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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不知放了什么浴盐,水是奶色的,滑溜溜。
八幡晴美与苏长青面对面泡澡还是有些羞涩,只露出肩胛骨之上。
还以为日本洗浴文化多牛逼,完全经不起审视嘛。
苏长青又将提琴手遇到什么样的死者,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说了。
晴美听得很感动:“您这个故事非常有创意,对待死者的敬意犹如对待生者般真诚,我很喜欢。”
“其实欧美也有人拍过表现死亡殡葬主题的电影,大多阴暗悲伤,或者荒诞搞怪,内容和风格都完全不同。”
大提琴手改行殡葬师,基调就定得很高,也只有装逼仪式感搞得最溜的日本人玩起来不违和。
“大和是个对死亡以及永恒非常着迷的民族,您打算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请北野前辈导演,高仓前辈主演?”
刚才酒桌上八幡晴美建议三人合作,既然苏长青编剧了,那么北野武自然就是导演。
可这么好的题材真给别人导演吗?
苏长青有点犹豫了。
他早期代表作是科教片《科学生产与哺乳》以及废除土葬的宣传片《永恒之火》,号称奶与火之歌两部曲。
前者让他成为吃奶方面的专家,后者则见识了肉体如何灰飞烟灭,对心灵的震撼无以伦比,从此也对死亡主题着了迷。
拍《模特队》时,苏长青花了很大篇幅表现农村的葬礼,最终还放火烧了灵堂,贯彻了死人一律火化的政策。
《太平号》看名字就容易想起太平间,不过死者都不太平,以另一个形式活了起来。
至于《移动迷宫》则生死一线间,每个人都在逃避死亡。
苏长青喜欢这个题材,给别人拍有点不甘心。
他已经是亿万导演,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于是得面对一个新选择:是继续拍商业片赚钱?还是在艺术名声上更上一层楼?
之前几部电影的票房都还过得去,四维的几个公司盈利也都不错,求利显然已不是紧迫任务,得求名了。
《移动迷宫》这次进不去北美市场,虽然题材敏感了些,可老美被反几十年早习惯了,如果苏长青足够大牌的话,好莱坞看在票房份上有的是本事丧事喜办,但这次他们显然认为犯不上。
接下去得拍一部能够横扫顶尖大奖的电影了,必须进一步提升知名度,让任何人都舍不得忽视。
那么出乎意料的题材、值得信赖的演员无疑非常重要,现在有高仓健可以合作,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大家习惯叫张导老谋子不是没道理的,他前期的片子基本不太考虑赚钱,先把国际声誉提上去,然而拍什么都无往不利,苏长青抄了捷径,但终究还得走正路。
连贾樟柯都在走这路线,先赚名声后赚钱,国内的人都不知道这人拍过些什么,却认定他是个牛逼导演。
苏长青也拿了不少国际奖,前期凑合着能用,到了现今阶段就不够份量了,接下去必须得奔着戛纳金棕榈、威尼斯金狮、柏林金熊以及金球和奥斯卡去,势在必得。
《入殓师》有拿大奖的潜力,原作就是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苏长青会去掉原剧中过于虚假的煽情套路,男主再换上无可替代的高仓健,完全可以拍得更精彩。
北野武导演水平的确很高,后来网上流传的火葬烤三分熟的梗,就是他在母亲葬礼上发明的,可见这人对死亡的游戏态度,那么这片子就未必适合他了。
这两天还在日本,苏长青打算先写个故事纲要,与高仓健谈妥合作事宜。
其实他早前也考虑过将《入殓师》国产化,濮存析、陈宝国、徐亚军都能演好这个角色。
不过这题材显然有文化上的水土不服,中日两国民众对待死亡的态度差异很大,剧本如果为了本土化改得面目全非就失去价值了。
至于中国导演与日本国宝演员合作拍一个日本故事,能否被接受恐怕不是问题,大陆后来许多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都是国外团队制作的,只要作品好,一般观众不在乎这个。
数年后好莱坞的斯皮尔伯格制片《艺伎回忆录》,因为日本已经找不出有国际影响力的年轻女星,于是三个艺伎由章子怡、巩俐和杨紫琼饰演,日本观众有意见也就那么回事,谁在乎,何况苏长青还是奔着获奖去的。
八幡晴美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继续演戏了,不然就求您给我安排个角色,能与高仓前辈合作将是毕生荣幸。”
“现在就决定放弃演艺事业了?”
看不出八幡晴美有多难过,只是无奈点点头:“我答应了家人,不再从事演艺事业。”
看来她已经与家里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个不太好问。
苏长青也故作姿态:“这太遗憾了,不然可以安排你演一具美艳女尸,让高仓前辈给你化妆。”
晴美抬腿打起水花:“胡说八道!”
《入殓师》留着自己拍了,不代表就不与北野武合作,苏长青之前一直是双轨发展的,直到天演被他合并。
他可以为北野武提供剧本,继续双轨名利双收。
《小偷家族》就不错,这题材适合北野武的一贯路数,而且原片获得了戛纳大奖。
《小偷家族》是一部很难描述的电影,故事情节比较松散,讲的是个底层社会故事。
爸爸带着十岁左右的哥哥在便利店里偷窃食物,手法专业娴熟。
回到简陋的家中,等待他们的还有奶奶、妈妈和年轻的小姨。
他们嘻嘻哈哈分享食物和见闻,互相关心和嘲笑。
而后观众却被告知,这些看起来温馨而幸福的一家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警察口中“不明原因的某种目的”才聚到了一起。
奶奶是个被丈夫抛弃、以微薄养老金度日的孤苦老人。
妈妈失手杀了家暴并逼她出卖肉体的丈夫,是个逃亡的杀人犯。
爸爸是个惯偷,在风俗店里与妈妈玩出了感情,而后一同逃亡。
小姨则是个从冷漠的家庭中出走的学生,也同样做起了风俗店工作。
而所谓的儿子,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儿,在游戏厅里被爸爸捡了回来。
后来他们又收留了一个被妈妈虐待、躲在阳台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称之为妹妹。
这些社会的边缘人,带着各自的伤痛组成了一个小偷家族,将所剩不多的爱与温暖传递给对方,成就了一段卑微心酸但温情的故事。
温情总被雨打风吹去,小偷家族最终被派出所剿灭,然而没有人被救赎,除了死去的奶奶,其他人都将面对更加不堪的人生。
“总之这故事用一个温情的视角,对现代社会进行了解剖,”苏长青再次斜靠在浴缸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切都平静清澈,但也如同一杯冰冷的白开水,没有温度。”
这故事在国内没有过审的可能性,同样无法本土化,还不如请北野武拍。
而且同《入殓师》一样是奔着拿大奖去的,苏长青期望靠着编剧,进一步提升国际知名度。
如果一年内能连拿两个国际顶级大奖:“那么老子就迈上了王者的黄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