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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青和杜可可都不理解丁嘉洛的这股狂热劲,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何况胡笳也开口了。
收个助理是小事,让胡笳欠个人情是好事。
“那就留下吧,五百劳务费按劳取酬不能少你的,其他工资暂时没有,什么时候想走千万别打招呼,免得我们伤心舍不得。”
不要工资的工作干不久,甚至不能称之为工作,丁嘉洛也没道理混在一个小工作室陪着艰苦创业,这也就是刚回国闲着没事的玩票行为。
不过如此一来队伍倒是暂时壮大了,有个海归加盟也挺迎合当时社会风气,顿时有了精英荟萃萝卜开会的感觉。
既然成了自己人,丁嘉洛也不默默吃东西了,凭借哲学训练出的超强扯淡能力很快掌握了一定话语,和大家聊得不亦乐乎。
尤其是她的海外见闻,胡笳和杜可可还是有些新奇感的,苏长青却觉得土得很。
九十年代的最流行,三十年后不拿出来卖弄就算了,不然土包子都嫌土掉渣。
丁嘉洛对工作室发展也有见解:“国内市场经济才起步,消费不活跃,娱乐太单调,许多方面是空白,这也是我看到泳装拍摄眼睛一亮的原因,发展是阶段性的,我们走的虽然是发达国家的经验之路,但却是国内领先走对的。”
丁嘉洛侃侃而谈,想法与苏长青不谋而合:“刚才我看到苏导演名片上的业务范畴就更惊讶了,没想到你们将市场脉络摸得这么准,立马就认定是志同道合可以合作的伙伴。”
这话让她说的,京油卫嘴都全了,也不知是顺杆拍马屁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反正听起来挺舒服,于是大家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临走丁嘉洛一再交待有什么事就叫她,还留下个中文BB机号码。
回国后她第一时间就办了一台这玩意,连机器带一年服务费五千多,显然是个有钱又有闲的主。
杜可可感叹:“不知哪的大小姐到我们这玩票来了。”
苏长青又开始意义不明的呵呵呵:“你听说过摇滚果儿么?”
“果儿是我们老北京黑话,女孩的意思,摇滚果儿就是玩摇滚的女孩?”
““不是,摇滚果儿不是自己玩摇滚的,而是那些情迷摇滚追随乐队的女孩,不顾一切、狂热,在西方这样的女孩被叫做‘Groupie’,音译过来更形象,‘骨肉皮’。”
“你懂的还真多,她要是骨肉皮,你就等着吃肉吧。”
“我是艺术家,摆脱低级趣味那种。”
看着远去的胡笳二人,杜可可又开始灵魂拷问:“你是怎么知道陈晓艺能获奖的?”
这都吃完一顿饭了,她竟然还惦记着这个,重生两个月之后,苏长青越来越不愿意触碰这类问题,有点后悔当时抖机灵:“我也就是顺嘴恭维,人艺那帮人一个个早晚都得获奖,水平摆在那。”
杜可可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今后十来天都要存放设备,招待所203没退房,暂时成了办公室。
两人回去回看了录像,很快选定十二人,毕竟条件也都摆在那。
苏长青特地交代:“你得和这些人确定一下生理期,互相配合着调整下拍摄日期,别到时候拍不了。”
杜可可看上去浑身不自在:“你一个大男人别说这个行不行,我会处理好。”
“说这怎么了,这有什么……”
“反正别张嘴什么都说,老娘听了难受!”
“我就纳闷了,什么好东XC着掖着……算了。”
时代差异是无处不在的,苏长青还记得88年刚入学电影学院,教授在上面讲解什么是“性感”,他也觉得挺骚气。
下午杜可可回办公室上班,顺便通知十二人明天带外拍服装来挑选,这两天京城大风,最快也得后天开拍。
苏长青则骑上自行车开始踩点,许多工作摄影和导演得提前做,不能等人马到齐了眼巴巴看着他们选机位找感觉。
其实这时候拍外景已经显出点秋意了,到时候得注意把妆化得水嫩些,模特别被看出秋燥干巴巴。
和杜可可规划过,八个景点就能拍出十二组满足要求的,可苏长青一下午只跑了故宫北海,没力气再去第三个地点了。
算了,且行且看吧,又不是拍什么传世经典。
晚饭时杜可可说丁嘉洛有车,明天选完服装可以一起出去踩点,八达岭都可以跑一趟。
苏长青有些懊丧:“早知道中午吃饭时就该给她布置任务,我一下午都蹬断腿了,作人还是太客气了。”
杜爸爸对一个海归掺和这事非常不理解:“这不是学坏了么,出去没学到正经玩意。”
杜妈妈在文化局工作,是个很和善的人,平时话不多,瞄他一眼摇摇头:“怎么说话呢,人家要是学坏了,你姑娘就早坏透了。”
苏长青心里很清楚,传统戏剧演员看似傲气,骨子里还是有自卑感的,下九流阴影挥之不去。
外拍一套夏装就够了,没人走在公园里转身又换了套衣服,那样的MV蠢透了,杜可可和丁嘉洛着装品味都不错,虽然没有服装师,她们两个也够用,很快服装就确定了。
接下去租了机器设备和面包车,厂里有长期蹲守的小工,大多都是熟手,一天二十元,苏长青选了五个,明天开工连包十天。
这些事都忙完了,杜可可不肯老老实实蹲厂里上班,坚持跟着苏长青一起踩点。
丁嘉洛开来一辆三菱大越野,结实宽大,三人先远后近直奔八达岭。
苏长青带上了摄像机,这玩意很多年没摸了,也得练练手感。
三人都善谈,一路谈笑风生,到了八达岭很快确定了五个拍摄点以及一个备用的。
丁嘉洛很大方,薄施淡妆轻松入镜,现场走位表现相当不错。
苏长青有点后悔,早知道带上化妆师和灯具,直接把这段拍完拉倒。
回程时丁嘉洛提了个显然未经深思熟虑的建议:“我打算把这当作第一份职业认真做下去,能不能给我印名片,我可以出去跑业务,北京咱有的是熟人。”
印名片无所谓,苏长青还是提醒:“你可别明珠暗投,北京现在这类工作室一大把。”
丁嘉洛觉得奇怪:“你要是觉得我是明珠,应该努力招揽才是,换了别人指不定怎么忽悠我加盟,你怎么反而劝退,老神在在好像担心别人占你便宜似的。”
苏长青:“那就恭喜你找到了大展拳脚的平台,马上给你印名片加官进爵。”
丁嘉洛留学果然没学到好东西,当然也可能是有拍马屁基因,从来不吝溢美之词:“苏导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自信幽默举重若轻,似乎看穿了世界的真相,很像我的一个人类学教授。”
杜可可凑近苏长青耳朵气声道:“这娘们不会看上你了吧?”
“夸我就是看上我?你拍领导马屁就是看上人家了?”
杜可可的家庭观、爱情观一直很简单,而且相当自负,一辈子没怎么变过,所以才很适合拍家庭伦理剧,那些玩深沉讲大道理的导演基本昙花一现。
接着又去了圆明园、颐和园,天坛那样的单一景观没必要单独跑一趟,想想也知道怎么拍,即便如此一圈下来到家也天黑了。
苏长青和杜可可想请丁嘉洛吃饭,她说晚上有事,把两人卸胡同口就走了。
北京胡同四通八达,苏长青进出杜可可家一般都走同一条路,这个胡同口还是第一次走。
胡同很窄没有路灯,对面有人过来就得侧身,才拐了一个弯,突然从一个院子里传来低沉的吟诵:“人生不相见……人生不相见……”
声音沙哑,意境苍凉,如同死神在低唤。
霎那间流火照魂,苏长青惊得呆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