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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纵然相柳万千化相,宝柱永远等她回家。
孩童们继续嬉闹,又学着医师的样子,给久久不育的新娘子把脉,婆婆顺口问道,“你还没孩子吧?”这一句倒真的戳中小夭的心事,与相柳之间早已无数次亲密,但他是天地蕴化的独一份九命大妖,自己又是后天改命的半妖体质,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有那个福气,拥有一个像他也像自己的孩子。若能,那该是多大的福气。
小夭走了心,想自己半生以不孕不育的专治医师身份,行走江湖,轮到自己这里却无能为力,叹口气对婆婆说,“谁知这辈子有没有福气有孩子。”
婆婆听出她话中满满对孩子的期待,朝她笑笑,“有没有福气,是你自己说了算。”不知仅仅是一句安慰,还是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真的堪透了什么智慧。
小夭的目光被一个从丁字路口走来的身影吸引,她定定地望过去,相柳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此刻站在灌木丛边,也看着小夭这边,就像个外出打猎归来的丈夫,途中看到妻子正与邻人闲聊,也不上前打断,只是宠溺地在一旁等候。
桑甜儿也看见了“宝柱”,又想到小夭喊自己“甜儿”,忽然声音嘶哑地问,“你……你是谁?”这一次,小夭没有回答她,因为桑甜儿看到相柳之后的反应,让她瞬间明白了一些事,一些真实发生过,但相柳不说,她也忽略掉的事,她跑去挽住相柳的手臂,亲亲热热与他一同往“家”走去。
那个猜疑了好几日的问题,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小夭仰着脸叫他,“宝柱~”
相柳脚步踉跄了一下,又极快地稳住,隐约“嗯”了一声。
她猜对了!小夭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些总吵我好梦的孩子是回春堂的孩子?”
“跟你说了好几次,让你出来转转,你都不肯。”相柳罕见地有些不自在,自己做过的事被她撞破,不知她会怎样想,相柳只知自己此刻心有鹿撞。
她定定望着他,目光里更有万语千言,这近百年来,他似乎替代自己在看顾着回春堂的人,他真的没有食言,只不过因为当年一句玩笑般的“回春堂主人的主人”,他竟然真的守护着回春堂,一代又一代。
所以他置办这间宅院时,也是那个时候,自己还无法在海中生活的时候,他……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吗?
「你一直在等我回家吗?」
“宝柱~”小夭忍不住又去喊他这个名字。
“嗯?”
“所以你事情办完了吗?顺利吗?”
“嗯。”
“宝柱~”
“嗯……”
“那我们今晚吃烤肉,好不好?”她说完,偏着头去看他,一脸揶揄。
“嗯。”他应是想到从前吃烤肉,她吃嫩肉,他捡饼皮,一瞬间他面色浮现了防风邶对她的宠溺,只那么一瞬,但她就是认了出来。
“宝柱~”那个名字就好像一种瘾,小夭一而再地喊他,然后看着他心有踌躇,却依然每每回应。
傍晚的天色也掩盖不住相柳慢慢有些涨红的脸,他将掌心栖着的那只手握紧些,她要吃烤肉呢,得走快些,市集上有不错的肉摊子,只是去晚就没得挑拣了。
小夭跟着他的步子穿街过巷,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与周遭不断重叠,这里是清水镇,是她与他初遇时住过的地方,是她曾经以为回不去家时,为自己选择并用心经营过的一个家,而现在她知道,这里真的有着一个她的家,家里,有人一直在等她。
即使恐惧,即使胆寒,即使死过一次,小夭依然无法抑制去靠近他拥抱他的念头;可是即使惦念,即使渴望,即使无限吸引,小夭又无法彻底忽略掉他始终淡淡的抗拒与刻意的回避。
自己的离开,是一个板上钉钉不可改写的结局,小夭默默压下眼底翻涌起的小小水雾,装作去看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手被他紧紧握着,他的温度在冬日的傍晚传渡过来,小夭想起桑甜儿白日里说过的话,这一生我哭过笑过爱过通过,值了。
哪怕只有此刻。
222 月有盈缺人有聚散,而我心中只有你。
知道自己人在清水镇,小夭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逃婚的余波虽然始终笼罩在心头,但只要有相柳在旁,日子也不觉得难过。二人相处时,小夭坚持叫他宝柱,相柳初时还略显局促,久了,也开始如常回应,说来也怪,明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但听着小夭一口一个“宝柱”唤得亲热,相柳就觉得无端涌出一把子力气。
“宝柱~这些柴够不够过冬呀?”小夭不过是路过院子,随口一问。相柳闻言,又去背了一大捆柴火,连劈带码小半日,堆得柴垛高过了院墙。
“宝柱~院子里若是种点花草会不会更好看些?”小夭啃着根黄瓜,无意地来了那么一句,相柳转瞬已经弄来花籽,甩开膀子在院子一角犁出一小块地,种了不知道什么,最后甚至还围了一圈矮矮的栅栏。
他这执行力也真够强的,不愧是令行禁止的军中大佬。小夭吐吐舌头,看来“宝柱”这称呼实在好用,但也不敢滥用。
“宝柱~外边那是什么鸟儿在叫?”小夭坐在炕头,好奇地问了句,相柳以为是鸟儿聒噪让她烦心,手臂已经抬了起来。
眼看着相柳就要祭出妖力将那只无辜飞过的鸟儿打下来,小夭忙去按住他的手臂,“哎——你别打它呀,让它自由自在地待着吧。”
“哦。”相柳被她轻按的手臂不再蓄力,浑身放松地待在她身旁,与她一起抬头看着那只鸟儿,唧唧啾啾了一阵子,又自在地飞向云中不见了踪迹。
小夭有种被宠爱的错觉,只觉得如果自己嫌弃阳光太过炽烈,相柳真的会以箭将日头射下来。
只要在这宅院里,相柳总是忙忙碌碌的,似乎每日有干不完的农活,小夭常常就这么整日地看着他出出进进,偶尔黏在他身边打个下手,惹点乱子,然后在他无奈的目光中笑弯了腰。小夭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正是自己一生期待的那一种。
一直到了第三十日上,小夭灵力低微,但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双眼睛在监视着自己,一整日都觉得奇怪,相柳也更奇怪,昨日还予取予求的人,忽然又翻了脸,事情是这样的。
起因是小夭在闲聊里,提到了防风邶的名字,“我失踪这么久,外边不知怎样了,你做的事,却要记在防风邶身上,连带着也许涂山氏都要被连带责任……”
“防风邶,已经死了。”相柳的面色忽然就变了,“如果你是想说,我阻你成婚是为了玱玹与各世家结仇?不妨告诉你,那只不过是一半原因。”
小夭压根没这个意思,只不过担心着防风邶的身份,那是她与相柳难得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机会,可他居然说邶死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还有一半是什么?”
谁知相柳的目光冷冷看向屋外院墙,冷笑着说,“涂山老二雇我阻止你的婚事,条件是神农义军三十七年的粮草钱。”
三十七年……那是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小夭心中被这个数字惊得错了一拍,三十七年,也是曾经海底与他相拥而眠的日日夜夜,可如今,他说为了三十七年的粮草物资,便能毁了自己一场婚礼,甚至不惜搭上防风邶这个身份。
小夭不可置信地凑近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追问,“你在说什么?”多希望他的目光看看自己,多希望他说刚才只是一个玩笑,她万万无法接受防风邶“死了”这件事,可相柳的目光再也没有看回来,他始终盯着院墙外的方向,嘴里冷冷地说,“你若不信,自己去问问涂山璟,不就知道了?”
小夭隐约地感觉到,也许,分别的日子已经到了。她犹在不甘心,“我什么时候能走?”嘴里这样问着,可心中拼命摇头,不要赶我走,我不想离开我们的家。
相柳的目光一片冰冷,“我的粮草已经到手,你要走,随时。”说完,相柳紧抿了唇,生怕自己一时不忍再多说一些什么。院墙外有一抹可疑的影子在动,相柳知道,那是按约定赶来的涂山璟,这意味着外界的纷扰已经逐渐平息,她,是时候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小夭在他冷淡的反应里,终于确认自己无法继续留在这里。陪他演这场不得不为之的戏码,这是自己此刻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默默转身,如行尸走肉,正要走出院门,只听相柳又补了一刀,“若你泄露防风邶是我,休怪我让你心痛而死。”
他在说什么?自己藏都来不及,又怎会……小夭忽然意识到,有第三个人在偷听他们说话,相柳这话恐怕是在威胁那人,会是谁,被相柳威胁,却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小夭只觉得头脑混沌不堪,什么也无法思考,原本要迈出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相柳似乎见不得她多留片刻,“不信?”冷淡的声音响起,接着,小夭心口一阵刺痛,她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小夭浑身发冷地看向相柳,他高高在上的脸隐入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有一把声音继续冷冷地威胁着,“不想死,就管住那张嘴。”
这是一场戏吗?一场做给窥伺的人看的戏吗?小夭心中剧痛如绞,情蛊相系,不知相柳的心又有几分痛?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指也在微微轻抖。
「很痛吧,你也一定很痛吧?」
如果这只是一场故作的戏,小夭希望自己可以好好配合他,快速收场。她真的入了戏,抬头冷笑着讥讽,“难怪你一直不去九黎解蛊,就是想拿这个要挟我?好个厉害的相柳将军!”
果然,此话一出,相柳要的目的达到了,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声清啸,毛球已经疾飞而来,载上他转瞬便隐入天际。
小夭慢慢地从地上起来,走出院子,还记得将门轻轻地掩上,仿佛自己如平日一样,只是短暂出个家门。
防风邶死了、防风邶死了……他让我去问涂山璟、他让我去问涂山璟……小夭心底默默回忆着相柳的指示,既然他已经有了计划,自己就索性按他给的提示走下去,哪怕这是一条异常违心而艰难的路,只要心底有一个方向,总不会是个绝境。
相柳始终派人盯着小夭的动向,她先去了清水镇的愈府,借着愈信前往青丘的涂山族长府,这中间涂山璟依照约定,并没有主动露面,反正装成一副无事相干的样子,只等着小夭寻上门去,找到自己“问责”,来做实一个背后雇佣相柳破坏婚礼且自己无心露面的人设。那只狐狸虽然没用,但还算有点脑子,所以相柳知道,涂山璟定会按约定告诉小夭他们已经商对好的那些答案。小夭在青丘停了数日,被云辇送回了神农山小月顶,相柳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玱玹,那个与他宿命般死生相克的男人,是宿敌,却也受得起他的信任。
也就是小夭回到小月顶的次日,大荒便传遍一个消息,说是抢婚的防风邶已被玱玹派出的侍从失手击杀,王姬受浪荡子教唆悔婚,赤水氏族不计前嫌依然于朝堂上鼎力新帝,一场闹剧,算是有了个不甚完美但到底有所交待的收场。
大好的婚事作罢,民间于是又再议论,不知年轻有为的赤水族长何时能平复心伤,也不知下一回的婚事落在哪一位高门贵女头上。对小夭这位大王姬的议论,则更为私底下,人们惊异于她的大胆胡为,更打心里笃定,这样一个敢毁去赤水族长婚礼的女子,恐怕整个大荒再也无人敢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