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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你如此为他舍命,可我如何舍得你。
直到快步走远,与防风邶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小夭才能真正平复心情,去思考,这里是帝君脚下守卫森严的轩辕城,宴会邀请的也都是氏族亲贵,彼此都有数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交情,相柳想要贸然顶替防风氏的公子根本不可能,哪怕只是防风氏一位庶出不显眼的公子,所有的理智都告诉小夭,防风邶只能是防风邶,但小夭身体的本能却还在鼓噪,那种熟悉的感觉,骗不了心。
小夭就这样,心头隐隐焦灼地,一直待到了宴会结束,急着与玱玹快速返回府邸,可玱玹却与那位高辛羲和部的高手在门口寒暄个没完没了,聊了许久,也不见他二人结束,小夭无聊地等在一旁左右探看着,忽见浓黑的天幕里,出现了一匹防风氏的天马坐骑,皓白如星月的天马上,一人黑衣斗篷,头面半掩,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小夭又是个灵力微末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可小夭总觉得有冷冷目光射来,带着熟悉的寒意,十足强悍的威胁!
那是毋庸置疑的杀气!那是可催天灭地的兽息!
“玱玹!!”小夭几乎是在意念微动的同一瞬间,以一声惊呼划破平静的夜,原本与玱玹面对面闲聊的那位羲和部高手,突然在这时出手,却是重重击向玱玹的要害!
很好,非常好,一切都与谋划中一样,此刻驱策防风氏坐骑的防风邶冷眼看着岳梁府门前发生的一切,附近所有守卫的人马早就被调派抽离,数丈之内也设了结界,小夭如此大声呼救,其实不会有任何侍卫前来。羲和部高手的拳锋劲猛,而玱玹本就不是以拳脚见长,堪堪几个回合,便已落了下风。
玱玹腹背受敌,而小夭感到深深的无力,只能又一次,以身体去阻挡,才接近玱玹身旁就被对方深厚灵力震得心脉剧痛。
半空的防风邶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然能听到小夭在做困兽般的嘶吼,灵力无用,便只能言语威吓,可那羲和部的高手兄长此前是被玱玹斩首,今日,他是无论如何要砍了玱玹的脑袋,杀意浓烈化为一把冰刀,毫不犹豫向玱玹脖颈砍来,千钧一发之际,却出现一位赤水氏女子,以法术将冰刀化雪,引开了那位羲和部高手。
紧盯战局的防风邶眯起眼睛,不如,就让自己助他一臂之力,结束了今日,轩辕从此就少了一个堪用的王孙,而快点结束这一切,也免得未来无穷的撕斗中,小夭舍命护佑他而受更多的伤害。
防风邶起手满弓,可小夭饶是被方才打斗震伤心脉,无力倒地,依然拼尽全力地朝玱玹身前挡去,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仰起的头如此坚定,似乎就是中了一万箭,她还会替玱玹挡住第一万零一支箭。
这样遥远的距离,按理说,彼此应该看不清对方的眼,可防风邶却似乎读懂了她眼中深沉的哀求,不要,停手,别杀他!
是这样吗?为了玱玹,你可以命也不要?你不是怎样都要活下去吗?
瞳眸里被地上挣扎着的身影占据,防风邶眼中的寒意在层层消退,一瞬间溃不成军,本是胜券在握的一方,可防风邶觉得执箭的手顿感无力,以为她选择了那只狐狸时,自己是失落的,但又总觉得,一切未成定局,自己还可以继续走下去,可此刻,她以性命选择了玱玹,那个与自己宿命般势同水火的男人,防风邶已经觉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要继续吗?这样缜密部署,精心测算,并且已经几乎要成功的计划?错过了这一次,不知下一次是否有这样的天时地利。
大势已去。
防风邶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长弓,杀势已殆尽,自己终究是无法伤害她,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当然有把握避过她的遮挡一箭射死玱玹,但,之后呢?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她终其一生活在如此的痛苦挣扎里?
答案很明显。
驱策天马坐骑,防风邶从黑暗中来,便又消隐于黑暗里。
慢慢地,相柳有些懂了自己的这颗心。这颗从未尝过情爱的心,会因为某个人,变软。总以为对她是可以放下的,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但这一刻,相柳确认了,对玟小六的所有欲念,从来都不是浅尝辄止,如果不能相守而爱,起码,希望她能平安快乐。
098 若忠义是为天下,相柳的任性只因她。
相柳以防风邶的身份回到暂居之所,他现在真正开始为小夭担心,陪伴玱玹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对强者而言,这世界从来不会是一片坦途,所以相柳也从未祝愿过离开自己的玟小六,可以拥有无风无浪的人生。他只希望未来风浪渐起时,玟小六靠自己也能搏风激浪,笑看天地。
我能给你什么呢?玟小六?
如果我无法给你一生一世时时刻刻的守护,那么,是否我可以给你足以自保的能力?相柳轻轻感受心口,蛊虫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她选择了玱玹吗?如果真是这样,这雌雄蛊虫为什么毫无异动?
情人蛊,说的就是若有一方移情别恋,蛊虫必会反噬,当初种蛊,只觉得玟小六对情懵懂,不想日后她被蛊虫反噬,所以引蛊时相柳暗暗做了手脚,以妖王之力强行种下雄蛊,也就意味着,玟小六与自己的情蛊反噬只会有一种情况,玟小六心中不再有自己,而蛊虫也只会反噬相柳。仗着自己有九条命,相柳对她,向来如此任性挥霍。
可现在蛊虫并没有任何动静,相柳轻轻地叹,所以,她还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
相柳不敢想另外一个答案。他不敢骄傲地猜想,玟小六选择的是自己,正如他一路走来的强者之旅,自己从来都不是世间拥有运气的那一个。一步一步努力才拥有今天的实力,而在感情中,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一只妖的生命里,最初是不知道什么叫“寂寞”的。相柳不觉得自己寂寞,只不过偶尔长风明月,一些心事无人可诉,一些情绪无人可懂,相柳会发很久的呆,直到,遇见了玟小六,他于是了解了何为陪伴,何为懂得,何为惦念,日子在一瓶瓶毒药里,酿成了甜。
一无所有的那些岁月里,相柳从无畏惧,直到玟小六成了小夭,他开始慢慢代入她的心事和立场,他开始浅尝那些恐慌与无措,因为心里有了一个人,于是,更觉得生命可贵,万物可爱。那也许不是畏惧,只是对天地万物的珍视。
那夜的刺杀未遂之后,相柳做了一个至为任性的决定……
同样的时间里,小夭还深陷惊惧。那个人走了!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小夭觉得那个人就是防风邶,可诡异的是,方才四目遥遥对峙,自己的心头突然悸恸入骨,似乎有种非常重要的东西,在那一刻被打破了,就在心脏最娇嫩脆弱的地方,方才半空中瞄准自己却没有射出的一箭,正在制造比痛更痛的感觉,那种破碎的痛楚,比身体上受的伤更甚。
为什么会这样?!理智告诉自己,那是轩辕城里五王七王做的局,早早投靠五王势力的防风氏也是局中一枚暗子,可心里却反复回响着一个名字——相柳、相柳、相柳……那样的痛,只会是来自心底深处。相柳出事了吗?是蛊虫吗?小夭惊慌得反复再去感受,但那痛苦只闪现了一瞬,这才稍稍安心。
直到侍卫冲破结界,围护着她二人返回府邸,自己和玱玹安全了,可心里有一角,却空了。
好在风波已渡,暂时能过一段安逸日子。似乎为了填满心中空了的一角,小夭每天开始花大量时间去制毒,王宫里物资丰饶,于是小夭制的毒也都有了很多花样,与其说是毒药,更像是某种心情的记录,比如一日,凤凰花红艳如火,落在小夭发间,一众婢女皆赞叹王姬人花交相艳,小夭于是把毒药做成一朵小小的凤凰花;又一日,殿外晚霞似皓锦映火,落在每个人眼底,都如镀了一层金,小夭就将毒药做成了鎏金香屑……
看进自己眼中的美景,藏进自己心间的趣致,小夭恨不得一一做成了毒,带上自己所有的念想,封了鲜,再放入九宫格的玉匣食盒中。似乎只要这样,那些未能相伴体验过的时光,也能互通有无。小六看着九宫格的食盒,偷偷笑想,九头妖怪,正好一头一个,谁也别抢谁的吃。
算了算时间,也到了给相柳交付毒药的日子,轩辕城此去清水镇遥遥,想要毒药安然妥送,小夭特意去了涂山氏专职运送的驿馆,更拍下最高昂的运费,直把馆中主事的也撼动了,以为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客户,要送什么了不得的货物,但主事查看货品时,发现只不过一个小食盒。
小夭仔细交代,“这里可有剧毒。”那主事的几乎已经汗流浃背了,小心收好食盒,目送这位“大客户”离开。
毒药寄送妥帖,小夭笑意盈盈地转身,打道回府,却不意间对上了一道目光注视,隔着几步远,防风邶俊身而立,也不知看了自己多久,小夭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就收起来了,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
099 防风邶与小夭并肩而往,确是路人眼中天生一对。
在感情里有一个理论,如果对方离开你后,过得很好,你大概率会嫉妒得发疯,但如果对方过得没那么好,你的气愤反而会消解,防风邶看得出,在轩辕城的小夭并不快乐,所以他直觉地想贴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明明是她的选择,为什么反而不快乐?谁敢让她不快乐?说到底,小夭就是玟小六,也就是他的人,除了自己,没人有这个权力让她难受!
所以这一日,听说王宫的马车载着大王姬去往街市上,线报只说大王姬神神秘秘,并未交待要去哪里,要见何人,这倒有点意思,她不陪着玱玹,独自一人是要去会谁?相柳很早便扮作防风邶,也在街市上随性溜达,只待一场“偶遇”。
隔着半条街路的距离,防风邶的视线远远就锁定她了,从王宫的马车下来,就一脸笑意堆叠的模样,防风邶看着她一个人提着食盒,小心地捧着走,看起来像是特意备了礼物,要去哪个高门府邸见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防风邶本只是冷眼看着,没想到她却直奔驿站,出于好奇,防风邶尾随窥看,就见她暴发户般为这食盒一掷千金,竟然连很少露面的驿站大掌柜也出面接待,然后听她不断嘱咐,这里边的糕点有剧毒,要小心送去清水镇,那大掌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几乎要逗笑不远处的防风邶。
毒?清水镇?看着那精致的食盒,防风邶眼底冷意不再,替上一抹柔波。那匣子由寒山冷玉手雕而成,应是轩辕王宫里的珍宝,用这样一个玉匣锁鲜毒药,也只有她才能做出这种事。
不得不承认,她不气自己的时候,确实可爱。
所以,当小夭终于反身回眸时,对上的正是一脸温存的防风邶,想起自己隐约从玱玹口中探过防风氏的这几个同辈人,说到防风邶时,玱玹说,那可是浪荡大荒的纨绔,很有些左右逢源的能耐,还特别嘱咐了一句,日后若与这位有所交集,切莫走心。纵使玱玹不如此叮嘱,就凭他那张脸,小夭也觉得这人很是可恶,明明同样一张脸,生在神族,便可浪荡度日,生而为妖,却清苦终年。小夭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为那个人抱不平,可一张小脸已经板得死紧。
见小夭终于看见了自己,防风邶负着手悠哉地走向她,小夭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渐行渐近,一步、一步,倒像是踏在自己心上。
防风邶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柔声搭讪,“来送货物?”
小夭烦他那种与自己相熟的态度,故意不给半点回应,但心中暗暗催动着蛊虫,蛊虫安静如昔。
防风邶又上前一步,“不认识我了?”小夭索性转身就走,扔下一句威胁,“你最好别接近我,我一看到你就想下毒!”
可看在对方眼里,犹如奶猫吼虎,只觉得她怎么会这样可爱,不愧是防风邶,使得一手醇熟的“祸水东引”,将小夭此刻的冷淡故意安在别人头上,一脸无辜地反问,“你那位朋友就这么招你嫌?”说着,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上小夭的脚步,贴身而行,仿佛二人就是结伴而来。
街市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的,但小夭身后走了个防风邶,一身富丽华服又颜值甚高,路人于是都纷纷不由地避让,给这一对璧人通行。
小夭心里暗暗地怼他,相柳怎么会招自己嫌?他才是!侧头甩了脸色,凶巴巴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无聊,我看你也挺无聊,两个人无聊总比一个人无聊好。”防风邶这句话其实说得带了十分的真心,难得有个空档,来陪陪“自己的人”,做个人形朏朏,应该不算对她太过宠溺吧?
小夭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只觉得这人十足可恶,那日他寒夜的箭锋,一念之间的生死要挟,自己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手脚发冷,怎么?!他现在是摆明想对自己装傻了?小夭笃定那夜天马上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应该也知道了自己大王姬的身份,那为什么还来缠着自己?猜想他别有目的,小夭嘴上也多了几分厉害,“你来轩辕城干什么,总不是为了无聊吧!”
听她问了,相柳倒也据实以答,“我来轩辕城做的事见不得光,都是晚上忙,白天,是真的无聊。”变相就是在承认防风邶确是那夜的暗刺箭手,会再寻着机会针对玱玹伺机而动,相柳如此直白,只希望她能听懂,只希望她在玱玹身边时,更要多几分警惕。
100 防风邶与小夭的第一次约会。
只想提醒她一句“凡事小心”,相柳就奉上自己背负的所有“不可说”。但就算再重来无数遍,相柳还是愿意为她揭开所有藏在阴暗筹谋里的真相,只为提醒她一句小心。凡事皆有所畏惧,但真心,无所畏惧。
“你这人脸皮还真是……”小夭甚至还没说完,防风邶极有默契地替她接了最后两个字,“挺厚。”
此前与防风意映打过数次交道,印象里,防风意映任何事到了口中都得七拐八绕,却不想她的二哥却是这么截然相反的性子,无赖,却也坦率。记忆中,那个人虽然寡言,但也句句坦率。
“脸皮不厚,怎敢缠着你这么美的姑娘不放呢。”见小夭还是冷着脸不搭理他,防风邶略带挑衅地凑上前接着说,“若今日你不理我,我已经准备好下一次跟姑娘偶遇了。”
给你脸了是吧!小夭果然中了他无赖的激将法,立时站住接招,“你为什么要跟我偶遇?”哪知防风邶文绉绉借了人间《诗经》里的词赋,口中吟喏,“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以前在清水镇上,听那说书的灵石老儿也讲过一些人族诗经里的故事,这首小诗,小夭隐约还有点印象,诗名叫《野有蔓草》,说的是在芳草萋萋的水岸郊野,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唱着情歌,被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偶然遇见,二人因为这次邂逅,一见钟情,展开了一段浪漫而自由的爱情。诗里都是男子的视角,热烈追逐、真挚示爱,虽然诗中始终未提到女子的心意,但最后的结局可以证明,女子对男子也同样心动。
什么意思?这无赖怕不是把自己比作了热烈真诚的男子?可惜此处不是浪漫的水岸郊野,她也并未对他唱过什么情歌。大概是真被防风邶无赖地纠缠惹恼了,小夭甚至没有意识到,诗经里说的场景,恰恰便是自己与相柳初遇的情景,小夭瞥了防风邶一眼,哂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你要是敢信,我可就不敢说了。”防风邶状似轻佻地接了一句,真希望她能知晓自己心底的感觉,真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晓。
聪明如小夭,也猜不透防风邶打的哑谜,却听他突然问自己,“想看我射箭吗?”
他打直球的时候反而没那么讨厌了,小夭的态度也有些软化,“听说你们防风家的人都很善于射箭。”
“跟我比起来,他们都不算擅长。”防风邶有些开心,她终于似乎放下了一部分敌意,开始对自己这个人感到好奇了吗?
“你和你妹箭术谁更好?”小夭问出这句,防风邶又有点吃瘪,原来她好奇的是涂山狐狸的未婚妻。
“她。”防风意映确实在箭术上狠狠下过功夫,加上箭术更重悟性而非灵力高低,想自己在防风氏不过数百年,在箭术上的投入也确实不如其他同辈。
听他这样说,小夭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好到什么地步?”
防风邶突然温温地笑开了,从为她设计那支能以弱胜强的弓箭开始,早就有意教她箭术,也许,在这轩辕城,借着防风氏的身份,倒真的顺理成章。 “想看我的箭术吗?”
小夭随口说:“好啊!” “随我来!”防风邶兴冲冲地吩咐家仆,备好两匹天马,就带上小夭出了轩辕城内,城外就是惇物山,峯高入云,人迹罕有,视野绝佳,最适合新手修习箭术。
那似乎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与清水镇上相柳每每霸道掳人不同,这一次,男方发出邀请,而女方来决定是否应邀,这对相柳而言实在是个新奇的经验,但他很满意截至目前为止的每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