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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无论如何,请一定为我活下去。
相柳提出了要小夭无论发生什么,都活下去的条件,小夭答应了,却也因为想到如果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消失,这样的活着未尝不是一种悲哀,相柳冷着脸,不容挣脱地牵起她一只手,带着她踏上寻人的旅程。
小夭不甘心,于是她在相柳身后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要我活下去?”她多希望在无人之处无人之时,相柳也可以回应她一句温柔的情话,他可以说,因为我想你活着,或者说,我不许你死,哪怕他说一句,你死了我还能欺负谁,也是一种甜蜜啊……
相柳想了想,依然用一副冷淡的语气说,“因为我没兴趣和你一块死,你若想放弃自己,就先去把蛊解了!”
相柳九颗脑袋也只想到这样一个拙劣的借口,他刚在大涡流里不顾生死地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如果天地有眼睛,也会看出他是如何在意护在身体里的那个人儿,也会洞悉他为了那个人儿,宁可不要命。
但相柳只能用这样一个针一戳都能破掉的烂借口去留住她,甚至心底,相柳也多少有些把握,若是为了相柳的安危,她也是愿意好好保重自己的。这许多年来,相柳的秘密从未避讳过她,但她从来守口如瓶,至今她那个亲爱的表哥依然不知道相柳、防风邶本是一个人。
何况蛊虫根本无法可解,相柳十分笃定,也向来都算无遗策,他只是算不出一个深爱他的女子,听到这番话会有多么低落,所以他感觉手里牵着的那只小爪子,软绵无力得很,似乎它的主人兴致缺缺的,若不是为了寻人,她似乎并不稀罕他的陪伴了……
没错,小夭听完那句话,心里想的是,“他说他不愿跟我一起死。”这话倒是也没什么毛病,但小夭却有些替自己不甘,因为她是愿意为他而死的呢……
扁了扁嘴,忍住眼泪,小夭有些认命地踩着水,却忽然感觉相柳的手指在偷偷摩挲自己的手背,她抬头去看,那个背影绷得紧紧的,似乎也在紧张,小夭游近他,躲在他背后小声问,“怎么了吗,有敌人吗?”
“没……”相柳的声音好古怪。
小夭探头想去看看他表情,但他却偏头看另一边,小夭又绕过去,但相柳的脸色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小夭想了想,也许他还是在担心自己寻死觅活?他一只妖,夹在大荒局势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小夭的心还是软了,她也用力捏了捏相柳的手,“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不给你添麻烦。”说完,她甚至努力祭起一个笑容。
她偷瞄了几眼相柳,相柳停下了游动,待在原地,她也就随着他站着,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但小夭低估了自己对相柳的影响力,听到她用那么卑微的声音,说自己不会给他添麻烦,那么地小心翼翼背后,是否也有一些客气的意味?客气?那分明就是一种冷淡与疏离了……相柳的心彻底硬不起来了,她何曾会是自己的麻烦?相柳只觉得自己万般该死,无法回应她也就罢了,今日弄哭了她好多次。而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她如此低落的心情是否也代表着,也许继续这样伤她的心,总有一日,她会真的也冷下来?
也就是在一息之间,相柳忽然转身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连人推向一处暗礁的凹陷处,一个天然的半溶洞,他那么用力又那么急切地吻了过来,巨大的手掌掩在她面上,不许她看,小夭只有最初惊了一跳,但跟相柳在一起,她其实并不怎么会恐惧,跟着他,就会有一种本能的安全感。
小夭默默地承受他的情绪,弱弱地配合他的动作,感觉即使在如此疾风骤雨的吻里,相柳的一只手依然隔在她与背后的礁石之间,稳稳地护着她的后背。
她有些开心起来,原本还郁结的心情总算有点散开,相柳感觉到她的笑,也停了下来,谨慎小心地看着她,小夭又有些害羞,于是故作豪迈地以一副生意人的模样说,“这可是方才交易的附加条件?”相柳微微皱眉,居然不悦地又吻了一阵子。
待他退开去,小夭还不知死活地又问,“这是你帮我寻人的利息吗?”
相柳的不悦这下已经显而易见了,他用力地又吻了过来,一直到小夭连呼吸都有些乏力,脑子也晕晕的,再也无法说出让他生气的话。
“活下去。”相柳贴得很近,以一种似乎在央求的语气喃喃着。
小夭尚沉浸在那个如火如荼的吻里,一时没有回神。又听相柳重复了一次,“活下去。”他的吻又再跟进,似乎是在告诉她,活下去,就会有这样的爱意在等着她。
小夭努力回神去看相柳的眼睛,像在问他,是否是自己猜测的那个意思?但她不敢问,怕这个问题像海中的泡沫,一出口便破碎不在。相柳也只是看着她,然后轻轻帮她顺了顺脸颊旁凌乱的几缕发丝。
怎么回事嘛!小夭心里犯嘀咕,但却再也不敢轻易开口了,相柳也没再说什么,替她整理了下衣袍,居然又牵着手游动起来。
是啊,时间总觉不够,但要快点帮她寻人,自己也总要回营的,更何况如今还要照顾那只半死不活的坏狐狸。
这下换相柳认命地踩着水,带她游了一阵,便出了水面,毛球已经在上空徘徊多时了,见到主人,嘤一声飞了下来,竟有一些争宠的意味。
小夭许久没见到毛球,亲亲热热抱着它脖子上了雕背,随着相柳并肩坐着,她甚至不需要多问,就万般笃定,相柳一定能帮自己找到苗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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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如果相柳是一种香,如梦亦如幻。
毛球飞行速度这样地迅疾,但饶是如此,飞出去一夜的光景,他们依然在大海上,四面依然没有陆地的半点踪迹,海居然如此辽阔,而小夭一想到自己与大海已经有了某种牵系,又不由兴奋。
相柳提醒小夭看一个方向,“到了。”大海的中央有一艘孤零零的帆船,毛球离他们越来越近,能看到苗圃躺倒在甲板上,而鸟妖和一个男子似乎在争执,他们在为苗圃的生死僵持的样子。
鸟妖叽叽喳喳列举无数的理由,不杀苗圃,皇帝黑帝迟早会找到他们报仇,但那个男子很是缄默,无论鸟妖说什么,他只有两个字,不杀。
奇怪,杀手居然也会起内讧?
相柳是一副驱策毛球向着他们飞扑的架势,完全不加掩饰,要知道,大荒谁人不知这金冠白雕是相柳的坐骑!小夭还在与他商量着对敌策略,“你伤不要紧吧?他们可是杀手,一对二你行吗?”
相柳觉得今日非要彻底治好她这个“王姬废物病”,于是淡淡扫她一眼,“二对二。”他就是要让她回到那个清水镇的玟小六状态,那时她同样毫无灵力,更无半身妖血,也没任何身份背景,但她就是敢与天斗与地斗,任何时候都不愿躲在强者背后苟且。
相柳喜欢着那样的她,也希望哪怕自己有一日不在了,世间依然能有那样一个她的存在。
小夭有没有真的找回玟小六的胆子,且不说,她却认真赏了颗玟小六式的白眼给相柳,一副“我是真的谢”的模样。
相柳与小夭接近了加班,那男子先发现了空中袭来的二人一雕,散发着骇人的猛兽气息,小夭被那气势惊得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但随即她发现,相柳也祭出更为澎湃的野兽气息,气势与压迫感更为强烈,反而是甲板上那二位有些吃不住,也往后退了几步。
鸟妖看清了小夭的脸,惊讶她居然还活着,鸟妖再看相柳,那日相柳与她暗中交易时有斗篷遮面,所以今日,她倒是第一回见到相柳的样子,白发素服乘雕而至……鸟妖想起了那个杀手中的传言,忽然惊骇万分地说,“相柳!九命相柳?!”
相柳算准了自己出现会是这样的反应,波澜不惊地立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却也似乎什么都无需多做了。有时候,做个魔头,倒也算有些好处。相柳没回应,本也没什么可回应的,倒是小夭,狐假虎威地在相柳身边叫嚣,“是相柳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鸟妖根本不信,叽叽喳喳地原地试图说服自己也戳穿眼前的情形,“不可能是相柳的!你是黄帝的外孙女,相柳怎会救你?”
相柳听到这话,心里反而也跟着有点自嘲,是啊,我怎会救她,我怎会爱上她,一个宿命般该避开的人呢。
小夭倒是对这句结论一时觉得有趣,一时又觉得扎心,看来整个大荒里,连最不看重人情规则的妖族也会觉得相柳与自己本该对立,相柳本人是否也曾这样想过?那自己呢?是否真的也这样认为?
小夭的所思所感,多少也牵动着相柳的心绪,相柳的目光渐渐落在她身上,看她平静了下来,摆出一副极有派头的架势,朝鸟妖索要苗圃。
也就在同一时间,那个瘦削的男子向相柳发起攻击,鸟妖居然趁相柳对敌时,丢下同伴化回妖身溜走了,小夭才懒得搭理那个逃窜的鸟妖,相柳的伤不知怎样了,而他面对的杀手也蛮野的,小夭担心相柳再受伤,所以留在他身边谨慎地观察着局势,准备只要相柳吃亏,她就要真的上阵了!
但相柳对敌依然还是那么游刃有余,才不过几招,就能看出对方用尽全力,但相柳分外闲适,他甚至微笑着问了小夭一句,“你可还认得这只小野兽?”小夭这才感觉,难怪自己一直看他眼熟,这可不就是那个坚持了四十年终于获得自由的左耳,看他耳朵分明少了一只呢!
熟人相见,小夭兴高采烈跑向左耳去相认,而相柳只是宠溺地看着她的身影,眼是宠溺的,身体却绷得紧紧,他还在警惕着,只要那小兽对小夭有丝毫不利,他分分钟也会取了他的小命。
但那小野兽认出了小夭,他也实在被相柳浩瀚的灵力和凶猛的兽息折服了,强者遇到更强大的对手,本能地就会生出敬畏之心,他发现相柳也并没有急于取自己性命,所以他也分了些注意力给小夭,确认了,果然是她,他难得露出个微笑的表情,僵硬地说,“我是左耳。”
那还是小夭替他取的名字,没想到他做了杀手,倒还一直用这个名字。
小夭问起左耳这些年的遭遇,左耳说, “你的钱,花完了。饿肚子,很饿,快死了。杀人,有钱。”没想到,左耳只简短十八个字便回答了,小夭便朝相柳笑称,“他这么多经历,换我可要讲足十八个时辰呢。”
相柳也接了一句,“能把一只猴子逼得撞岩自尽,你确定十八个时辰够用?”相柳说完,才意识到,那已经许久前小夭说过的一句琐碎小事,自己却记得这样清楚,相柳迅速收了口,但小夭分明也意识到了,她抿嘴望着相柳笑得一脸得意。
左耳对男女之情尚未有什么经验,但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一男一女间有陌生的东西在你来我往,他略显笨拙地立在原地,好奇地感知着发生的一切,不敢打扰他们,也似乎插不进去他们。
相柳另起了个话题,他问左耳,“怎么没啥苗圃?”
左耳努力解释,“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样。”他说完,看着小夭。
小夭的脸一下子红了,侧身去扶苗圃,检查她的身体,又取出随身的药喂了,这才说,“我之前做过一些独特的香,有一种叫梦的香,本来是我自己一直用,后来苗圃喜欢,我便送了给她。”
“就是那个味道,左耳脏,你抱左耳,左耳记得。”左耳肯定地点点头,在他最不堪的时刻,小夭给过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所以他记住了她特别的味道,左耳无法形容,只觉得那种味道若有若无地,遥远又带着些亲近,有一些神秘,有一些令人想哭,就好像某个夜晚仰望星空时的感觉,又好像湛蓝幽深的海水。
左耳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种味道,很像一个人给他的感觉,他看向了相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