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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九个脑袋才敢爱这样一个麻烦。
这阵子,相柳本是在营中奔忙的状态,收到小夭婚礼的简报后,他便缩在自己帐内,连着数日不怎么露面。他怕自己这一次终于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他整个人不悦的厉害,哪怕隔着半脸面具,仅凭一个露出的嘴角,都能感觉到他深深的愤懑与不平。
却不想这才多久,竟然收到一封离奇的信报,信报是来自于清水镇的水妖,说西陵大小姐在水底寻未婚夫,从下游到上游,至今还不肯离去,也搅扰得水族妖怪们不得安生。相柳终于明白今日,遍体生寒的原因为何。
他隐约能懂她为什么如此难过,这数百年的相识相爱里,叶十七他撞见过玟小六与妖怪军师的亲密,涂山璟也深知九命相柳为小夭做过的几乎每一件事。那段不被天地日月所见的爱,只剩狐狸这一个见证。
若他也不在了,不止小夭,连相柳都觉得,似乎天地间真的没什么人还知道,在漫长的时光里,有两个不怎么相见的人,如此深爱着对方,如此思念着对方。也许就是出于这种复杂的情绪,相柳忽然奔出营地,既然人是在清水镇的水边消失的,他就一定有方法救。
相柳找到了涂山璟,将人带回海底一处安全的溶洞安置,但他伤得极深,一时并不会清醒。
涂山璟虚弱地沉睡着,只有偶尔的呼吸让相柳感觉到,他还活着。他被相柳以灵力护在一个巨大的气泡,气泡外是平静的水,不知这是哪里,无日无天的,就像一个梦境,涂山璟偶尔会有一缕神识虚弱地浮现,那是一只小狐狸,却尾巴凋敝,小狐狸张开干涩的嘴,努力发出一点呜咽,似乎在对本体的痛苦权作宣泄。
小夭要嫁涂山狐狸,他很烦;涂山狐狸长睡不起,他又很气。可救人这件事,确实比杀人难上百倍。
心有不平,总要发泄,所以相柳趁夜出了营地,他打算趁这几日战事未动,再干几票黑市的买卖,也许可以多为营中添置点重兵器也是好的。
相柳本以为这盛世光景,很难再有什么暗杀的大单,但意料之外地,居然有一位据说身份高贵的客户,大手笔地出了悬赏,暗杀的目标居然是——西陵小姐,暗杀的条件也透出极大的恨意,要让这位目标连根头发丝都不得容于世上。
相柳大概能猜到,这恐怕是来自轩辕宫中的某个人,甚至很可能是某个女人所为,所以这时间点才选在小夭出嫁前,因为若她嫁入涂山,远隔万里,恐怕就很难再掌握她的踪迹,而涂山璟定会派大量人马保证她的周全,也只有她出嫁前,总任性地甩开玱玹派的侍从到处来去,才会给杀手可乘之机。
相柳想接下这单,去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买凶的人,但却被一个鸟妖杀手和她的搭档抢了先,相柳只能曲线路线,他约见那位鸟妖,与她做了一场交易,她只需要负责打着见涂山璟的幌子,让小夭喝下带玉红草的酒,再将人封入水晶棺里沉海便可,报酬是足够令她从此洗手不干的一大笔佣金。
鸟妖开始并不想与相柳作交易,这个交易太过诡异,本只是一场单纯的暗杀,鸟妖想干完这一票提前退休,并不想节外生枝,但相柳丢给她一枚鱼怪的卵制成的“传音珠”,“有了这个,保你能轻松引人入瓮。”
鸟妖想了想,这交易似乎也对自己百里无一害,便与他做了这个交易。
果然,相柳是真的太了解小夭,也许是传音珠里那句相柳幻声的话,也许是来自鱼怪体内的珠子作祟,小夭真的在涂山璟失踪的心情下,相信了鸟妖,也撇下玱玹派的护卫,只带着苗圃来寻人。
当鸟妖表示,她必须喝下玉红草时,不知是否让小夭想起了她曾经也拿玉红草给相柳佐酒,所以,她喝了;
当鸟妖在小妖面前毁掉她那枚鱼丹紫时,望着粉碎成尘的鱼丹紫,小夭心情复杂而诡异;
当鸟妖将浑身无力的小夭放入巨大的水晶棺,沉入海底时,小夭入海却只觉得如回家般的顺畅……
当得知涂山璟在清水镇离奇被暗杀时,她以最快的速度奔来,清水镇,那里有太多她珍视的回忆和珍视的人,可如今,似乎只剩下叶十七和相柳。她不能再失去过去,就好像,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在清水镇寻找涂山璟时,她不断地泡在水里,玱玹不懂,误会她是救人心切,但她自己知道,她在盼望什么。
可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所以当她接到一枚来自鱼怪的传音珠、又饮下玉红草佐的酒时,她又开始忍不住地期待,相柳,是你吗?是你不便相见,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在找我吗?
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小夭都宁可信其有。果然爱会让人降智。
直到随着水晶棺沉入海底,直到眼见着巨大的涡流旋转而来,小夭的心一片空寂,不是他吗?难道真的只是有人要杀自己?是否死去,就再也不会因为这场无解的爱恋而心碎呢?小夭忘记了可能会疯狂寻找自己的玱玹,忘记了被暗杀失去踪迹的涂山璟,甚至忘记了因为没好好看顾自己会受到严厉责罚的苗圃等侍从……难得自私的一瞬间,小夭却只是念着那个心底的名字,反正我也要死了,不是吗?
相柳……相柳……
大涡流渐行渐近!在清醒的神志下,小夭强迫自己,如此危险的时刻,千万不要去念相柳的名字,大涡流带着击碎天地万物的力量,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过来,小夭却又无意识地想着相柳,等待着命运的终结。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四周忽然变得安静极了。
相柳几乎就是在涡流席卷的那一刻,来到了小夭身边,隔着水晶棺,他看着她,她今日一身嫁衣,分外美丽动人,这是他第二次看她穿上嫁衣,却两次都不是为自己。相柳曾经以为作为一只妖怪,他不会对这些形势存半分执着,但也许是跟这个神族姑娘相处太久了,对她的在意也连带着让自己不断学习了神族的各种想法,他会开始因为她与其他男子亲近而吃味,哪怕那些男子并不会让蛊虫有丝毫感应,他依然开始生出些独占的欲望。
她真是个很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小东西!相柳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地生出些宠溺。
大涡流愈演愈烈,整片海域都随之沸腾,相柳轻轻温和地传音给她,“我需要以妖身带你远离,不要看!”看到小夭乖巧点头,相柳才安心对付大自然的伟岸力量,他祭出了自己的九头海妖真身,九命之首昂然挺立,迎击涡流,而将小夭以海妖的身躯稳稳卷护在身体里。
那是相柳最为自在的真身,是他生来的模样,从未示人的模样。相柳知道,小夭偷偷睁眼看了,又迅速闭眼,饶是与涡流对抗的凶险之际,相柳也忍不住地去猜想着,她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吗?她会害怕或嫌弃吗?她会怎样看待妖怪的真身?丑陋?怪异?那是一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相柳不知道的是,小夭看见的一切,只让她生出无限的敬佩,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的九头妖怪,巨大而强悍,也许只有这样的生命,也能面对任何凶险,都岿然无惧,就像此刻,在天地间这股足以撕扯粉碎一切东西的涡流里,九头海妖依然强横地与之对抗,这是天地蕴化中真正的强者,甚至无关灵力,他的存在,便是强大的证明。
小夭的心噗噗地跳得很快,她感觉到相柳的妖身将自己护得紧紧的,似乎这世上无论任何人,哪怕是天地怪力,都无法伤害她分毫,她轻轻地将脑袋贴靠在他巨大的身体上,亲吻着那里一块小小的鳞甲。
与天地乱斗的九头妖怪认真地作战,而小夭认真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印下软软的一吻。
254 看了摸了还亲了!大不了对你负责!
相柳终于带着她远离了涡流,进入一处浅滩,方才与自然的角力,相柳也被伤得周身伤痕,但比起那些细碎的伤,小夭方才偷瞄的一眼,却让他真的心惊肉跳,那是种极为别扭的心情。她看见自己的真身了,然后呢?
她还会像从前一样对自己吗?相柳无法接受她对自己的惧怕、嫌弃或者不接受,他此刻甚至慌得想立刻逃开她身边,这样就可以不用知道那个答案,那个也许他无法接受的答案。更有一个担忧,相柳知道妖性难驯,他此刻受伤颇重,深怕自己一时无意识地伤到了她,所以他冷冷丢下一句,“我让你别看。”就想离开。
但一只小手却毫不犹豫地扯住他,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牢牢地,不带半分杂念地,小夭一把扯住他后,整个人也随之飞扑过来,牢牢扒在他身上,“我错了相柳,我不该言而无信,我真的只是太好奇了,我想知道你更多事,你可以生气或者罚我,但是你不要就这样又离开……”
她纠缠得如此尽心尽力,而他努力维持着清醒,不敢伤她,所以争执之下,小夭又占了上风,相柳摆脱大涡流又护着小夭,所以伤到有些脱力,被小夭飞扑之下,索性随着她的力道一并躺倒在软软的沙滩上,整个人懒得不想动。
算了,随她吧,她讨厌或嫌弃又如何,起码此刻,她还是像以前那样舍不得分开。况且,这一次真是有点没力气挣开他,相柳轻轻拥着她,躺在潮汐起伏的岸畔,被浪潮一会倾盖而上,一会儿荡涤而去,大海的生命力总是如此神奇,相柳与她难得一起感受着自然的伟丽。
只是偶尔,相柳依然会作势去推开她,没用全力的那种。
然后他有点开心地得到小夭更用力地巴过来,整个小小的身体缠住他的,同时一大串的求饶道歉又会聒噪的响起,聒噪,却令他想笑。
相柳自己都没发现,他这样的拉扯中,被涡流剐蹭的伤口有些渗血,血入海水便显得有些可怕,小夭真的吓坏了,突然颤着声音狠狠压在他身上,“我错了我错了,你想怎样罚我都行,只求你别再乱动。”她的声音里透出说不尽的心疼,这个小傻瓜,涡流都杀不死自己,她却怕自己因为一点失血而死吗?
原来被爱情变成傻瓜的人,不止他一个呢。
相柳有些心软地去看她,但她一身艳红的嫁衣,让相柳软化的心又开始闹别扭,那衣服是她为狐狸而穿,还真美,却也让人恼怒,“放手!”相柳冷冷地冲她说,才不要她穿着别人的嫁衣抱自己。
“不放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走!”小夭嘴里说着什么都听相柳的,但若他执意离开,她又是什么也不听了。
“不要逼我吃了你!”相柳索性朝她露出野兽的獠牙,她见过自己的本体,还敢偷偷亲吻,真的不想活了吗?她就真的不怕吗?
然后,相柳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是的,她不怕,因为小夭似乎是被他提醒了似的,将整个脖颈伸了过来,“对对对,你吃我吧,这样你的伤能好得快些。”
她几乎是殷勤地在用自己的灵血“招待”他。相柳感觉平生第一次如此窝囊,身为妖怪,吓人不成,反而被招待。他恨恨地一口咬了上去,在那个分外熟悉的地方,吮了几口,感觉她的身体配合地贴靠过来,在自己身上放软了姿态,任凭自己予取予求似的。
相柳故意残暴地吸食了一阵,感觉小夭确实没有半分惧怕,她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托付给了相柳,她就真的不怕妖怪吗?一头受了伤的妖怪,很可能会心智迷乱伤人性命的!相柳觉得她这份人妖平等的心思,偶尔也需要自己提点一下,要知道妖怪也不都是善良的,所以他停住了吸食的动作,沙沙的声音在小夭耳边说着,“妖怪终究是妖怪,重伤时也是需要警惕的,本能驱使,我此刻就能吸干你的血,你就不怕?”
哪知小夭迷迷蒙蒙地张开眼,替他拭去唇角的一点血痕,“明明是你在怕。”
被她说中了心中所想,相柳尴尬起来,但依然嘴硬地反驳她,“呵呵,我怕?”
却不知他此刻的反应,已经不像此前的冰冷,反倒像个恋爱里闹着别扭的男子,小夭心中有蛊虫相系,她笃定相柳心中有自己的位置,且牢不可破,所以小夭也不再心思摇摆,她渐渐明白怎么与这个九头妖怪相处,那就是——用强的!
凡事主动,绝不会错。
所以小夭此刻就先主动坦诚,“我就是看你妖身了!不光看了还摸了亲了!我很喜欢!你也不用总是拿妖怪那一套说法来吓唬我,事实胜于雄辩,你重伤也没有伤害我。虽然你身体比我大很多倍,脑袋也比我多很多倍,但那又怎样?男人与女人本就有许多地方不同,不同就不能在一起吗?”小夭知道自己这是一番诡辩,但她只希望相柳知道,她喜欢他的每一个样子,也不觉得那些样子是任何在一起的阻碍。
小夭手脚并用,几乎是拼尽了力气,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许他这个时候丢下自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