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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大火炉。她在火炉里反复挣扎,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好不容易才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沈卓清和董家奶奶一脸担忧的倦容。
“你可是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了。”
“我、我怎么了?”
白芷支撑着身子,从炕上坐起来。
沈卓清忙替她把枕头立起来,好给她靠着。扶着白芷坐好后,沈卓清又给白芷掖了掖被角,生怕她着凉。
“你早上发烧了,然后就一直昏睡不醒。我连忙给你把脉施针,之后又给你灌了药,到了现在,这都快日落了,你才总算是醒了……”
白芷听得一愣。
这会子屋里烧起了炕,到处都暖洋洋的。
白芷转头看向窗外,可此时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只能从光线来判断,此时确实天色已晚。
窗子前的长木凳上,立着一个草叶编织的小花瓶。
小花瓶里插满了一大簇不知名的淡黄色野花。
那野花开得正好,淡淡的花香溢满整个房间,瞧着就很是喜人。
“那是石头从外面捡回来的野花。”沈卓清顺着她的视线解释道,“那孩子真是心细,知道你喜欢花,便跑出去一整天,才找回来了这些。”
“这都立冬了,还能开的野花不多了。这些花肯定很难找吧。”白芷喃喃的道。
“可不,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挖来的,肯定累坏了。”
董家奶奶道:“总之你醒了就好,可把我们吓坏了。你饿不饿呀?”
白芷摇摇头,她并不感饥饿,只是觉得自己浑身都脱了力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既然醒了,就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吃过东西,也好再喝药。”
董家奶奶这般说完,就走了出去。
趁着只剩沈卓清在屋子里了,白芷赶忙问她:“沈姐姐,我这是什么病啊?”
沈卓清正转过身去收拾银针,听得白芷这样问,回头给了她一个柔柔的笑:“只是季节变动受了些凉而已,不碍事。不过啊,你这身子骨儿,可着实是有点孱弱了。我以后每过几天,就要给你把脉施针,好给你调理一下。”
说罢,沈卓清便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她整张脸背着光,白芷也瞧不真切她的表情。
“也好,我这身子以前是遭了不少罪,也确实是得休养一下。”
“是呀,幸好咱们带了很多草药入山,给冬日里备着。我给你挑几味能增强体质的药,你等好些了,便服用起来吧。”
“好,那就多谢沈姐姐操心了。”
沈卓清顿了一下,才道:“哪儿的话,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站在这里给人治病。”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推开了。
董家奶奶捧着一碗煮好了的白粥,走了进来。
石头跟在她身后迈进门里,他素来呆板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这是石头给你煮的白粥,你可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这粥都好坨了。”
董家奶奶把碗放在了炕桌上。
白粥还冒着热气儿,白芷低头,舀了一勺子粥,然后用嘴唇试了下温度。
就这一低头的功夫,白芷便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胳膊根本使不上力气。她这样稍微坐起来一点,却发觉后背都被汗打湿了。
好在嘴唇间,白粥的温度刚刚好。生着病时,能吃一碗这样清淡可口的米粥,真也是享受了。
白芷慢慢的喝粥,一点点的,便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至五脏六腑,就连一直缠绕着她四肢的虚软无力的感觉,都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吃罢这粥,白芷将碗放回炕桌上,人一歪,又昏昏欲睡起来。
看她这样,沈卓清便和大家都退出了房门,让她一个人好好的再多休息一下。
屋外。
沈卓清刚刚关上房门,石头就问她:“白芷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卓清安抚的笑笑,道:“只是换季的不适之症罢了,不过她身子确实有点虚弱,要好好调整。”
石头低下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芷怎么样了?”
沈卓清抬头,见王念周和李肖正从屋外空地朝她这边走。
王念周把手里的猎物往空地上一丢。
这屋前的空地上,便又堆了好多脏兮兮的猎物。
这些猎物中,有野鸡,有狍子……猎物的块头没有秋天入山打回来的那批大了,一个个都瘦小可怜。不过在冬天,这些东西却是更加珍贵了。
沈卓清眉头一皱:“你又冒险入山了?阿肖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儿?”
李肖心虚的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
他这个嫂子一向和和气气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学医的缘故,沈卓清有的时候为人处世特别的认真,而一旦她认真起来,就也颇有些唠叨,令人不敢轻易招惹。
王念周忙道:“我这不是听说白芷病了么,这才想着入山给她打点东西回来补补身子……再者说了,我最近入山,都没有再觉察到什么异常情况。大概,那山里的人也是要过冬的吧?”
“唉,你们可不能大意了呀。”
刚开始几天,大家都如临大敌,一个个心里万分警惕。可现在这才过去了半个月不到,男人们竟就松懈了起来,这可不行。沈卓清想道。
沈卓清又敲打念叨了他们几句,这才对李肖道:“阿肖,我有点事要与你说,你跟我来。”
王念周一听这话,如释重负,赶紧拎着他的猎物跑了。
石头也抬脚往灶台走,好去收拾锅具。但刚走了一半,石头见周围没人,而沈卓清二人只顾往前走,也不留意周遭,他便一猫身,也跟着二人往林子走。
石头自小就经常做这种躲人、藏身的事儿,所以一路上也没叫沈卓清他们觉察到。
沈卓清和李肖在一棵树下站定。
李肖这才问道:“你怎么了吗?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石头远远的听到沈卓清的声音尤为颤抖。
“我要说的是关于白芷的病情的事……”
李肖感到很意外:“她怎么了?你不是说,她只是得了换季的不适之症吗?”
“确实是不适之症,可一般人在换季时,即使偶感不适,也不会这般发烧昏迷啊。而且,白芷还经常会头痛,夜里也常常睡不踏实……”
李肖便急了,问道:“那白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一旁偷听的石头,登时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他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以便听得更清楚一些。
“白芷……白芷是伤在头部,她、她……”沈卓清不由得呜咽起来,“她以前应该是被什么人狠狠的打过,而且那之后,白芷也一直未能得到及时的医治,所以她脑子里便留了淤血,淤血久久没有化干净,现在已经很难治好了……”
李肖听得不可置信:“是什么人欺负了白芷?我们大家伙儿都绝不绕他!”
沈卓清摇摇头,忽然一下子哭了出来:“不曾听她提起过……可我替她诊治过后觉得,她当时受的伤应该是极为严重的,怕是生死之间,在鬼门关徘徊不已吧。我真的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小孩子,当时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可怜得很……”
李肖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这件事,他印象里的白芷机灵贴心,还有着超出年龄的坚强,谁曾想,她竟曾经遭过这样子的罪。
李肖感到很心疼,不觉就沙哑了语气:“这数月以来,我们大家一起谋生逃灾,我看着石头和白芷,就像是看待自家亲弟妹一样……以前,他们还救过我的命。可是、可是……原来他们之前,也是受了大苦的。”
沈卓清边掉着眼泪,边无力的啜泣道:“阿肖,你说我该如何是好?这脑子里的伤病最是难治了,白芷的体质又格外孱弱,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她……”
“怕她怎样?”
“怕她早夭……她这病只能靠自身休养来恢复,而用药施针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若是休养的不好,随意来一场病,譬如伤寒,对于白芷来说,也都是致命的。”
沈卓清说完这话,树林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
石头在一旁默默听着。因为拳头攥得太紧,他的手指甲都陷进了手心里。
可石头也不管手心里传来的尖锐的痛楚。他无法接受白芷恐怕会早夭的事实。
在听到沈卓清说出‘早夭’二字时,他五脏六腑都仿佛拧在了一起,痛的他几乎站不直身体。
耳畔突兀的想起当时逃灾路上,他们二人相互鼓励的话语——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平安的活下去的么?怎么到了现在,却还是要抛下他一个人了么?
石头的视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