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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笙望着公交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大概是五年前,她第一次来到了这座城市。
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圈一圈地找自己的宿舍。陆成阳是第一个主动帮她拎箱子的人。他比南笙大一届。
陆成阳很喜欢南笙,就像妹妹一样。他说南笙是那种让人见了就有保护欲的女孩。白净娇小,安静沉稳,最重要的是她品行端正。无论遇到什么都淡定如初。在他眼里,没见南笙哭过。
南笙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在房屋销售中心门口站住。她恍然间看到了一个人,林然,陆成阳的女朋友。
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南笙?”
大概也是没想到她能看到自己。南笙微微一惊:“林…然姐。”
她迅速走过去把南笙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问道:“刚回来?”
南笙淡淡点头:“嗯。”
林然抬头看她身后是房屋销售中心,问:“要租房吗?”
“嗯。”南笙也回头望了一眼,一长串的人群在里面涌动,回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不过可能有点麻烦。”
“要我帮忙?”林然顺手就要接过她的行李箱。
南笙忙推辞:“不用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林然铁了心要帮忙,南笙也拦不住,只能妥协。
仿佛她们的重逢一切都很平静。
两个人被售房员领着硬是把整个市中心给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一处公寓式楼层订了下来。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原型小阳台。经过林然与售房员不知几百回合的口舌大战,最终订下来每月房租4000,对南笙来说,能在市中心以这样的价钱租到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南笙对这很满意。
不过林然似乎更满意。等售房员走后,她把房子从里到外瞅了个通透,还掰了掰窗户跟门的防盗锁,直到确定一切没问题才罢休。
南笙不解:“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林然为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惊讶:“看不出来吗?我在检查这房子的防盗性能怎么样。你一个女孩子住不得小心点?”
南笙觉得好笑:“那你看阳台窗户做什么?小偷还不至于从一楼爬到7楼吧。再说了我也没什么财物可偷的。”
林然不气馁:“你是不是忘了不劫财可以劫色这一说法?”
南笙被问得一时间无语。
林然想得是真周到。
“这是市中心,而且也是比较严格出行的公寓区,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南笙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她觉得世界上好人还是多于坏人。
林然微愣:“好像也是。”于是很不甘心地噘嘴:“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南笙摇头:“别多想。”想着还是道谢:“今天谢谢你,花时间陪我看房子。”
林然笑笑:“一年多不见怎么这么生疏了,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不在的这一年多里陆成阳可是天天在我身旁念叨你。”
南笙轻声问道:“成阳哥还好吗?走之前就听说他要考研,现在肯定都是准研究生了吧。”
林然一顿,抿嘴摇头:“没。本来你走那天他是要去考的……”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说:“后来也就没有去。”
陆成阳在意南笙,连着林然一起。他们对南笙来说,就好像哥哥和嫂子。陆成阳对南笙的照顾曾经多次让学校其他系院仰慕他的女生对她或多或少都有敌意。
直到林然的出现,他才把注意力从南笙身上转移了一些。
陆成阳很爱林然,林然更爱他。
南笙对她的好感是从她觉得林然是唯一一个第一眼在陆成阳身边看到她而对她没有敌意的女生开始的。甚至,还热情如火。
换另一句话说就是友好得令人受宠若惊。
她觉得特别愧疚,难受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泛起淡淡苦涩:“对不起。”
林然盯着南笙,良久,叹了一口气走近轻轻抱住她:“赵南笙,你没资格对我们说对不起。”
“你知道我和陆成阳有多担心你吗?你消失的不是一两天,那是一年。换作别人早认为你死了!”
林然在哭。
南笙感觉到了林然的身体因为抽泣越来越颤抖。
她嘴唇微微蠕动,一股苦涩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伸手轻轻回抱住林然。
这一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然很快平复好情绪,从南笙怀里离开。她抹完泪水直愣愣盯着南笙:“连我都受不了,陆成阳见到你了大概会哭死。”
南笙安静地看着林然,许久过后才吐出几个字:“谢谢你们。”
林然听后沉默。
南笙望着林然,林然也看着她。静静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几分钟过后,林然才开口:“不管当初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也不管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从现在起,不允许你第二次人间蒸发。”
南笙愣住,对于林然的霸道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触动。
她点头。
林然这才安心地看向屋内四周。
“这房子明天才会有人来打扫,等一切安排好大概还要两三天的时间。”林然突然开口。
南笙这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沉默地把屋内家具扫视了一圈,有些犯傻的样子。
林然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先去我那儿住着,等手续办好后再搬进来。”
“没关系,我住酒店就行了。”南笙觉得不好意思。原因是林然跟陆成阳在大四的时候就双方见了家长,到现在已经同居两年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去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二人世界。
林然皱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南笙抢先道:“别担心,酒店我已经订好了。”
这样一来林然也不好再劝南笙去自己那儿住了。她点头,嘱咐:“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南笙笑了笑:“好。会的。”
林然抱了南笙一下后就先一步离开。
南笙把行李放在酒店,去了对面一家餐馆吃饭。
邻桌坐了两个女生在互相热情地交流。
“你收到顾学长回学校参加六十周年晚会的消息了吗?”
“当然!自从他毕业后就一直没在学校贴吧上看到他消息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在周年庆晚会上看到他,简直赚翻了。”
“不过他为什么隔了一年才回来?”
“人家毕业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呗。听说他去英国留学了一年才回来的。”
“不对啊,那为什么半途就回国?”
“这谁知道啊。反正男神都是神秘的。”
“什么神秘啊,依我看来,准是奔着某个女生回来的。”
“也对。听说咱们中文系系花佟童就喜欢他。为了他专门复读了一年考进南大。”
“还有这么回事。看不出来系花挺痴情啊。顾学长不会就是为了她回来的吧?”
“不可能。她和顾学长啊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根本就还不太认识她好吗。”
……
南笙侧头对两个女学生问:“同学打扰一下,你们口中的顾学长叫什么名字?”
女学生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看她们半天没反应,南笙尴尬一笑:“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其中一个女生迅速回过神:“他叫顾北执。”
南笙一震。
女生饶有兴致地问:“你认识?”
南笙愣了愣摇头:“我只是听你们这么夸他有些好奇。他的演讲是什么时候啊?”
“明天在南大礼堂。”
南笙道谢:“谢谢了。”
女生含笑摇头:“没事。毕竟我们顾学长吸引女生的能力可不是吹的。”
南笙笑笑。
顾北执的确如此。
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都是女生眼里的男神,男生眼里的榜样,老师眼里的金子。
出生于书香世家。
顾北执的爷爷是部队上的军教,外公是前任南城重点高中的校长,而现任校长就是他母亲,顾爸爸也是南大物理系总教授。
顾北执没有浪费有这么好的家庭背景。而是更加优秀。
就是这样优秀的他,让现在的南笙觉得遥不可及。
南笙的家世不及他的百倍。
父亲是一名刑警,在南笙10岁时执行任务遇险意外去世。
母亲是普通的教师,赵爸爸去世后她独自扶养南笙。
这么多年来,母亲一个人的艰辛南笙全看在眼里。
赵母是一个老好人,从不会与别人争强好胜。
单位有什么可有升官的机会她从来不会去争取。办公室心机太重,但她从来都不会被牵扯进去。她更不会故意讨好领导,以至于教书几十年还是只拿着本分工资。
但至少也能过得上小康生活。
顾北执跟南笙高中是同学,却是很少说话。这不止是跟南笙,他跟别人也是这样。
高中三年,南笙默默地见证了顾北执是如何被女生表白,又如何委婉地拒绝。
时间一久,南笙发现他每次处理这种事的时候都要眉头紧皱的这个习惯。
后来,她和顾北执在同一所大学。
至于他们是怎么开始说话的她也不记得了。
因为在系里的一次活动而熟悉起来。
到了大三的时候就莫名确定了情侣关系。
那段时光,应该是南笙记忆中最美好的了。
她能够很骄傲地说顾北执就是她赵南笙的男朋友。
那个优秀的男孩子。
他们的交往很平淡,更普通。
冬天的时候顾北执会抱住她,把她的手握住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取暖。每天早晨买好早餐挎着包斜靠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歪脖子树旁等南笙。
这让很多人都足以羡慕。
两人的感情逐渐高升。
但大四下期的时候却因为一个女生对顾北执的狂烈追求和一个学长对赵南笙的关心而僵硬。
女生叫佟童,是中文系学妹。长得挺好看的,属于走到哪儿都能或多或少地吸引男生注意力的那种女孩儿。
南笙是从朋友口里知道有她这号人,她还知道这个女生为了顾北执特意在高中复读了一年才考进来的。
其实南笙并不在意,更不会担心顾北执会被别人拐跑,因为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但那个叫佟童的女孩子似乎不太甘心。
就算知道她是顾北执女朋友,也把她当做空气,仍然光明正大地追求他。
南笙尽量对这些视而不见,而林然见不得有这种女人的存在,气急败坏地跑到中文系把佟童骂了一顿。
可佟童哪受得了这种气?两个人最后打了起来。南笙慌忙跑去劝架,中间佟童似是有心拉扯南笙,导致南笙被摔出去很远。
路过的李子恒连忙把她给扶起来。
李子恒是南笙通过陆成阳认识的。他是陆成阳朋友,也比南笙大一届。南笙一直都叫他子恒学长。
这个人是从第一眼就对南笙有意思,处处都很关心她。
所以顾北执不喜欢在南笙身边看见他。可南笙并不知道。
李子恒搂着南笙腰,动作非常亲密。
样子很狼狈。
顾北执正巧这时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整个人一愣。
随后默默皱起眉头,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无关,头也不回地走掉。
南笙喊着他的名字瘸着腿追了几步,可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要停的意思。
南笙觉得他是因为自己这副模样很丢脸才这样。
确实太丢脸了。
林然也是一脸无措,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之后的一个星期南笙就再没有见到顾北执。她期间跟他发过短信,打过电话,甚至去了他们系找他,都没见这人。那一个星期顾北执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她躲在宿舍里感到有史以来的难受,就好像心底缺失了什么。
一直到陆成阳考研那天,南笙妈妈在老家病危。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匆匆赶了回去。半路行李却丢了。回到家的时候,赵母已经落气。
南笙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就像爸爸去世一样。那段时间她似乎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赵母的丧事办好后她就一直住在舅舅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
这个过程中她什么也没干,就坐在母亲曾经躺过的藤椅上。
现在想起来,南笙都会想自嘲:“赵南笙,你不是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吗?”
自认为坚强的假话谁都会说,可是有些人偏偏就连说假话的勇气都没有。
南笙舅舅有个儿子叫赵南桥,一米八瘦高个,挺白白净净眉目清秀的一帅男孩,就是常年顶着个寸头。
可偏偏他就让寸头变得这么好看。
果然,脸生得好才是真好。
他和南笙感情挺好,赵母在的时候就经常跑去南笙家蹭饭。
赵母去世时他刚大三,得知消息后直接放弃了三天后的计算机奥数比赛连夜赶回南笙家。
赵南桥赶到时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个简单的灵堂,赵母不带一丝表情的遗像。还有跪在一旁毫无生机的南笙。
他把行李箱朝旁边推开,走过去半蹲在她身旁:“姐……”
南笙闻声看向他,眼里微微有了一点波动。
赵南桥右手环抱住她的肩,将瘦小的南笙环抱在怀里,凝望着赵母的遗像:“憋了这么久,现在可以哭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南笙的隐忍。
她使劲捂着嘴,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趴在南桥怀里失声痛哭。
赵母葬礼结束后,南笙生了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