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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嗤笑:“她从没当着我面这样说过。”不管他做什么,总是会找来一顿嫌弃,就连在天牢照顾,也是他死乞白赖非要去的。
人人都说司命的心性至纯至善,所以才能修炼好命簿之术,但其实并不是,是因为她明明知道世间险恶,还能保持至纯至善,所以在面对命簿里千奇百怪的变化时才能处变不惊。
“你抬头看看你的姻缘树,这不是司命想看到的。”古鬿说道。
月老坐起来古鬿才看到,那台阶之下,全是空酒瓶,这一瓶一瓶的不是酒,是思念。
月老双眼无神的望向姻缘树,突然发出张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姻缘?人都没了,我造这姻缘树来有何用。”
古鬿实在觉得无奈,也找不到别的办法继续劝解,毕竟她与月老并不熟悉,也只见过几面,知之甚少。
转身离开之时月老才恢复些淡定,叫住了古鬿:“可有杀她之人的下落。”
古鬿回头,叹气道:“那人应该与害我孩子的是同一人,灵力极其深厚,不是一般人。”纵是她想破脑袋,除了泽宜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但她相信泽珵,泽珵说不是就不是。
“你不如细想想当时的情况,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既然月老主动提出来,用给司命报仇来鼓励他也未尝不可。
等了很久月老都没再说话,微风吹拂,满天的红绳飞舞,分不清谁与谁相连,他一身红衣缓缓站起:“那日我到之时,司命已无气息,她的...她的心脏,被...被人...给缝在了嘴里。”
泽珵警告过他别告诉古鬿,但他忍不住,若古鬿不知道司命是怎样惨死,又怎么能心怀愧疚的去寻找杀她之人。
“你说什么?”古鬿果然极其惊愕,没人跟她说司命的死状,她以为只是被一掌打死,所以她才断定是同一个人。
月老接着说:“那个场面,我至今不敢忘记,那么大的一颗心脏,生生的堵在嘴里,杀她之人必然是十分痛恨她,可司命为人心善,从不与人结仇。”
古鬿有个想法闪过,又立即停止,打乱自己的思绪,问着月老:“那是否有什么可疑的踪迹留下。”
月老摇了摇头,当时太过震惊根本没有其他心思,现在仔细想也只是太过模糊的场景。
外面有小仙进来通禀道:“仙上,天帝来了。”
看月老的神情并不震惊,想来煋灵是常来,还未等月老说话,煋灵已经走了进来,小仙悄悄的退了出去。
“仙子也在这儿?”煋灵看向古鬿道。
古鬿略微点头,煋灵倒也不顾忌古鬿,直接对着月老开骂道:“我知你伤痛,但这不是你胡乱作为的借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面前状告你渎职。”
月老又重新坐下,不发一语,煋灵又开口道:“我不管你到底要颓废到何时,诸轻雲,限你三日之内把这烂摊子给捡起来,否则我会立刻派人将她的棺椁移出云虚湖。”
这话分明就是激他的,稍微理智的人都不会作出反应,但偏偏就是这一句话,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咙,月老怒吼道:“你敢。”
煋灵也并不认怂,吼了回去:“你看我敢不敢。”
于是在这争锋相对中,月老竟真的妥协,立马开始施法整理起了眼前的红绳,只不过片刻,刚刚还一团乱麻的红绳一根根回到了自己原有的位置上。
早知道这么容易,古鬿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这煋灵也是,自己有办法不早早使出来,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办法也是煋灵的下下策了,因为煋灵知道,这一场架,彻底把与月老之间那仅剩的一丝情谊给吵没了。
云虚湖,一个多么美的名字,却是天界的安葬地,浓烟滚滚四起,门口的天兵上前阻拦:“没有令牌不能进。”
云虚湖的令牌没有,煋灵知道她的身份尴尬,为了让她能在天界通行给了一个通行令牌,古鬿试探的拿出来晃了晃,也不知管不管用。
那天兵看到令牌立马放下手中的长枪跪在地上放行,古鬿是第一次用这个令牌,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看这天兵的反应想是有些用处的。
进去之后里面全是白烟,根本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一具棺材,这时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见了那令牌犹如天帝亲临,想必你就是古神的女儿古鬿。”
古鬿回头,她远远的见过这人,天界的司南神君,与真云神君一起逼迫她的母亲上了六重天。
“我乃天界的司南神君,平时甚少出门。”司南神君看着比真云神君要年轻些,右眼有颗很明显的痣,却不影响容貌,反而添了些神秘感。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司命。”他又说道。
古鬿并不紧张,看着他的眼神或许是带着些思索,让他误以为紧张了。
司南神君又指着她身后道:“司命人缘好,这些都是来看她的,还有些带着法宝,自以为是的想让死人复活。”
古鬿回头看,刚刚还白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方,此时多出了一条路来,路的尽头便是司命的棺椁,那周围站着许多人,文宝罗也在那儿。
“神君也是带着法宝而来吗?”古鬿问道。
司南神君扯起嘴角笑了笑,双手背着:“神仙不像凡人,还有投胎转世,死了便是死了,凡人的魂魄还能往鬼界跑,我们?说散也就散了。”
“可凡人一生几十年,不像我们能活万万年。”古鬿道。
“所以啊,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也是代价。”他叹着气,语气里多少有些怨念,也许是为了司命,也许本身就觉得,做神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司南神君走在前面带路,古鬿跟在身后,这云虚湖确实名不虚传,一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在这里也看不到其他棺材所在。
快走到司命的棺椁之处时,司南神君说了句:“看完司命,了却遗憾后就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古鬿能听得出来,他说的回去是回六重天,“我若不回去呢?”
前面的人停住,回头的眼神犀利,带着杀气:“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动杀念,也要保这六界无碍。”
“呵,你们这些神仙真的可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觉得,我母亲和我的存在就对这六界危害了?口口声声为了六界,可当六界真的遇到危害时,也没见几个真正站出来的。”古鬿的话语嘲讽刺激到了司南神君,他还想反驳什么,被走过来的文宝罗打断。
他冷哼了两声,看了眼司命的棺椁,转身直接离开了。
文宝罗看着气冲冲的司南神君疑惑道:“他一向喜怒不言于色,我还从未看过他生这样的气。”
古鬿斜眼瞟了瞟,没拿正眼瞧,这样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物罢了。
等那些神仙一一走了之后只剩下文宝罗与古鬿,古鬿才上前,这棺椁是用极重的白玉打造,根本看不见司命,古鬿上手想要打开棺门,被文宝罗阻止:“鬼王勿动,棺门一开,便不能保她尸身不腐。”
古鬿的手僵在棺椁上,就连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了吗?她抚摸着白玉,仿佛在摸着司命的脸。
“司命宫,可忙得过来?”古鬿淡淡问着身后的文宝罗。
文宝罗低声回着:“平常事物做惯了倒也还好,只是那命簿之术,实难修行。”
“也是难为你了。”古鬿叹气,命簿之术她也看过,其中复杂难辨的的术法极多,一个稍微的心绪不稳,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文宝罗低着头,似有什么话在嘴边艰难的说不出口,随后又换了个话题道:“天帝说若我的命簿术修到第三层,就许我做第二个司命。”
古鬿回头看了眼文宝罗:“你确实要比她更适合做司命。”文宝罗人虽痴痴的,但有些事情看得极明白,也不像司命整日想到处玩,能静下心来,若能修好命簿术,或许会做得更好。
文宝罗沉默着不再说话,古鬿往四周望了望,哑声开口问:“你可知我那孩儿的棺椁在何处?”
听说是药君操办的,如今药君生死未卜,她也无处去寻,本是随便问问,没想到文宝罗还真的知道,小手一挥,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新的路,路的尽头同样有一副棺材,只是比司命这个小些。
同样的白玉裹身,什么也看不到,她没有过去,只远远的望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天宫长廊有许多仙娥拿着物品来来去去,说是那三公主珞筑决定回到母族,看这架势,是不愿再回来这天宫了。
文宝罗急急忙忙追来,憋着口气:“鬼王请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古鬿回头问道。
文宝罗欲言又止,屏退了那些仙娥,脸色有些微红,艰涩开口道:“命簿术的第三层考验的是定心。”
古鬿不解,专门跑来说这个干嘛,修行乃个人之事,她也帮不上忙,且听文宝罗支支吾吾继续道:“红十...”
原来是这样,她早知文宝罗对红十有意,难道喜欢一个人还能对阻碍修行?于是她说道:“若你担心红十会对你修炼命簿术有影响,大可自行断情绝性。”
“不...不是。”文宝罗涨红了脸,叹了口气,似下定决定把话说出来。
“我做凡人时看那神怪之书就对司命十分崇拜,红十与我虽交好,但怎么也比不过司命,我细细想来,她每次来找我喝酒,都有意无意打听命簿打听司命打听那失踪的柳树精。”
“你想说什么?”古鬿盯着文宝罗,半点不容他歇气,质问着。
文宝罗闭了闭眼,也豁出去了:“司命死状极惨,且走时说是与你相约,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红十有谁能代替你把她约出去。”
文宝罗这话相信所有人都想过,古鬿也想过,但她从没深想,况且以红十的法力,怎会是司命的对手,听说司命是被人一掌打死,那人的法力远在司命之上,就算红十日夜苦练,也做不到。
“你多想了。”古鬿淡淡说道。
文宝罗依然不松口:“我若带着这样的猜疑进到命簿三层必定失败,或许我自私了,但司命留下的这个重担我得担着,所以我想恳请鬼王,无论如何,帮我问问清楚。”
古鬿气急:“我原以为你是因着喜欢红十怕她扰了你心绪,却不知你存着这样的心思,心思如此深沉,我看那命簿术你一辈子都练不成。”说完古鬿甩袖离去。
她来之前才与红十敞开心扉,不愿再存着怀疑她的心思,若这话问出去,红十这么敏感的性格,肯定会私底下伤心难过许久,况且怎么可能是红十,怎么可能!
可她的思绪却不断往回飘,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海地客栈两人情绪不对,想起了一直不醒的红十司命一去便醒,想起了自红十醒后开始变得话不多,想起了司命死后情绪不对经的红十,甚至想到那日蕴灵山满山尸体时,红十不在她身边。
最后落在了那天脚步轻盈的红十身上,到底她错漏了些什么,为何会想这些,不可能是红十的,虽然司命表面经常嫌弃红十,但那就像表面嫌弃月老一样,红十有什么理由杀她。
想入神了,呆呆的站在天宫门口,被眼前的月老唤回心神:“我细细琢磨你刚刚问我的话。”
“什么?”古鬿问道,看样子月老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月老回忆道:“那日我悲痛万分,抱着司命痛哭时,闻到过一阵花香。”
轰!古鬿的整个思绪彻底炸开,木讷的问道:“何种花香?”她虽问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月老摇了摇头:“从未闻到过,但我确定是种花香,有些像苦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