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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没有任何意外,朝会在承明殿举行。
正当殿内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殿外之陛的下方,主父偃低着头,目光流转,瞳孔中闪烁不断的杀意没有丝毫掩饰。
在得到奴仆回报之后,他就已经连夜派人将早就已经书写好的竹简送到了刘彻手中。
相信,用不了多久,刘彻就会召他上殿,策问答对。
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竖子!汝不知好歹,休怪吾无情!”
“不肯用钱财买命,那汝就把钱财带入地下,慢慢享用吧!”
主父偃的怒火,随着流动的空气,进入承明殿,点燃了大汉皇帝脾气中的火药桶。
“诸位爱卿!今日朕不想处理其他的事务!”刘彻声色俱厉,洪亮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今日!朕,处理的是在前几天发生的关中……乃至全国仓廪大开之事!”
“也许还有爱卿并不明白这仓廪之事究竟是什么!”
“丞相薛泽可在?”
薛泽急忙的起身,小步快走到中央的位置,俯首在地,“陛下,臣在。”
“汝来向大家讲明,仓廪之事,吾大汉之损失!
诺!”
薛泽跪在地上,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双手捧着,开始仔细的念出来。
“元光五年,八月二十八,函谷关仓廪处上奏,其去岁征收之粮皆放于百姓,供给函谷关军仓之粮草,在此事之中亦折损大半。恐函谷关粮草不足,函谷关守备特派遣使者,快马加鞭入长安,请求调集他地之粮,供应函谷关。”
“九月初三,广川国急奏,其境内郡县皆开仓廪,放粮于黄河决堤之处,欲救济灾民,平抚大汉之民心。”
“九月初五,衡山国相急奏:衡山国内,各郡县皆响应平阴县,去岁征收八万余石粮食赋税皆被开仓放尽!”
“同日,淮南国亦奏,其境内仓廪剩余恐不足十分之一,短时间之内,无法供应北地抵御匈奴之用。”
“昨日,九月初七,长沙国八百里加急,其郡县之中超过十万石粮食,皆放于百姓。十三县之县令自缚双手,入长沙国中尉处请罪。”
“今日子时……”
薛泽每多说一点,刘彻的脸色就多黑一分。
到了最后,脸色黑的简直像是被用木炭涂了一遍。
反了!
真的是反了!
自己才是皇帝!
没有得到命令,全国各郡县竟然敢纷纷响应,开仓放粮!
难不成都妄图割据不成!
陇西,北地,雁门等地的武将脸色也不太好看。
许多将领已经紧紧的握拳,杀意加身,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枭首示众。
竟然没有充足的粮草供应,这让边境地区如何抵御匈奴?这让大汉如何组织下一次的出兵主动权?
难不成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与匈奴近身搏斗?
如果真的要这样,恐怕还没有见到匈奴王的营帐,就要被炸营地士兵给砍成肉酱。
不让人家吃饱肚子,人家凭什么替你卖命?
该死!
阻挡收获军功之人。皆该死!
薛泽直至说完齐鲁之地,才慢吞吞的将竹简放进衣袖,重新俯首在地,等待刘彻的命令。
“诸位爱卿可听见了?”刘彻猛的站了起来,癫狂一笑。
抬腿,用力一踹。
“砰!”
“咣当!”
面前的案几被他一脚踢翻,滚下去。
他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头发上呼呼的冒出热气,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抻着脖子,不顾礼节,对着下方就开始咆哮。
“朕临天下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情况!”
“一个六百石的绣衣御史,竟然能够号令天下郡县!朕翻遍古籍,未尝找到相似之记载!哪怕是《春秋》之中,亦未曾见过相似情况!”
“哪位爱卿能够告诉朕!此事究竟是何原因!难不成,朕昏庸暴虐如同桀纣?!天下官员争相反叛乎?还是其意图行伊尹放太甲之故事?”
下方文武百官皆大气不敢喘,皆低着头,不敢说话。
哪怕是卫青,也把头压低。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刘彻正处在气头上,谁敢上奏,谁就要被训斥。
第一个说话的,就要有做出气筒的准备。
“怎么都不说话?是觉得朕不值得尔等评价乎?”
刘彻怒哼一声,道:“平日里,一个个的经常偷偷摸摸的打小报告,如今,怎么都一言不发?”
“都哑巴了?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尔等说说,朕要汝等何用!”
下方的大臣纷纷面向刘彻,齐叩首,高呼一声:“陛下息怒!”
刘彻继续咆哮:“息怒,息怒!整天就知道息怒!”
“朕现在无法息怒!朕现在就想知道,此事应该怎么办!”
环视了一圈,刘彻想要从下方大臣的眼神中寻求答案。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所有的大臣,通通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全部沉默不语,任由皇帝发着牢骚。
“好!很好!”刘彻怒极反笑,“朝中两千石都不肯说话是吧?九卿都不敢开口是吧?”
“行!朕不逼迫尔等!”
“尔等不愿意说,有人愿意!”
刘彻对着承明殿之外大喝一声:“中大夫主父偃何在?!”
几个呼吸之后,主父偃小步快走,穿过殿门,来到大殿中央。
“扑通!”
俯首叩拜,乃敢说话。
这是叔孙通给刘邦制定的规矩!这是祖宗之法。
“卑臣主父偃叩见陛下。”
“平身!”
主父偃再拜,道:“谢陛下!”
随后,他站起来,弯着腰,低着头,拱手作揖,等待指示。
“主父偃,汝之奏章朕已阅读完毕。现在,汝来向诸位爱卿讲一讲,汝之看法!”
“遵旨!”
主父偃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周围大臣的反应。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嘴角微微上扬,得意之色浮现在脸上。
整个过程持续很短,不一会儿,得意的神情就被凝重严肃的神色替代。
他拱手,朗声道:“陛下,诸位大人,卑臣之拙见,请诸君赐教。”
主父偃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中的痰。
“自古以来,长幼尊卑有序。孔子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若无尊卑之分,无长幼之别,吾大汉何存?以何教化天下?且牲畜亦知长幼尊卑,如羊羔跪乳,乌鸦反哺。”
“今大汉官员竟不知如此通俗易懂之事,任其为官,大汉岂不乱乎?”
“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诸君得而食诸?”
主父偃直着身子,高呼一声:“依卑臣拙见,白明哲之人,假传旨意,开仓廪,空国库,按大汉律,应判决车裂之刑!且应当立即执行,以彰圣人之明,汉家之义!”
他作揖而拜,道:“请陛下下旨,立刻将绣衣御史白明哲,行车裂之刑!”
“荒谬!荒唐至极!”还没等刘彻开口,一旁,韩安国率先怒斥一声。
刘彻眯着眼睛沉声道:,“中尉卿,汝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诺!”韩安国急忙起身出列,拱手作揖,跪在地上一拜,然后起身。
“陛下恕罪,卑臣之所以怒斥,皆因中大夫所言,过于荒唐!”
主父偃将目光中的杀意藏于深处,假笑着询问:“哦?中尉卿,君有何高见?”
韩安国鄙夷的看了一眼主父偃,嘲讽道:“高见谈不上,但绝对不会和汝一样,满嘴喷粪!”
主父偃握紧拳头。
“嘎嘣!”
他强忍着怒火,道:“中尉卿,卑臣似乎未得罪汝吧,君为何辱骂吾?”
韩安国瞪着主父偃,开门见山的说道:“辱骂?哼!吾还想揍汝呢!”
“颠倒黑白,以管窥天之辈,竟然还振振有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