身边以示亲近。
“强词夺理。”云隐偏头不看滔滔不绝的叶舒,独自加快脚步上楼。
叶舒无奈追上云隐的步伐,摇头叹气;“好吧,你不肯说,那我也不逼你了。”
两人进到二楼,入眼是幽深昏暗的通道,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在通道尽头。叶舒边走边观察墙上的雕刻,左面墙雕刻的是姿态各异的花卉,百花中或站或卧刻着十二名女子,她们手上或发髻上佩戴着与自身相符的花纹,叶舒诧异,想不到清风阁内刻着十二花神。
那另一面墙呢?
叶舒刚想查看,就被身边的人叫住:“别看。”
“怎么?莫非刻的是妖怪吃人的血腥场面你受不住……”叶舒嗤笑着看向右边的墙,入目赫然是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男女,极具妖邪魅惑,眼尖的她还能看到夹杂在画面中交缠的几具男性身体。
“……”出去后要不要先洗个眼睛?
叶舒跟在云隐身后,发现他耳朵尖都染上薄红,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脸红了。她在心底嗤笑,顺便感叹人族在某些事情上的花样可真多。而且这雕工,比外头的好看很多,栩栩如生。
她又慢下脚步查看花神像,看来看去,说不出的怪异,便叫住直往前窜的除妖师;“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花神像不对劲,这些雕像出自谁家之手,刻得比花神庙的还有神,特别是这个。”
叶舒手指着面前临水照影的女子,她墨发如云,以冠高高竖起,长发曳地,鬓间别着一朵水仙,女神衣袂飘飘,对着水面顾影自怜,而她脚边,还有不少开得纷繁的水仙。
叶舒看着看着,有什么在心里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你怎么了?”云隐看她表情有些不对,出声询问。
叶舒没回话,离开水仙花神像,又在另外几个化身像面前站定,似在感受什么,均是摇头,随后又回到水仙花神面前,笃定道:“有人在叫我,在这面花神像里。”
“什么?”云隐皱眉,他什么都没听到,难道这画像能致幻?
叶舒看着水仙花神像,忽然想起花神庙庙祝和她说过的水仙花的事,或许这两者有什么牵连。她遵从心里的感觉,手伸到女神脸上的刹那,转而伸向水面,就这么轻轻触碰,墙壁竟泛起波澜,将叶舒吸了进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云隐根本来不及抓住叶舒,在叶舒消失在墙壁的时候,整个通道都起了变化,墙面斑驳脱落,每个花神像的眼睛全都发出红光,丹唇骤变为血口獠牙,腐臭气息弥漫四周,线条全都千丝万缕飘散的空间,朝着这里唯一的活物缠去。
危机乍现。
小院内,尤大吉窝在自己团出来的鸡窝里,看陶梓在厨房忙上忙下准备吃食。
此时天已发亮,晨光熹微,一夜的细雨将空气洗得湿润干净,尤大吉跳下鸡窝抖抖羽毛,直到重新变得蓬松,他才迈着步子走进厨房,陶梓正在盛饭,桌上是一整只烧鸡,还冒着热气。
看得尤大吉心尖打颤。
陶梓端着饭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坐下,撕了鸡腿就开啃。
尤大吉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腿有点疼。
“那什么,一大早吃这么油腻对身体不好。”
“吃饱了,”陶梓一口塞下鸡腿,再拿出时就剩骨头架子,显然是吃鸡腿好手,“才有力气办正事。”
尤大吉哼哼唧唧:“我还以为你不担心叶舒,这都天亮了还没回,也不知情况如何。”
陶梓将骨头砸向尤大吉,被他躲开了。
“担心作甚,你是不是忘了叶舒当年在尧山是妖见愁?一会我要出门去花神庙盯莲酒,你就留在家里等叶舒回来,叶舒回来就立刻给我报信,明白吗?”
“放心。”尤大吉挺起胸脯。
陶梓瞥了一眼,嫌弃道:“我放心叶舒。”
“……”给点面子吧!
花神庆典即使到了最后一日依然人来人往,特别是今年花神节请了十二名姿态各异的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恐怕直到花神节结束,今年扮演花神的人依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特别是花魁莲酒,她的艳名几乎传遍了方圆百里的城镇,之后慕名而来的人只会更多。
陶梓隐匿身形在人群中快速游走,此时花神庙外围满了人,见到心心念念的花神们,大家都将最热情的欢呼和爱意倾洒在他们身上。沈敖作为这群花神中唯一的男子,自然受到不少女人的追捧,人还没上花车,就已经被女人们投来的手帕丝带花束围攻,场面好不热闹。
陶梓翻了个白眼,掏出俩核桃,核桃仁归自己,核桃壳就勉为其难送给那花心男人咯。
沈敖走上花车,迎面就被夹杂在手绢丝帕中的核桃壳砸个正着。离得近的女人看见了,立马大声嚷嚷:“谁扔的核桃壳!这么没礼貌!”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在沈敖身边的女人们叽叽喳喳护起主来,然后将身边的男人往外挤,不许他们靠近沈敖的花车。
沈敖捡起车上的核桃壳,一双美目向外一瞥,随后漫不经心收回目光,起身作揖,向维护他的女人们道谢。
女人们哪受得了男神这样放低姿态向她们道谢,一瞬间只觉气血上涌,惊叫声又高涨了,惊叫声背后,是其他男人暗暗的咒骂声。
陶梓内心:要不是正事在身,真想冲出去揍他一顿。
沈敖坐上花车,莲酒无视一众女粉丝的杀人目光款款而来,拿出自己用的一盒敷粉递上去,担忧道:“沈公子,你眼尾有些红,用敷粉盖一下吧?”
沈敖抚摸一下右眼尾被砸出来的红印子,客气道:“谢过姑娘美意,这红印过会就消了,不碍事……”
刺耳的鞭炮锣鼓声响起,打断了两人对话。
沈敖起身凑到莲酒面前说:“莲酒姑娘快些回车上,该出发。最后一次巡游,莲酒姑娘可要……抓紧时间。”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莲酒没听清,她欲言又止,只好在旁人催促下回到花车上。
莲酒眼中那浓浓的爱慕看得陶梓一阵咂舌,巡游路上,她的目光都在莲酒和沈敖之间来回穿梭,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妖有的是精神,若是普通人这样来回看,脑子早就转迷糊了。
春日融光暖洋洋洒在人群中,莲酒再次舞动腰肢,身上的银链铃铛清脆作响,是陶梓没看过的舞步。
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句惊讶不已的呼声:“是踏仙!莲酒跳踏仙了!”
是踏仙啊,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看到的踏仙舞啊!如今莲酒直接在花神巡游上舞动踏仙,对在场的人来说是何等荣幸!
陶梓却觉得这群人太过愚蠢,莲酒的一颦一笑,都是对着不远处那辆桃花花神车,只要沈敖回头,就能明白莲酒的举动。
沈敖也确实回头了,眼神冷漠地扫了一眼舞动的莲酒,随后移开看向哄闹的人群。
莲酒发现沈敖回头,肢体摆动得更加柔美恣意,内心正激动呢,沈敖又转了开去,根本没在意莲酒的舞姿如何,莲酒只觉得胸闷气短,难受极了。
太惨了。
陶梓边看戏边鼓掌,这个时候她就可惜叶舒没在场,错过了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现场版,可比小说话本来得直观有趣。
看戏归看戏,她瞅着莲酒明明像个陷入爱恋求而不得的痴人,若真是妖,那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笨妖。思及此,她不由得怀疑起莲酒的身份,叶舒去了醉花坊一夜未归,至今未传来消息,作为第一怀疑对象的莲酒不在,那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陶梓暗想巡游结束后一定要尽早赶去醉花坊,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好接应。
锣鼓鞭炮再次响起,最后一声鞭炮结束,原本还在跳舞的莲酒忽然仰天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砰的一声,整个人生生炸成了血雾,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原本热闹非凡的现场骤然冷却,目睹刚才那一幕的人全都头皮发麻寒毛直竖,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人群像炸开了锅惊慌奔逃,人挤人人踩人,随之而来的咒骂、哭声、惊叫使得现场更加混乱。
沈敖注意到后方的情况,目光扫向陶梓所在的方向,忽然轻笑出声。
好好的一场花神会,在最后一天竟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匆匆散场。
陶梓在莲酒爆成血雾的时候就冲过去,血雾散得太快,完全是无迹可寻,但她心里清楚,莲酒是彻底没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叶舒那边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