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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结婚三年间,一起回虞山别墅几十次,长达两个小时的路程,来来回回,沿途风景发生过不少变化,马路还曾重修过一次,唯一不变的是车上两人要么冷脸相对无言,要么张嘴就是针锋相对。
但如今,也变了。
没有冷脸,没有出口伤人的话,他开着车,她喂他吃东西,尾箱带着吃的用的,后座还有两条狗子,他们俨然成了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周末难得归家探望空巢老人。
一路上气氛和谐带着点儿温馨,车开进虞山别墅,停稳后,唐游川主动去提东西,江棠抱着小金毛,让蛋卷自己独立行走,没了牵引绳的束缚,估计是陌生环境,所以蛋卷倒也没乱跑,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往主屋走。
老太太从接到电话开始便期盼着了,听见外边有动静,不等他们进屋便迎了出来,脚边还跟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瞪着黑溜溜的大眼。
“乖宝,来来,让奶奶瞧瞧胖点儿没。”老太太高兴得不行,与以往一样,自家亲孙子只配扫一眼,笔直地迎接江棠,待看见她怀里的狗还有脚边的狗,“唉哟”了一声,“哪儿来的狗啊?”
蛋卷躲在他们身后,小金毛则是往江棠怀里拱,俩狗子都有点儿怕生。
“奶奶。”江棠微笑着叫人,讶异地看了小男孩儿一眼,“我和阿川养的,带过来给您瞧瞧。”
唐游川两手拎着袋子,淡声问了句:“谁的孩子?”
“陈嫂的外孙,她亲家病了,女婿出差不在家,女儿忙着照顾老人没法顾忌孩子,就送过来住几天。”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叫哥哥嫂嫂。”小男孩儿乖巧地出声叫人。
超市采购结账时为了不耽搁时间,东西都是随便塞进袋子,零食和食材都混到了一起,有必要归类出来,厨房那边正忙着午饭,索性便把东西都搁在客厅的茶几上准备归类把食材拿进去。
陈嫂沏了茶,唐游川把大少爷进行到底,靠在沙发上翘着腿喝茶,被江棠喂完那一盒香酥千层饼,胃里喉咙都腻得慌,正好喝茶解腻,顺带欣赏江棠。
江棠正在把两大袋子东西分类,她今儿穿着连帽卫衣,袖子网上捋了一截,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臂,长发随意挽了个法式的低丸子头,侧面和额前散垂着几绺碎发,侧脸线条流畅,笼着淡淡的光,浑身散发着温婉平静的气息,很是赏心悦目。
老太太坐在一旁,腿上趴着乖巧的小金毛,她便撸狗边跟唐游川说话,“陈董前阵子来找过我,”
唐游川眼皮一掀,薄唇碰着茶杯浅饮一口,懒淡出声,“找您喝茶?”
唐游川淡定又冷漠,老太太看他一眼,“跟我聊了会儿霖市那边发生的事儿,跟我道歉来着,让我劝劝你,放过他外甥一回。”
霖市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该赔偿的已经赔偿,该处理的已经处理,而始作俑者陈董的外甥高在明,已经被立案审查,再过不久就要开庭审理,没意外的话,少则三年,多则十年的牢饭等着他,而唐游川让律师将量刑争取到最大。
陈董劝不动唐游川,只能跑来找老太太出面。
唐游川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支着下颏,眼帘微垂着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江棠,平静开口:“您别管。”
自己看大的孙子是个什么德行,老太太又岂会不了解,实打实的硬茬,说一不二,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外界传闻倒也没冤枉他,不过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可刚极易折,如今唐家他是唯一的顶梁柱,出任何事儿他都只能靠自己,没人能帮得了,老太太怕他把人得罪狠了,会招惹来麻烦。
“陈董毕竟是公司的功臣,跟你爷爷也算共患难的兄弟,也是你长辈,有些事儿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没必要伤了情分。”
唐游川不咸不淡应道,“嗯,我会看着办。”
唐游川向来有主意,真打定主意要做什么,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而且涉及公司的问题,老太太也没打算过多干涉,提一嘴便作罢,转而跟江棠闲聊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地毯上跟蛋卷玩儿着的孩子,手里拿着个绿色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出声问,“奶奶,我开这个零食吃吗?”
老太太也没留意他拿了什么,只笑呵呵地说:“可以。”
五岁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拆了直接塞进嘴巴吃,觉得零食味道有点儿怪而且好难吃,马上又吐了出来,有点儿哭丧着脸说:“奶奶,这个不好吃。”
老太太闻言凑过去看了眼,老花眼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凑近指仔细一瞧,顿时“哎唷”出声,也顾不上撸狗了,赶紧拿开他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丢,“宝贝儿呀,这玩意可不是吃的!”
唐游川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江棠正把食材往袋子里塞,两人闻言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只见男孩小嘴带着一圈油光,桌面上散落着好几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装玩意,两人视力都很好,而且那数字实在好认,赫然反应过来那是计生用品,两人倏地一愣,都有点呆住了。
江棠与唐游川隔空对视上,她是懵然夹着质疑,他则是意味深长,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凝固着尴尬。
幸好老太太及时出声,“赶紧把孩子带去漱个口!”
江棠触电般惊醒,“我带他去!”话音落下,她拉过孩子手,领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待客厅里只剩下祖孙二人,唐游川突然沉沉地笑了出声,老太太一边拿眼瞪他,一边抬手连环呼了他大腿好几巴掌,“你还笑!还笑!买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另外收好!孩子吃出问题来可怎么办!”
唐游川没跟老太太解释这东西压根儿不是他买的,乐不可支的倾身把散在那儿的东西捡起来,“我哪儿知道家里会有孩子在,您放心,这东西没毒,也没有吞下去,不会有事儿。”
他拿到手里,还认真研究了几眼,颇为可惜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号数小了。”
离得近,老太太听得一清二楚,当即老脸一红,这回是一掌拍在了唐游川后脑勺上,“臊不臊人!赶紧收好了!”
唐游川脸上带着笑,镇定自若地把东西塞进了裤袋里,嘴上调侃了句混话,“臊啥?您也是过来人。”
“混小子!”老太太哭笑不得啐他,转而埋怨,“我要何年何月才能抱上曾孙?”
唐游川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沉声安抚道,“不急,曾孙会有的。”
老太太斜眼睨他,没好气道,“就知道忽悠我这个老太婆。”
“没忽悠您。”唐游川笑笑,声音波澜不惊地道,“您再等等。”
老太太警惕地看着他,“我要的是乖宝生的孩子,你可别犯浑弄出个私生子出来丢我的脸。”
唐游川面色淡淡又似无奈,“我是那种乱来的人?”
老太太眼含忧愁,“你的确不是,若真跟别人有了孩子,肯定是第一时间跟乖宝离婚,然后把孩子的妈给娶进门。”
唐游川心知肚明,三年间他和江棠在她老人家面前演的戏不可能瞒天过海,更何况他以往也并没有刻意和江棠过分亲密,随处可见的破绽,老太太不可能不起疑心,不过是没拆穿罢了。
唐游川默了两秒,面色平静道,“我不会跟她离婚,也不会跟她以外的女人有孩子,您可以放心了吗?”
老太太露出讶异地表情,但内心是高兴的,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家孙子,唐游川注意她的目光,慵懒地挑眼,低声问,“信不过我?”
“你说到做到才好。”老太太察觉到唐游川不同以往的态度,但什么也没问,也明知做不到或者无法保证的事情唐游川不会轻易开口许诺,说了必然会做到,还偏这么说了一句。
唐游川笑笑没说话。
洗手间里,江棠装了温水让孩子漱口,又帮他洗干净手,随后让孩子先出去,自己却躲在洗手间里,想着那一盒套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始怀疑是唐游川拿的,但认真回想购物过程,唐游川全程推车,他们也只在食品区逗留,途经的地方也只有收银台处可以拿到这种东西。
而在收银台那儿,唯一从货架上拿了东西的人,是她。
唐游川该不会是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天啊,她到底要怎么解释?还是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解释也忒难为情了!
思及此处,江棠顿时觉得脑壳发疼,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想要拿一盒口香糖而已,但鬼知道怎么就那么寸,偏偏拿了这么一盒暧昧不清的东西!
想到当着老太太和孩子的面儿整了这么一出幺蛾子,她就没脸出去见人,臊得脸颊发烫。
正当江棠懊恼不已之时,笃笃地敲门声响起,境紧接着传来唐游川低沉的声音,“江棠,还没好?开饭了。”
江棠直起腰,赶紧应声,“马上来!”
话音落下,江棠将水龙头调到冷水,双手并拢掬了一把躬身泼到脸上,刺骨的冷水顷刻间扑灭了脸上的热度,甚至逼得她打了个冷颤,双手更是冻得微僵,但脑袋里还是热的,总不能用冷水洗个头。
须臾,她抽纸巾擦拭掉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拍了拍脸,缓缓吐息,感觉脑子冷静了不少,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结果刚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那儿的唐游川,他双手插裤袋里,一双黑眸正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
江棠心虚得心脏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儿,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乱飘,觉着刚刚降下去的温度有回温的想象,却还不忘保持冷静的形象,淡定问:“你要用洗手间?”
唐游川声线慵懒地开口:“在等你。”
江棠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唐游川盯着她,薄唇轻启,低声问道,“你买那个做什么?”
大概在唐游川眼里,根本就没有为避免尴尬理应沉默这种选项,他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哪壶不开他直接加把火给烧开,把人逼得无地自容。
江棠尴尬又羞耻,她想要保持清冷平静,奈何泛红的脸蛋与烧烫耳根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顿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想买口香糖,不小心拿错了。”
唐游川看着她嫣红的脸蛋布满着丧气的神色,唇角不自觉地勾起,黢黑的眼底盈满了笑意,故意低声揶揄道,“偏偏错拿了这个?”
江棠内心万马奔腾,别说他,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真的好扯淡,一个货架上有巧克力有其他的糖果和小零食,怎么偏偏就拿了一盒计生用品,巧合得像蓄谋。
她好想哭啊,就是不知道眼泪能不能洗清她的清白。
她决定以后口香糖改买瓶装了,占地儿也没关系,宁可麻烦,不可搞错。
“就是这么巧。”江棠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种令人窒息的问题,“不是开饭了吗?赶紧走吧,别让奶奶等着。”
江棠说完转身就走,结果唐游川这人却不肯放过她,抬步跟上走在她的身旁,慢条斯理地从裤袋里把东西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还给你。”
江棠看着那熟悉的包装,脑筋一时短路,脱口而出说:“我不要,你留着用吧!”话一出口,她顿时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加快了脚步。
唐游川身高腿长穷追不舍,冤魂都没他难缠,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道:“号小了,我也不用上。”
“那就扔了!”
还号小了,大爷的,谁管他大中小!江棠气得想打人,他能不能放过她!
沉声吼完这一句,江棠直接撒腿往餐厅那边跑了。
唐游川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低声笑了笑,那么清冷的一个人,臊起来竟然也像一只逃跑的兔子,而他这个让兔子受惊窜逃的猎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江棠本想离唐游川远远的,奈何吃饭又是挨在一起,搞得她如坐针毡,午饭都味如嚼蜡。
午饭结束后,老太太回房午休,唐游川接了通电话,大概是有公事要聊,去了书房,江棠拿了从李淑芬那取回来的东西进了卧室,她打算看看都有什么。
正午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玻璃铺进室内,江棠坐在窗边的软垫上,打开那本封面陈旧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脚印照,脚印的下面有一排秀丽颀长的手写的字体:你落地这一天。下方还有一串日期,正是她的出生日期。
再翻页,终于看到了正脸,可那肉嘟粉嫩的小脸蛋儿,正冲着镜头张着小嘴吧哭得泪痕斑驳,一副伤心得不行的模样,令人好怜惜,依旧是同款字迹的配字,而且内容还挺多:小棠,百日照。本想留下你的笑容,不想你对着镜头便哭了,怎么也哄不住。
出生时候哭,百日照时候也哭,再往下翻,依旧有她哭泣的照片,这么一看,她孩童时代也是个小哭包,相册中都是她的照片,独照居多,也有她母亲与她合照,唯独没出现过江柏峰,并且到她六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她母亲走的时候,她八岁,所以六岁到八岁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张照片都没有,江棠也不清楚,因为她八岁之前的记忆,依稀模糊,但可以确定,那两年并不怎么愉快,因为在她所剩无几的记忆中,都是一些不尽美好的画面。
她哭,或者她妈哭,又或者,两人一起哭。
江棠从来不会主动去回想那些陈旧的,带着腐烂味的过去,可望着相册里她母亲那张年轻漂亮而精致的笑脸,难免陷入了一些情绪里,大脑里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琐碎且模糊,几乎没有连贯,跳帧了似的。
江棠好像又听见了那些混乱的,尖锐而凄凉的哭声,荡得她耳蜗嗡嗡作响,她感到胸口发闷,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喘不上气,四肢逐渐冰凉……
唐游川出了书房,去了一趟客厅,没看见江棠的身影,陈嫂说她回房了,他便寻了过来,本以为她在午休,所以推门的时候蹑手蹑脚的,怕会吵着她休息,结果进门就看见她跪趴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头朝下抵着地毯双手捂着耳朵。
唐游川不知道她在干嘛,抬步走近,她身畔摊开着的相册,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而她此时的身形隐约可见在颤抖,他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在这儿干做什么?”
然而江棠没反应,身体颤抖的幅度却变大了。
唐游川察觉到不对劲,当即蹲下身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话未出口,却触碰到了一片冰凉,“江棠!”
强行抬起她的头,映入眼底的是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额头和鼻尖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这个样子,唐游川在东临市的时候见过,这是又发作了。
唐游川心尖骤然一抽,把她拽进怀里,大掌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