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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她在陋巷开医馆?是…因为我吗?(长相思第二季)
转眼入秋,大荒各氏族消停了一阵子,秋收冬藏,世家们各有经营,都需在下半年运维妥当,年底才好与族中交待。
一份来自轵邑城的信报引起了相柳的兴趣,那上边寥寥数字,说是大王姬在轵邑城的陋巷,开了一间小小的医馆。
「陋巷?」
相柳反复地,在那两个字上扫视。
这地方他极为熟悉,当年化身防风邶,带小夭去吃烤肉,便也是在这处陋巷。
算来,也是二人头回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没想到她现在会将医馆开在那儿,不知她只是随处选了个地方,还是故意在那个处处留着回忆的陋巷,给自己看吗?而且又是医馆,瀛洲岛的种种,便瞬息浮现……
相柳猛地以手掌轻拍脸颊,什么情况,最近自己越来越像只公孔雀,将她的一言一行,总想往自己身上攀扯,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相柳对镜看看,除了这副皮囊、这身绝学,似乎也身无长物、一无是处。
而且男人一旦开始了这种盲目的自信,通常结果都不会太妙。相柳对自己开始了耳提面命,这非常不好!轻则动摇意志,重则紊乱军心。可管得住一颗脑袋去除各种杂念,管不住其余八颗脑袋不断闪回与她有关的一切。
一算日子,也有八九个月没与她有任何消息往来了,偶尔相柳运功修习之前还会开启柜子,想去取装毒药的瓷瓶,但手伸到一半才会忆起,小夭已经不再为自己制毒,柜中的瓷瓶也空了数月有余,只是舍不得丢弃罢了。他时常还是会随身带一个小瓷瓶,里边空空的,什么也不装,就坠在腰侧,随着每一次迈步轻轻叩击着腿根,没什么实质用处,只是一种习惯。
带着,总觉得安心一些。
也许是因为大荒很久没有什么八卦能盖过小夭逃婚,所以民众们特别喜欢议论小夭的一举一动,年底了,手闲下来,嘴里就更不消停。
人们开始议论,说涂山族长没有陪病中的夫人,却总与那浪荡的王姬常常会面,尤其涉世不深的女子们,更是将防风意映说成辛劳半生苦恋涂山璟的痴情女子,而将小夭污蔑成乘人之危抢人夫君的坏女人。
民众们聊着这些绯色密辛,相柳倒不是很担心,但高门世族里,这阵子也开始议论一件事,倒让相柳的心忐忑不安,他借着过往的人脉偶然听闻,氏族公子们私下说起过,当年梅林虐杀小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这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被蚩尤灭族的遗孤!
这消息对小夭极为不利,相柳想着,得尽快让小夭知道,但又痛恨,如今想提醒小夭,似乎只有借着涂山璟才更快速有效。他化形去了一趟涂山商铺,留下一封暗语的密函。接下来,就是去盘消息散布的源头,玱玹做事向来缜密,而参与过梅林真凶追捕的,就是赤水丰隆了,或者,还要算上那个辰荣馨悦!
又是这个名字。相柳只觉得这几个月中对小夭不利的消息,都是辰荣馨悦在其中推波助澜,将小夭逐渐塑造成一个生性放荡的人,不像她那个屡建战功击杀蚩尤于战场的母亲,更不像高辛国王这个极重仪制规行矩步的父亲,倒像一个人,蚩尤。
辰荣馨悦一步步,莫非最终的目的,便是想让小夭做实了“蚩尤之女”这个身份?不容于世?
229 思念一个人,总是有迹可循。
大荒遍传小夭与蚩尤的关系,相柳匆匆化形,亲眼看了她安好,留了只兔子陪她,又匆匆返回了军营。民间议论也罢了,最怕便是高门世族在朝堂上的弹劾,相柳虽然看过她情绪还算平和,却也知道她到底受了流言波及,因为过年的时候,小夭没回五神山与俊帝一同守岁,而是选择留在小月顶与外爷同过,这分明是故意在回避见父亲了。
相柳知道中原氏族是怎样议论自己,一个妖异又野性未驯的魔头,他也知道中原氏族是怎样看待蚩尤的,说他暴虐成性,屠城杀戮,恶事做尽。所以数百年过去,那些父辈们被他击杀的遗孤们,依然恨惨了他。
有时候世人无法惩戒一个恶人,便需要生造出一个更大的恶人,并施以惩戒。小夭,如今便是这样一种处境,那些氏族公子们偶然一日,居然醉酒后结伴去神农山下闹事,高声呼号着,说要蚩尤的野子滚出神农山。玱玹就算再维护她,也无法因此就明着惩戒氏族公子。
相柳深懂人心的荒谬人性的卑劣,所以远隔万里,每天一颗心还是会为了她悬而又悬。
相柳不知道的是,小夭虽然因为流言忐忑难安,但这中间,她也疯狂地思念着相柳,或许正是因为心中有不同的事情纷扰着,两件事互为制衡,倒让她既没有特别地恐惧慌乱,也没有特别地思念成狂。每日强挂着一张笑脸,见谁都要说一声新年快乐,只有无人在旁的时刻,小夭才坦然地面对心中的失落,无法亲口对相柳说一声新年快乐,心中总觉得遗憾。
所以,当新年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时,她忽然想要做一点什么,玱玹与璟刚好都在小月顶陪她,小夭实在对他们的尬聊提不起兴趣,便提议不如去轵邑城看花灯,两位男士当然应允,于是小夭便去换衣服,横挑竖挑地,最后居然摸出一身许久不穿的男装,那还是清水镇时制过的一件新衣,穿着它与相柳泡了一夜的泉池疗伤,那夜之后,小夭一看到这身衣服便红脸,所以一直收着没敢穿起来,今夜……忽然就想穿了,又戴上男帽,彻底扮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模样。
小夭夹在人群中走在前面,兴致颇高,也不顾玱玹和涂山璟有没有跟上。两位男士身形高大,人潮拥挤之下,很难像小夭般如鱼行水。玱玹眼看着那抹小小身影快要隐入人群,只能在后边急急地喊她,“小夭!一会儿咱们吃点什么?”
小夭这才意识到,此刻不是自己,身后还有人同行,原地等二人跟上,仰着脸娇笑着提议,“这么冷的天,吃烤肉喝烧酒好不好?”那二位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只是有一个难题,玱玹搓搓手,“久居宫中,还真不知道这城里哪家烤肉好吃。”涂山璟也面露难色。
小夭眨眨眼,“跟我走吧。”说完前方带路,毫不在意身后那二位猜到,自己的美食地图都是靠防风邶展开的,他人不在了,小夭反倒想为他偶尔放肆。
「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总想为他做些什么,证明他来过。」
轻车熟路拐进了人气没那么足的陋巷,过了小夭的医馆几丈之外,就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烤肉铺,小夭选了那个老位置入座,老板娘见三个男子都是生面孔,笑着来迎,刚要介绍菜色,哪知小夭已经爽利地开口点了几个部位的肉,连同几分生熟,什么调味都说得极顺,最后还特别说了句,饼要烤得火小一些,听着,居然像个“熟客”!
老板娘于是盯着小夭的脸看,实在记不起这客人到底什么时候来过,奇怪自己不过中年而已,怎么记性就差了?
玱玹与涂山璟自从坐下,就始终一言不发,小夭知道,他们猜出自己这副熟稔架势,也是从防风邶那里学来的,那个男人即使不在了,他的痕迹还在,还留在自己的记忆里,留在自己的生活中,挥之不去。小夭随他们怎么想,她今夜就是不在乎,甚至,她希望这个世界陪自己一起重温一遍,那些过往甜蜜温暖的回忆,月亮圆了,心意,是否也可圆满?
小夭像曾经防风邶那样,拿热烫的茶水去冲洗碗筷,再一一放在玱玹和璟面前。口中自在地念叨着,“我敢说,寻遍了整座轵邑城,就数这家烤肉最好吃。”一字一句,竟都是当年防风邶的原话,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在还不知道他是相柳的时候,他说的话,也印在自己心里了。
宿命一般呢。
玱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夭的脑袋,像安慰似的。可小夭其实此刻并没有多么伤心,防风邶不在了,但相柳还在呢。可涂山璟却在旁边连声地叹气,小夭不理他,随他叹去,只有今夜,小夭想尽情地任性,去思念、去回忆、去走那条来时的路。
哪怕一切早已无路可回。
第一盘子烤肉上来时,小夭还大方得体地将那盘“腿肉”的妙处娓娓道来,还学着男子做派,去劝玱玹与璟饮酒。她瘦削的身体套在男子常服中,手腕都有些晃荡,这阵子,她居然瘦了这样多,玱玹微微起身,想替小夭整理阔大的袖口,却听她举着酒杯来了一句,“屁股一抬,这杯重来。”这是什么酒令?粗野里又见俏皮。玱玹只得坐回位置,又“罚”一杯。
可等老板娘送了第二份“颈肉”上桌,小夭不知怎么就变得有些贪杯,她放下筷子不去碰那盘子烤肉,静静一口又一口地饮着,铺中售卖的酒是散酒,小酒铺粗酿那种,谈不上口感品质,唯独够烈。
怎么“颈肉”一上桌,她就似有万古愁?颈?璟?玱玹斜了一眼旁边同样沉默吃喝着的璟,倒是又误会了,以为是小夭想起与涂山璟之间的艰难过往,帝王怒目微横,璟也感受到那份目光里的冰冷,涂山璟深知小夭心里想的人绝非自己,可又恨不得是自己,所以当玱玹冷淡瞥来,他居然心虚地接下了一眼又一眼的帝王之怒。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只剩下咀嚼与饮酒的声响。又一阵呼朋引伴的噪声渐行渐近,烤肉铺借着山水屏风,分隔成数个隔间,彼此看不到对桌,但声音倒是听得分明。可这伙人入了隔间,却安静得毫无声息,灵力禁制?可见他们聊得内容极为私密。玱玹才一个眼色,涂山璟已经使了点狐族的窥听暗技,小夭已然有些微醺,瞧笑话似的低声问玱玹,“你认识他们?”玱玹也倾身过去小声回,“离怨将军。”
小夭笑得更肆意,那可是曾与母亲同场征战过的长辈,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玱玹,“怕不是背地里吐槽你?”可这时,璟的暗技发挥了作用,那边的声音格外清晰,却是在聊小夭的母亲——王姬大将军,那是个并不官方的头衔,却是一位女子靠军功为自己实打实地挣来至高殊荣。小夭听得酒都忘了喝,因为离怨将军居然聊起小夭的身世,“有一日我随应龙将军巡营,看到王姬和蚩尤被蚩尤的部下围住,那伙人说蚩尤整夜未归,此刻却与王姬相伴同行,还拥抱告别,蚩尤一言不发,那伙人骂够了刚要散去,却听到王姬清楚明白地说了一句——”
小夭竖耳仔细听,“王姬说的是,'我是和蚩尤有私情'。”那位将军说到这里,大口喝酒,似乎在压制往日回忆的痛噬。
对桌一个年轻的声音又响起,“什么?为民战死的王姬心悦蚩尤那魔头?”将军沉声又说,“所以无论高辛大王姬的父亲是谁,只要应龙将军与我一息尚存,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就凭她是王姬大将军的女儿!”
对桌的人走了,他们三人相对无言地静坐着。
*
母亲,我是否也可以像你一样,去面对自己的爱情?
母亲,我终于爱上了和你一样,敌对身份的一个人。
可是母亲不在了,谁还会给自己答案?也就是灵光一现,心底有一个地方,想去过很多回,却每回都刻意按捺。
忘了自己是怎样甩开玱玹与璟的陪伴,小夭直奔心里的那个去处,离这里很近的一个驴肉馆里,也许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心知玱玹会派暗卫尾随,那又如何?她心里只想求一个答案,为什么母亲会如此不惜后果地承认那个男人?她醉眼迷蒙地寻着路,按照记忆里防风邶带自己走过的街景,前行、转弯、再转弯,终于到了那方粗陋的院子,可却没有闻见当年扑鼻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