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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年的一句愚钝让这位上位者多看了他几分,这种观看与打量不同,倘若是这人打量他,顾江年定当会有所感觉。
可此时,这人面含浅笑的望着自己与打量二字相隔甚远。
若非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有过一次不甚愉快的交谈,顾江年都要怀疑这人是否真的是请自己喝茶来了。
“中国文化上下五千年,古代帝王用来稳固江山的手段数不胜数,但经年不变的只有一条,顾先生知道是哪条吗?”上位者温和的话语响起。
让顾江年端在手中的杯子颤了颤,明明是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可他此时却觉得有些烫手。
很显然他知道这位上位者所要说的话是什么,但此时他不能表明出来,只是谦虚道:“请阁下指点。”
成年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涉及利益,连带着标点符号都在冒着黑水。
上位者唇边的笑意深了深,望着顾江年未言语,反倒是俯身,从沙发旁边的实木矮几上放着的一摞书里抽出了一本书,缓缓的推到顾江年跟前。
动作缓慢,而又带着几分坚定。
顾江年定睛一看,是一本精装版的《昭君出塞》。
历史上。古代帝王用来巩固江山的手段颇多,但经年不变的一条便是联姻。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默了。
这位上位者望着顾江年,抬手喝了口茶水;“有所求便有所出,参考古代帝王的各项英雄事迹,顾先生觉得我走这条路可不可取?”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做法,无可取与不可取之论。”
“那顾先生觉得现当代我们该有何做法?”
上位者抓着顾江年的话反问回去。
“那得看阁下想要什么了,”顾江年话语不卑不亢。
办公室里的沉默如同夏日里戛然而止的狂风暴雨,那种静默往深处想都是彼此之间在内心深处用肮脏污秽的话骂对方傻逼。
可偏偏还干不掉这傻逼。
上位者沉着冷静,顾江年四平八稳。
太极约莫着打的太上老君都看不下去了,让一只飞鸟撞到到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哐当一声,将一只清醒着自由自在翱翔的鸟儿撞得懵逼了,扑闪的翅膀哗啦了几下又飞开了。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王侯将相,求得不过也是个名垂千古罢了,顾先生觉得我想要什么?”
“顾某愚钝,”上位者今日不管抛出任何话顾江年都不会顺着那句话去接,谈判的技巧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
“到底是顾先生愚钝,还是顾先生不敢在我跟前聪明?”
进退之间,顾江年无疑都是在保存实力。
他深知,与眼前的这位上位者做斗争,不管自己能力如何,赢也是输,输也是输。
楚兵去而复返,来时,手中拿了份文件,看了眼安顾江年。
伸手递给当权者时,那略微凝重的一眼让顾先生的眉头不自觉的拢了拢。
这一眼或许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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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姜慕晚在观澜别墅额书房里呆了大半个小时,喂了猫,接了一通来自付婧的问候电话,二人聊了许久。
七点四十五,她起身,上楼洗头头洗澡。
一系列的洗漱个工作忙完以至八点四十五分整。
吹完头发九点过五分,将放下吹风机准备下楼吃点什么的人看见了梳妆台柜子里静静躺着的数盒面膜,想起这是顾先生连夜让人去买的,她难得的,在自家先生被二请进宫时,还有闲情雅致敷个面膜。
若非顾江年临出门时她闹了那么一番,端着水杯上来的兰英看着穿着睡袍敷着面膜靠在贵妃榻上玩手机的人时,定然会怀疑这依旧是想名正言顺的继承先生财产而后坐着先生的专机去海岛穿着比基尼泡小奶狗的太太。
姜慕晚的忧心在此时被热水摁了下去,紧绷了数日的人泡个澡起来浑身毛孔都舒畅了。
敷着面膜躺在贵妃榻上时险些沉沉睡去,若非兰英进来打扰这么一下,她铁定是跟着周公手牵手约会去了。
“几点了?”朦胧的嗓音传来时,兰英心头咯噔了一下。
原以为她只是想想,没想到自家太太还真是能心安理得的迷糊过去了。
“十点差五分,太太,”兰英道。
靠在贵妃榻上的人缓缓起身,伸手掀掉脸面上的面膜:“有吃的吗?”
“有的。”
十点三十分,兰英端出了一碗西红柿牛肉面,面是面,汤是汤,看起来便让人食欲大增。
一碗简简单单拿的牛肉面愣是被兰英做成了色香味俱全的的美味佳肴。
姜慕晚这碗面,吃的极慢。
慢到什么程度?
慢到兰英将厨房收拾干净了,这人手中的面,才去了四分之一。
速度堪比蜗牛。
十一点整,姜慕晚搁下手中筷子,面见底了,汤也见底了。
此时兰英不免发出一声感叹,速度虽慢,可吃的却是极为干净的。
观澜别墅的落地钟在她搁下筷子时,敲响了十一点的钟点声。
落地钟的钟芯左右摇摆,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整整敲了十一下。
初见这个钟时,姜慕晚还不免感叹,感叹顾江年真是人傻钱多斥巨资来了这么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尚品。”
买这个钟跟把人傻钱多四个字写在脑门儿上没什么区别。
顾先生说她没品位,不识货。
姜慕晚觉得他在放屁。
现如今来看,顾太太的意识有那么一点点向着顾先生靠拢的这个意思。这个钟虽然占地方不好看,又要年代感,以前觉得把一个上世纪的古董搬回家跟整个棺材回家没啥区别。
可现如今,她觉得,是个好东西。
人就是这么犯贱的物种。
有些东西看着看着就不喜欢了。
有些东西看着看着就喜欢了。
“十一点,”顾太太曲起指尖在桌面上缓缓的敲了两下。
那咚咚作响声,让兰英听着一阵发麻。
“该回来了。”
姜慕晚话语刚刚落地,院子里有一道车灯打过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进餐室。
女主人见此,嘴角微微勾起,穿着真丝睡袍的人缓缓地推开椅子起身,向着门口而去。
无论是挺拔的背脊还是优雅的姿态均是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美感。
更甚是有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东方不败之感。
姜慕晚的美,皮相占了七分,骨相占了三分。
时常有人说,如果姜慕晚如同宋蓉一样皮相与骨相各占三分,那这首都啊!只怕多的是少男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宋蓉年轻时是尤物。
姜慕晚又何尝不是?
姜慕晚行至别墅大门口,伸手将门打开,远远的便见顾江年着一身黑色大衣跨大步而来你。
更深露重,寒气浸湿了他的肩头。
细细微微的水珠落在羊绒大衣上,密密麻麻的排布在一起。
男人进屋,反手将门带上:“凉。”
刚准备低头换鞋,见姜慕晚张开双手欲要过来,伸手挡了人一把。
刚洗完澡的人蹭到他身上来,染了寒气感冒了,回头心疼的还是他。
“谈妥了?”
“恩,”男人换好鞋,伸手接过兰英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掌心,脱了身上的大衣递给人,这才牵起姜慕晚的掌心往屋子里去。
“有附加条件吗?”她问。
顾江年摇了摇头:“没有。”
宋家手中只要有这位上位置想要的东西她们就有谈判的筹码,老爷子安排好了一切,最坏也不过是个退出江湖罢了。
放手一搏,能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我猜,她会把梅家扶起来制衡宋家,”姜慕晚在挥退了兰英之后同顾江年道。
宋家的科研地位在首都无人能及,这是当权者最为惧怕的地方,一旦宋家倒了,那么整个首都的科研界必会到了大半江山。
他需要宋家,但这需要中又夹杂着点点的惧怕。
能让一个上位者左右为难左右纠结的地方,绝不会是因为当初那点点的感情,如果他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这么多年也不会凭借着阴狠的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了这个高位。
真正能让他纠结的是宋家他想动,但又不敢动。
所以,即便将人拉到麾下了,也会使尽手段磋磨一番。
顾江年这番去总统府,是往后退了一步,且这后退一步的结果是将宋思知手中研究多年的成果拱手送给了梅家,简言之,送给了梅瑶。
给了梅家一个能与之平起平坐的机会。
膈应吗?
膈应。
可为了宋家其余人,宋思知即便是膈应也会答应这个要求。
他永远都记着楚兵送老爷子回来那日说的那番话:【当权者不缺弄死宋家的机会,缺的是能制衡住宋家是契机。】
楚兵这话很明显,希望宋家退一步。
保平安。
正所谓树大招风,即便宋家这些年不参与权政斗争,一心只为国家,只为科研,可也有让人畏惧的资本不是?
无论是哪朝哪代,皇权稳固是江山固定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历史中并不缺乏案例。
商鞅手握改革派势力一家独大,被秦惠公灭掉;明朝徐阶败于高拱,高拱败于张居正,张居正败于万历皇帝;康熙朝索额图与明珠相争,势力此消彼长,循环往复,最终两党消散,皇帝独掌权势。
当政权之间开始逾越统治阶层的层次,威胁到自己统治力量的存在,制衡之术便开始布局。在唐朝,制衡之术发展到顶峰,一朝两相四将,这便是最高端的权衡,分衡,分权。而此时宋家的名望威胁到了这位上位者,人们在提及上位者时必然会带上一句宋家。
就像唇齿,更像甲乙。
就好像这位上位者离不开宋家。
人们在提及这位当权者坐上权力的巅峰时,不免会感叹一声宋老爷子当年的远见。
久而久之,便有人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附属品。
所以即便在宋家明确的表示会站在当权者这边时,这位上位者仍旧是心有不安。
直到今日直到顾江年坐在总统府的办公室提出这番言论时,夏以深难得的表露出了诧异。
当所有的一切都开诚布公的放到台面上的言语时,无疑是将内心都剖析开来,也幸好是顾江年善于谈判。否则,若是一个不好。
只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家独大,注定不会长久。
而幸好,宋家没有如历朝历代的那些王侯将相一样为了此事葬送了全家的性命。
在屋子里站了会儿,顾江年浑身热乎起来了,才伸手将人拉到怀里来,伸手摸着姜慕晚的脑袋,忽然之间觉得一颗心都安了。
“宋家往后退一步,不是什么坏事,”顾先生宽慰着人,似是怕姜慕晚心中有何想法。
“我知道,”姜慕晚道。
“我很抱歉,蛮蛮,”如果不是他从中插这么一脚跟席家牵扯上的关系,上位者也不会紧追不舍,将宋家逼至如此境地。
“与你无关,”姜慕晚抬手落在了顾江年的腰肢上,又道:“我跟宋思知不管嫁给谁都会走上这条路,但我不敢保证,如果这个人是别人,他还会不会如你一般有担当如你一般替我考虑。”
顾江年微微叹息了声,将人又搂紧了一分。
唯独他自己知晓,这声叹息意味着什么。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何会有这声轻叹。
深夜的观澜别墅,灯火通明,佣人未眠,警卫未睡。
夫妻二人站在客厅里相拥很久很久。
久到姜慕晚腿脚发麻,久到兰英又进了厨房,又端了一碗面出来。
姜慕晚跟顾江年这日,角色互换了,往常是顾先生照顾顾太太饮食起居。
而今日,顾太太成了照顾人的那一位,虽说这照顾有点不尽人意,但顾先生还是接受了。
比如,顾太太拿睡衣时,只拿了睡衣,内里换洗衣物给他省了。
再比如,顾先生用完这顿迟来的晚餐,顾太太将碗收进厨房,只是将碗收进了厨房而已,筷子还完好的握在顾先生手中。
诸如此类,实在太多。
若是一一细说,唯恐惹人炸毛。
顾先生只好规劝自己,忍受这难得的且并不会漫长的“被伺候”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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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在两日后出院,避免闹出太大的动静,选择夜间离开,静悄悄的,未曾惊动任何人。
大病一场,难免身体虚弱。
宋思知因着宋家做了抉择,索性,研究说都不怎么去了,如往常一般住在研究室的情况在近段时间恐怕是不会再发生。
不仅不会发生,她还在规划着等老爷子身子好了,要去弥补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缺失的假期。
有此想法,难免会策动姜慕晚。
而顾江年这几日,将人看的极紧,就怕宋思知将毒手伸向姜慕晚。
且最为令宋思知舒爽的事情在与,索性,他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顾江年也不是她的金主爸爸了,一张嘴怕前面没摸上去的砒霜都摸上去了。
淬着毒似的跟顾江年展开了为期不定的斗嘴生涯。
用她的话来说,农民翻身把歌唱。
好不容易踩到地主头上,不拉屎撒尿怎么行?
十二月二十日,宋思知研究所开科研成果发布会,全国现场直播,在如此重要时刻,发言人本该是宋思知。
而这日,上去的是梅瑶。
宋思知的名字连款都没落上。
这是侮辱,也是对一个学术工作者的踩踏。
可她本人,却连面都未出。
知情者都知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唯独只有圈外人将热闹从头看到尾。
宋家退了一步给梅家让出了位置,让她站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共享她的科研成果,看她打下来的江山。
------题外话------
知道前面为啥大篇幅的写梅琼了吧!
上帝欲要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