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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山就是青溪县的地盘。公路虽然是国道,但仅仅比双车道宽一点而已。蜿蜒盘绕,道路在前面不远的山间突然消失,似乎前路被大山挡住,再一个转弯,路又重新出现在你的眼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这段路最真实的描写。
三菱越野车在山路上转来转去,像一条在海底珊瑚丛里灵活遨游的鱼。
相思坳乡,这是青溪县的一个行政乡。公路两边全是竹子,长十几公里,宽数十公里,如同是一片翠绿的海洋。车子从中间飞驰而过,可以听到竹叶在哗哗欢唱。阳光透过来,在你的脸上调皮地跳动着。青草、树叶混合着竹子特有的清香味道,在风里飘舞而来,钻进你的鼻子、气管和肺里,然后融进你的血液里,跟着流遍你的全身,像春天里珍贵的细雨,温柔地滋润着你。
走过这片竹林,开始陆续看到人家。大部分都是木屋竹楼,依山而建。下面一层养猪养牛,中间住人生活,顶上一层放稻米苞谷。有村寨聚集的地方,房屋变多,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他们或挑着担子,或牵着牛,或背着手弯着腰,在路边行走着。车辆驶过时,他们闻声抬起头,看着车窗后面的陌生人,憨厚地一笑,重又低着头继续自己的路程。
一条在山间穿行的河流出现在国道旁边。二三十米的宽度,却隔开了两个村寨。一座风雨桥架在河面上,年岁太久,桥身斑驳变色,桥顶还歪扭着。就像年纪大到一定程度的老人,脊椎不负岁月的重压,开始弯曲起来。
路边的房屋密集起来,应该是要进入到乡镇里了。路边的房屋有老旧的,也有新修的。老旧的房屋门前总是有一两位老人,岁寿跟房屋差不多,坐在屋前的晒谷坪,抽着老旱烟,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无声地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
新修的房屋自带着一股子生气。总是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他们或光着屁股,或只穿着半拉衣服,浑身泥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或在房屋里穿行嬉闹,或在屋旁的草丛里捉迷藏,或在屋前山坎下的小溪里玩耍。
继续向前开着,可以看到路边的人越来越多,房屋也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夜间休息的鸭子群。砖瓦建筑成了主流,也开始能看到商店和门面。
“青-溪县供销社相思坳乡代售点”,“青-溪县农村信用合作社相思坳乡储蓄所”,“青-溪县农业种子站相思坳乡站”,“青-溪县粮食局相思坳乡粮站”,一家接着一家,中间还参杂着“许三妹餐馆”,“王富贵百货商店”等等门面。
今天应该是相思坳乡赶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来了。把道路两边不宽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这个时候,车都变得慢慢悠悠,随着人流向前挪动着。被挤在车边上的大姑娘小伙子们,穿着的确良的短袖衣,好奇地向车内张望着,看进来的眼神里多是期盼和向往。哪一天,我也要坐进这四个轱辘的小车,在乡亲们面前走一回。
此时的喇叭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在提醒着前面和后面的车,不要挨得太近。同时也在告知挤在周围的人,不要贴得太紧,小心被车轱辘碾到。
一条岔路从国道上分出去,直接钻进小镇的腹地。远远地看见,那里有邮局,有乡政府院子,还有一个电影院。眼尖的丘好问一眼就看到门口的海报,刘德化和梁嘉辉双雄对立,两个黑色大字跃然在中间-“黑金”。
这部电影尝试着跟中影合作,在内地发行,但是没有卵用。汇报上来的票房是不到一千万,真实的数据永远是个迷。联美亚洲影业公司到手的只有一百多万。而此片在北霉市场的票房是六百多万,到联美亚洲影业手上的也是一百多万。不过一个是软妹子,一个是刀呢。
让人欣慰的是该片在曰本和翰国大受欢迎,不仅口碑爆棚,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有这那条岔路分流,人群大部分都涌向了那里,这边的国道一下子变得通畅起来。只是刚走几十米,遇到一个大妈赶着一群鸭子过来了,应该是要去集市上贩卖。
不知死期将到的鸭子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在国道中间豪横地走着。它们如同无知者无惧的勇士,藐视着前面和后面的钢铁怪物。跟在后面的大娘,手里拿着一根长细竹子,只关心她的鸭子不要走散了,根本不管是否挡到了来往的车辆。
对面的车辆忍不住按响了喇叭,小王司机也按响了遥相呼应,催促大娘赶着她的鸭子队赶紧离开国道中间。
“不必催她。”丘好问轻声说道,“这是她们的日常生活,是我们打扰到她们了。”
等了几分钟,国道重新恢复了通畅,小车继续前行在道路上。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看到进入青溪县城前必经的水渠桥,丘好问突然说道:“快到了。”
“是的,前面过了水渠桥,转三个弯就是林业局储木场,那里过去就是火车站,然后就算进到城区了。”小王司机笑着答道。
“近乡情更怯。怯的是故乡还是那样,而我却变了模样。”
张长水听了丘好问的话,连忙安慰道:“这是人之常情。”
“是的。就算再怯,却还是想回来。或者这世界上,只有故乡这么一个地方,能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变得宁静。”
回来的第二天,丘好问一个人来到公墓。他把蒲林斯特大学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摆在陈相军的墓前,在旁边的地上坐着,手里捏着那张纸条,默然无语。
坐了有一刻钟,丘好问把那张过了塑的纸条收好,拧开酒瓶盖,倒了三杯酒,又烧了纸,低着头喃喃地说道:“老头,我在霉帝没给你丢脸。”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两份证书原件你过目了,复印件我也烧给你了。你先收着,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得瑟一下。有烦心事了就直接去找阎爷,告诉他,帝哥那边咱也有人,你学生我在那里留学捞钱,也是有势力的人,可不敢小瞧咱。”
站在那里许久,丘好问又开口了:“那个该死的坑,终于填上了。我们青溪终于开始有变化了,可惜你看不到。”
他抹了抹眼睛,把证书收起来往腋下一夹,转过身去,挥挥手道:“走了老头,下回来再给你汇报咱是怎么折腾帝哥那些子子孙孙们的。”
丘好问在家乡待了两周,中间还去了一趟良山九里江镇爷爷奶奶家。然后带着明未央和邓凌飞先去五溪市,在那里坐火车去京城。
这两周一直全程陪同的张长水把丘好问一行人送到五溪市火车站,回来后在自己的住所里沉思了许久,才开始每天的习惯,记日记。
“丘好问无疑是个天才,十七岁拿到霉国蒲林斯特大学数学学士学位的人,不是天才的话,谁还是?我也隐约察觉到,他应该是益能集团的幕后老板,或者说应该是益能集团控股方,星迦坡嘉益集团和南港汇德投资的幕后老板...”
“这段时间的接触,丘先生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谦卑。我曾经私下问过他,你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为何还能保持着一颗谦卑之心。他告诉我,很小的时候他的启蒙老师,陈相军先生就教导他,一定要保持无所畏惧的谦卑之心。谦卑是因为知道这个世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艰辛和不易,无惧是因为你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这句话让我深思良久,决定要把它记下来...此外,我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对家乡的爱,就像一个婴儿对母亲的感情。真想不明白,在霉国见识过大世面的他,居然还如此眷念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县城。不过真的如他所言,对故乡的爱,对亲人的情,早就融进了我们华夏人的血液里...我也想了,那个潇水河畔的小镇,还有我的亲人们啊…”
张长水写下最后一笔,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晚,整个青-溪县城像一个婴儿,在寂静中渐渐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