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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妆成刚追出去不远,迎面就撞上一个行为鬼祟的黑面稚童,但见那稚童挡在她身前,仰头间裂唇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锯齿状白牙,他手里提了一条闭着眼的茶鲤鱼,这显然是条死鱼,可怎么看这闭眼的鱼怎么稀奇,怎么看黑面稚童怎么瘆人。
梅妆成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念想到这是在渠都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瞥见女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最末的拱门处,梅妆成顾不上这许多,拂开挡路的稚童抬脚就要走,黑面稚童却将死鱼扔开,手脚并用地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
黑童力气极大,梅妆成挣脱不开,她习的武道内劲好似对他没用,尽管她出招已然快极,对方钳制住她的那只手也纹丝不动,但还是轻轻松松接下她越发狠厉的招式。
眼见被带离得远了,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梅妆成咬牙怒斥道:“牧言封你是要上天还是要遁地,皮痒想找死是不是?”
黑童原本缠着她的动作一滞,梅妆成一巴掌拍开扒拉在身上的肉爪,看着袖口处粘腻异常的爪印,只觉额心又开始隐隐犯痛。
黑面稚童见已被主人认出,于是讪笑两声,索性恢复原身。
此时看着玄发半束,眼尾微挑,身上只简单着了一件烟波雾流长袍的男子,梅妆成头更疼了。
牧言封搓着发麻的手背,想起梅尘钧一番威胁的话,抖抖脊背道:“我不上天,也不遁地,就是想告诉主人,你该回虎踞云磐了。”
语气很是掷地有声,恭敬却不容梅妆成回拒。
“如今我出个山就这么难?连我养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养出个人形的灵宠也要阻我,还真是世态炎凉呢!”梅妆成双手环胸,满是伤情地叹道。
牧言封旋即期期艾艾,模样无辜:“……祖宗,此次再失职。我会被拿回去炼化的。”
梅妆成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出息,说到底你是我的人,谁能拿你怎么样?”
牧言封实话实说:“你的那位堂哥。”
梅妆成用力闭了闭眼,似泄了气般:“方才你不是被那老妪带去炼化了吗?怎这般快又蹦哒到我跟前来了。”
牧言封挠挠头,一脸赔笑:“所幸都是些低级鱼妖,我还能应付那么几只。”
梅妆成想起方才被他扔掉的那条茶鲤鱼,稀奇道:“你把那鱼妖给打出了原形。”
牧言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脸耿直:“错手而已。”
“还给人弄死了?”
牧言封笑笑:“那是妖。”
梅妆成错愕,突然万般沉重地把手搭在牧言封肩上,痛心疾首的表情看上去不似作假。
“这是条活生生的命啊!牧言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无情的?太害怕了!”
牧言封神情微怔,瞬间对眼前的女子十分无语,你手上“惨死”的妖怪也不比我少......难道又要使什么新花招?
梅妆成见牧言封不为所动,眼珠滴溜一转,搭在他肩上的手转霎时变幻了动作,一张符篆就这么直直地糊向他的面门。
牧言封轻松避过梅妆成这看似玩闹般的一掷,捉住她的双手,顺带卸了她一身力道。
“哼,我就知道你憋着坏呢!”
梅妆成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养虎为患?这就是了。
挣脱不开牧言封的桎梏,梅妆成生气地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小白眼狼儿!”
牧言封:“……”
“你是谁的人?谁把你养大的?修为比我高就可以不把我这个主子放眼里了?没良心的白眼狼,还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梅妆成一路咋咋呼呼,一点儿也不担心把人招来。
牧言封翻了个白眼,都不想与她说话了。
软硬兼施无果,两厢争执,各不退让。
梅妆成学的那些外家招式在牧言封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过了几招虚招,到底被带了出去。
……
渠都城南角处有一座茶楼,客源一向稀稀落落的不是很多,今日倒是莫名多出一些人来,好像是为了看某个不知死活的人。
到茶楼不吃茶,只为看人,这事瞧着新鲜。
接连七日,同一时辰,同一位置,同一姿势且饮同一杯茶水的一名碧衣公子已是第七次被茶楼伙计给抬回来。
抬回来时浑身是伤,隔日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蹦跶出去,但到了某个时辰总会被抬回来,依然是带着满身的伤口。
众人好像没事干,皆聚在茶楼热议。
“我一直数着呢,这都已经是第七次了,还不死心呐!”
“害,你看他哪次不是被那些人往死里打,几乎丢了大半条命,也要在那门口守着。”
“就是,偏偏他的态度还不端正,在毕府外的大街上放出‘生命不息,风流不止’的鬼话。”
“他也是执拗得很,七次被拒,竟还有脸再去自讨没趣。”
有人不解:“何为……七次?”
茶楼常客与问话者释惑:“七日前这小公子莫名到毕府门前闹了一通,说要求娶毕小娘子,闹了七次,便被打了七次。”
另一个人接上常客的话:“那毕小娘子刚死了丈夫,头七都还没过呢,这小子站在毕府门前扬言要娶毕小娘子为妾,毕小娘子自觉受辱,一条白绫差点没吊死在自家府前。谁知这小子不仅不退让,反而也摸出一条白绫言什么共赴黄泉,殉情之类的话,比那毕小娘子还要积极寻死。后来毕小娘子气得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只得命人乱棍将他轰远,可这小子是个认死理的,被断了腿就干脆在茶楼租了个高地,日日盼着毕小娘子出府呢。”
那人一番滔滔不绝,说得有滋有味。
有人不解道:“这毕小娘子莫不就是……年前死了父母那位?”
常客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位,命硬着呢,听说是煞中煞,家里凡是沾亲带故的都被她给克死了。这不,才嫁进毕府没几天,丈夫又死了。”
另一位茶客来了兴趣,忙问他:“嚯,那这位小公子怎还敢求娶……那样的女子?”
常客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估计是嫌活够了,寻求点不同的死法。”
茶客听得一知半解,眼角瞥见一抹碧色身影健步如飞地消失在楼前,再抬头望向楼上的小公子时,只余桌上洒漏的几滴茶水微微漾着粼光。
茶客一脸茫然:“你不是说他的腿被打断了吗?”
常客没了耐性:“这不又长全了,不然他是如何隔日又去毕府门前闹上一回的。”
茶客:“……”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好得也太快了些吧!?
街道上,那抹碧色身影以肉眼可见的慌乱七拐八绕窜进深巷。
他掏出腰间一直紧捂着的万物囊,拿出方才向摊前卖绣线的娘子讨要的一根麻线,动作利落地把万物囊口来来回回捆了个结实。
末了不放心,又施加几道封印。
拍拍尚且不安分的袋子,碧衣小公子得意一笑:“你就乖乖地呆在里面罢,待我办完事再放你出来。”
正欲掐决破袋而出的牧言封闻言,顿时更不安分了,他一只手扒拉出袋口,对着自家主人左右比划,凌乱中不失愤然。
他要说的大抵不是什么好话,梅妆成三两下就把他的手给塞回去,袋口处瞬间又多了几道弱不禁风的封印。
牧言封脸上挂着羞愤的红,他已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马前失蹄了。
但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快出城时,主人突然向他扔来一张符篆,醒来后他便发现自己被封印在万物囊内。
那无良主人也不知在万物囊上施了几道封印,虽不难解,却也要费些气力。
见万物囊没了动静,梅妆成嘚不嘚的道:“爷出山是要办正事儿的,你安分点,爷或许考虑赏你个映日果解解馋。”
梅妆成深谙牧言封作为一枚地道的吃货,是难以拒绝食物的诱惑的。
想罢,她接着说:“不巧的是,这个季节可吃不到一枚映日果,巧的是,我那里还冰镇着几枚,虽有些时日了,但想来味道是没有变的。”
语落,牧言封手里凭空多出几枚暗紫色的果子,盯着那几枚果子看了一会儿,牧言封自动忽略掉梅妆成说的那些话,面上若有所思,据他所知,除了虎踞云磐,其他地方可有不起这东西。
只因这映日果的成熟周期长又极难保存,莫说放在身上想吃便吃,就是冰镇也得小心看护着,不然极易损坏,忽然他想到什么,又觉着不大可能。
美食当前,懒得去想那么多,没有丝毫客气,牧言封捏起一枚果子很干脆地咬了一口,入口的坚硬及不同以往的腥臭教他差点崩不住脸上的表情。
梅妆成像是算准他的每个细微动作及他将要出口的话,抢在他之前道:“不用谢了,这种类似于映日果的臭果我摘了很多,管够!”
牧言封捧着又多出来的几枚臭果,一双眼几欲喷火,他愤愤咬牙,忍住胃里翻滚的恶心,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好,好得很!”
这一句“好得很”落在梅妆成耳里别提多舒畅了,积在胸中七日之久的郁闷之气尽散,她哼着自创的小调又跑到毕府门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