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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生死一线,希望就万般珍贵。
防风邶的耳力极其敏锐,听小夭说的那两句话是,“这世上总有一点美好,值得你活下去。”眼底便微微漾起了一抹柔波,是否,在自己过往最为不堪的童年,如果小夭遇见那时的自己,也会这样给浑身血污的自己,一个毫无芥蒂的拥抱,一个明媚坦荡的笑容,也会……希望自己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突然的感动上涌,无法自抑,防风邶的喉头不自觉发出了一声哽咽,从未失态成这个样子,防风邶慌忙地低头,捂住了嘴,然后,装作因为偷听到小夭说的那番话,低着头颤抖着身体,仿佛她说的是什么世间最为好笑的事。
小夭刚好看见了防风邶的举动,微微瞪他一眼,带着些少女的嗔怪,又转过头去看妖奴,才发现自己的话完全将妖奴搞蒙了,只见那个妖奴面向自己,微张着嘴,正呆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夭走回防风邶身边,看到他还目光闪烁一脸坏笑,气从胆边生,反手就去拧他腰侧最软的地方,“到你了。”防风邶揉着被她掐了一把的地方,脸上还带着几分宠溺笑容,也朝那妖奴走了过去,小夭只见防风邶快速地弯身,凑近妖奴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凭唇语又实在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刹那,小夭就看到妖奴眼中闪现激动而不可置信的神采,甚至当主人带着那妖奴离场时,他还在不断地回头看向防风邶,而防风邶对他郑重地点了下头。
小夭不是没努力偷听,但她确实听不懂那种“语言”。知道自己这次输了,但是,看到了那个妖奴重燃希望满怀生机离场的样子,她倒也并不觉得输了有多可惜。
“我赢了。”防风邶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小夭极为不解,到底他说了什么,会让那死生一线的人燃起如此的希望。那似乎不仅仅能用“生存的希望”来形容,倒像是……倒像是……他给了他一个具象的榜样,一个活生生的信仰。
“你作弊了!”小夭猜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天地良心,我今夜第一次见他。”小夭凑近盯着他眼睛,他半分也不闪躲,依然定定地回看着她,似乎自己所说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你究竟跟他说什么了?”小夭真的很想知道,防风邶快速思度了下,要告诉她吗?但那个答案很可能掀起自己过往的伤疤,以及一直对她隐藏的身份,防风邶快速地做了决策,朝她的脸暧昧不明地凑了过来,伏在她耳边,却只丢下两个字,“秘密。”
好奇心不被满足,回去的路上,小夭一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问,防风邶于是耍起了无赖,“如果你也抱我一下,我就告诉你。美人计对他没用,对我却很有用啊。”若她真的肯……那过往的秘密,说与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小夭听他旧事重提,只当防风邶这是又揶揄自己方才对妖奴无效的那番话语,小脾气也上来了,噘嘴白他一眼,“不说拉倒!”说完,便使着性子,快走几步,不想再跟这无赖浪荡子并肩而行。
见小夭与自己拉开了距离,防风邶开始有些不适应,方才心里所有的纠结都放在一边,只想哄回她的笑容,“告诉你、告诉你。”防风邶说着紧走了几步,硬蹭到了她并肩而行的那个位置,才觉得心底舒坦了些,但小夭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冷着脸一甩袖子,又紧走几步,偏不让他近身,“我现在不想听了!”
她真的生气了?此时夜色已深,若不哄好她,只怕要生出隔夜仇来……隔夜仇?!那怎么行!防风邶索性扯住她衣袖,将人锁在身边,无赖似的欺身上前,“可我偏要告诉你,求着你听。”说完,整颗脑袋凑过去搁在她肩头,一身懒骨头仿佛都要长在小夭肩上似的,这么大的男人,撒娇黏人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但看在小夭眼里,也有点子赏心悦目。
与相柳一般无二的那张脸,无论做了什么,似乎在小夭这里都是能原谅的。
小夭以前常常觉得自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表面客气温和,但心中的尺度界限异常分明,哪怕是当年被自己一手救回来的叶十七,只要一次不忠,自己从此也能将他冷冷隔在心门之外。但遇上了这个防风邶,相处的短短时光,他已经无数次让自己妥协退让,一颗心就算勉强硬起来,也僵持不了太久。
“求我?你打算怎么求我?”小夭还是给了他个梯子,心中抱着点看好戏的态度,但脸上依然板得死紧,专等着看这无赖怎么求自己,今日自己输给了他,总也要找回点场面的嘛。
谁想到防风邶不愧是防风邶,浪荡子绝非空穴来风,逮着机会却又使出了无赖嘴脸,“我来抱你一下,我愿意对你使美男计。”那张脸笑意更胜,直直地凑过去,似乎在提一个极为值得被采纳的建议。
小夭愣了一下,想不到他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求”自己,这明显是又趁机占自己便宜!就不该给这人好脸色!小夭狠狠朝他凑近自己的胸膛推了一把。“你不说我真的再也再也不理你!”
见她生气了,防风邶松了口,“我对那妖奴说,我也曾是死斗场里的奴隶,但我活下来了。”“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你这种话?”“因为……我用的是死斗场里,妖奴特殊的语言。”“奴隶主都听不懂的语言?你怎么会?”小夭越来越觉得事情诡异。他真的只是神族里一个浪荡子吗?为什么他会死斗场里妖奴的语言?小夭试图在深沉夜色中看清楚他的神情,可防风邶却看向了远处,状似无意地说,“也许我真的在死斗场里做过奴隶呢。”
“你是谁?”似乎蛊虫在急速地窜动着,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心湖一下子乱了水波,小夭于是又问了那个问题。
117 除了此刻心跳,天地再无它物。
对上他,小夭的心情总是起起伏伏,因为“他是他”的猜测,而澎湃,也因为“他不是他”的结论而难过。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一遍一遍地推敲观察,不厌其烦地想要从同样的一张脸上堪破一丝线索。总觉得希望渺茫,但永远不想放弃。
“你希望我是谁?”防风邶又换上那副浪荡的态度,这爱的迷局,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她原地踟躇,他又总忽现左右。
他不是没有希望过,她坚定地给出那个答案,但他又想不出当真相揭晓时,他应该如何对她,是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中从此不再放手?还是继续推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老死不相往来?哪一种,才是对她此后漫长余生更好的结果?防风邶甚至希望,那一战快点到来,一战之后,他就不需要在身份立场的互斥与致命爱意的吸引中极限拉扯。
「只要我活着,我终将奔赴你的所在。」
小夭近乎大胆地主动,朝他的心脏轻轻伸出掌心,贴靠在他心脉跳动之处,另一只手,则伏在自己左胸上,一下、一下、一下……她下意识地说,“我们的心在一起跳。”如果他是相柳,他应该知道自己说的是雌雄蛊虫,小夭就这样期待着,期待他在这样一个略显奇幻的夜晚,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
但防风邶只是将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是啊,好像真的在一起跳。”仿佛小夭的举动,不过是女子与男子之间调情之举。明明这样节拍相合的心跳声,在耳中逐渐振聋发聩,小夭觉得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再无它物,只他们二人相携而立。难道这一切感觉,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二哥?”二人正相对无言地沉浸在恍惚与悸动中,防风意映的马车却刚好路过,她看到防风邶,立刻跑了过来。小夭只觉得这女子也怪有趣的,明明平日里跋扈又不屑身份低微之人,但她作为防风氏的嫡女,却对这个庶子出身的二哥很是恭敬啊。不远处,涂山璟也缓缓走来,想来是陪着未婚妻乘兴夜游。
四个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才两男两女而已,居然能占了四角关系,于是现场有尴尬的,有不屑的,有冷淡的,也有激进的。防风邶便是激进的那一个,话锋直接指向了站在最远处的涂山璟,“这位想必就是青丘公子,我那位大名鼎鼎的未来妹夫吧?”说着,看向妹妹。
强装冷淡的是涂山璟,看清防风邶的面容之后,他微微一愣,然后迅速觉得防风意映不会错认自己的二哥,但心中依然布满了疑云。涂山璟也不是很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没有接话,但防风意映居然替防风邶解释了起来,“这是我二哥,他无拘无束惯了,说话就是这样的。”在场的其余二人都更不懂了,若从道理来说,初次见面就如此语气不善,若从亲厚来讲,涂山璟是防风意映最为亲密的未来夫君,防风邶既不占理又不占亲,可防风意映偏就是不帮理也不帮亲,只顾自己这位二哥。
涂山璟总觉得眼前这人给自己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阁下是?”
“防风邶。你若愿意,也可以随意映叫我一声二哥。”这分明是拿了辈分来压涂山璟一头,说完把头微仰着,只等他低头唤人。
涂山璟愣了几秒,终于是没喊出口。但就这么片刻工夫,意映都不舍得让自己这位二哥被晾着,忙又起了话题,“二哥如今住哪儿,涂山氏在这附近有个园子,不如就住过来也跟我作伴?”防风邶本是拒绝的,但涂山璟似乎想到了什么,喊着二哥,邀他同住,说完眼睛还有意无意地飘向一旁的小夭。看什么看!防风邶不着痕迹地移了半步,挡住他大半视线。
涂山璟知道防风邶是故意的,一是因为狐狸敏锐的洞察力,二,则是防风邶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防风族人不满涂山二公子,本不是什么秘密,防风意映苦等他良久,至今他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婚礼依然遥遥无期,若说防风邶时因为这一层原因,对自己带有敌意,涂山璟又觉得不太像,他的肢体语言告诉自己,他不喜欢自己的视线接触到小夭。一个大荒知名的浪荡子,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介意别人多看一眼?涂山璟不是傻瓜,他不信。就这样心思百转,恍惚中也没听清楚身边的防风意映说了什么。
觉察到小夭自从涂山璟出现后,就始终一言不发,于是防风邶故意装作不巧的说,“今晚就先不去了,明日再搬吧,今晚,我还得送小夭回去。”说着,手便拉了上去,当着涂山璟的面,将那只小手深深攥在掌中,她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夜风凉薄,还是心中寒冷。没关系,防风邶将那只手牢牢圈在手中,慢慢焐热。
小夭在想一件事,过去,玟小六与叶十七曾有个十五年之约,自己与防风邶走得这样近,以涂山氏的耳目早就该知道了,可涂山璟什么也没做。此刻,叶十七身边已有了别人,而自己,离心中的那个人却分外遥远。正这样戚戚然地想着,也许是因为防风邶的手传来的温暖,小夭觉得面对涂山璟,或者面对任何人,都不必再羡慕他们的出双入对。所以当涂山璟有意用马车送他们一程时,小夭主动拒绝了,“我与邶坐在赌场玩了一天,现在想走动一下。”
辞别了涂山璟和意映二人,防风邶轻轻靠在她耳边,“哎,你觉不觉得这青丘公子审美也就那样儿~你看他穿的纯白色的内里,配奶白色的披风,这色调根本就不搭啊,脸色衬得可不太健康……”
小夭最后一丝烦闷都在他的吐槽声被驱散了,心中想着,我看你心思才不健康。防风邶又再吐槽,“你说他这审美能配得上谁啊,我妹真是命苦,后半生恐怕眼里看不到什么好东西。”
“还有你看到他那张苦瓜脸没?比我刚才戴的狗头面具还长?你说这是个什么品种啊?狐狸犬?”小夭终于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爽朗快意的笑声在这样幽深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而那些所有被突然打断的悸动、窥探、揣测与不甘,都止于这无边幽深的黑暗里,没有人再去提起。
118 男人这种东西,小夭打算宁缺毋滥。
“明天,你应该不来教我练箭吧?”这是小夭第一次主动问起二人的约会安排,防风邶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明日营中有些紧要军务,得亲身回去处理一趟才能安心。
“那别送我回府了,送我去朝云峰吧。”防风邶唤来天马,在夜色里将她护在身前,觉得今日的她与往日又不相同,似乎多了许多心事。她不说,那应该自己也不该问。
防风邶不知道,小夭迫切想去问问外爷,若自己作为轩辕王姬去婚配,是否任何人都可以。她很想听听睿智天下的长辈的意见。当其他少女在怀春的时候,自己却忙于生存下去,境遇的不同,让自己提起「情爱」二字也总觉飘渺。只有对着这个年长而与自己血脉相亲的外爷,小夭才敢稍稍吐露那些隐而不宣的心事,“如果那个男人与别人有婚约,我该选他吗?如果那男人与外爷为敌,我能选他吗?”小夭不觉自己已经将相柳当成婚嫁的人选。
黄帝略一思索,觉得她说的似乎像那个涂山二公子,又似乎像是在说两个人。又听小夭说,“我不敢想什么男人,就怕自己一想,便会万劫不复。哪怕心里会有点乱,我也会努力控制的。”
可黄帝看过了多少人心跌宕,又怎会听不出小夭这分明是心中已有了令她心乱不已的男人,而且,这人似乎与自己是敌对的关系。黄帝认真地给小夭分析,“如果那人与别的女人有纠葛,说明你不是他的第一选择。如果他选择做我的敌人,那就证明他随时都可能放弃你。”
所以,涂山璟果然不是自己的良配,可相柳呢?小夭陷入思索,他确实也如外爷所说,似乎随时都可以放开自己的手啊……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相柳了,偶尔只能以掌心去感觉蛊虫,才知道他此刻安好。
朝云峰上,小夭一住就是五天,晨起练箭,晌午后避了日头回屋制毒,一日一日这样过去,小夭觉得等不来那个男人也无所谓,一个人久了,也就麻木了。
于是给相柳这一轮制的毒,就带着些不甘与小小愤怒,她做了十来个圆滚滚指甲盖大小的弹丸,表面看不出端倪,很容易让相柳以为就是寻常的毒药,但只要放入口中,沾了一点点口水,就能瞬间爆炸,冒出星星火花。小夭测试过了,这弹丸炸裂的辐射范围大概在一尺左右,以相柳那个永远与人保持距离的德性,弹射的毒粉绝不会波及其他将士。哼哼,本王姬不爽,九头妖怪,你也陪着吧!
然后第六日上,侍卫来传,说防风邶在山下求见王姬。小夭下山,防风邶如常笑眉笑眼地仰头等她,但今日就是觉得这人的风轻云淡很是可恶。骑上天马,小夭一言不发,防风邶轻轻感受身前的这个人儿,觉得她今日脊背挺得笔直,人也格外僵硬,不知是哪里来的脾气。
本想哄哄她的,但突然眼前浮现青丘狐狸那张脸,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在轩辕城的这几日,那狐狸也未必日日待在涂山府邸,说不好就要上朝云峰觐见黄帝,是他惹了小夭不开心吗?若是他的锅,自己才不要收拾这个烂摊子。于是防风邶也有点悻悻,与小夭一同沉默起来。
是第一次,二人全程没有交流,安静的一路,只听得到天马偶尔的鼻息声。到了山顶,小夭一把取过弓箭,就往树干上狠狠地射,一箭破空,带着十足的火药味,直到扎进树干,箭尾还在嗡嗡地颤动。
“火气不小啊!”防风邶还是先开了口,却不想这话一出,下一秒,小夭举箭搭弓,就朝着他瞄过来,“你究竟是谁!”
“我住在未来妹夫家,与妹妹天天见面,你觉得我除了是防风邶,还能是谁?”语气里尽是无奈,但小夭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自己无法识破的信息。
“若日后发现你骗了我,就在你心窝射上一箭。”那是威胁,更像是一种伪装坚硬的央求,告诉我!你没有骗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他依然还是避开了直接的回应,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防风邶笑着将这个难题抛回给她,“你心里到底希望我是谁呢?那个让你总想对他下毒的朋友?”
二人之间,隔着那个不可说的名字,似乎答案每每都像呼之欲出了,但谁又都没有真的说出口,就像彼此心底隐晦又绵绵不绝的爱意。
-——-——【相柳小剧场 之 她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相柳拿到了最近的一批毒药,这一回,只是一瓶黑黢黢圆滚滚的丹丸,相柳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真的有些失望,以往的毒药她都用尽了心思,这一回的对比着实惨烈了一点。“她忙着应付谁呢?连花点时间做做毒药的工夫都没有了?”
相柳将一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丹丸,认命的丢入口中,可刚沾了口水,那丹丸居然在口中炸裂,“呃……”什么情况?相柳发现自己的嘴巴正在向外冒黑烟……相柳咳嗽了一下,甚至喷出几颗火星子……
双目微瞠,“不愧是我的人!”满足地握爪、微笑。
翌日,相柳问军需官,“你盘点一下营中的炸药是否充足,如果需要,我这里有个做炸药的能人,可以填补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