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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公远见这生死之局,已经无可挽回,于是说道:“也好,咱们就把命放在这盘棋上。”话音未落,他已经落子,排兵布阵,枪战左下,构成一个“无忧角”,他借助先行之利,志在必得,稳固布局,力求对内固守,对外拓展,即可占住左下巨角,又可二龙出水,形成横扫全盘之势,其优势已经逐渐建立起来了。
鲁心悦十分被动,于是大步后退,谁知程公远见到鲁心悦后退之际,却大飞压上,想要一举建立优势,中盘即可获胜,可这却是鲁心悦诱敌深入的计策,只见她伸出玉臂,翠手挥洒,手中白子,好似撒豆成兵,程公远大飞之棋形成的一条小黑龙随即被白棋消灭,转眼被吃数十枚子,这让程公远不免心惊,刚刚建立的优势,转眼之间,化为乌有。
程公远看到棋局之上,鲁心悦频频向自己已经占据的左下巨角攻击,心道:“我这里如此厚实,如何能够被你攻破。”于是并没有在意,而是在别处继续抢占,哪里知道鲁心悦以断制断,以扳对扳,不虎不跳,贴身滚缠,忽地一个“扭羊头”,整个左下角竟然全线崩溃,无眼自活。此中吊诡之变化,让程公远不免看得瞠目结舌。
程公远眼见优势转而成为劣势,脑门已经生出虚汗,如果再这样下去,非输不可,于是及时调整,突然想鲁心悦的底角发动进攻,他落子点棋进去破眼,欲以“内外开花”占据底角,果真如他所愿,鲁心悦“内气”渐渐消耗,结果“差一气吃”,被程公远一举拿下,形势顿时又是一转。
鲁心悦见到底角被占,于是以“双飞燕”锁定外围,再以“大伸腿”和“点三三”关门打狗,转瞬席卷左下巨角旁边黑子,先以“穿象眼”之法,隔断黑棋长龙去路,然后凌厉进攻,发动最后攻势,真如水银泻地,八面开花,见筋吃筋,见眼扑眼,横跨硬挺,所向披靡。
两人下了不到二百手,程公远见大势已去,于是投子认负。此局虽然投子不到二百枚,但是局惊天地,对杀泣神,荟萃古今之妙手,尽显棋道之玄幽,真是令人荡气回肠!
鲁心悦见程公远认输,于是说道:“愿赌服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程公远看着鲁玄修的牌位,说道:“好,我就当着鲁棋王的牌位认错。”他跪在鲁玄修的牌位之前,说道:“鲁棋王,当日却是我为了获得棋王之位,故意设计拖延时间,所以连胜六局,我这棋王之位实在不是实至名归,今天我愿在你牌位之前,磕头认错,以求鲁棋王在天之灵。”
鲁心悦听到这里,也跪下哭道:“爹爹,女儿终于获胜,战胜程公远,他也终于承认是设计胜你,你也不用在纠结抑郁,在天之灵也可告慰。”
鲁心悦哭了一阵,见到程公远起身,往外走去,她问道:“你去哪里?”
程公远没有答她,而是来到船头,闭着眼睛,说道:“儿啊,你爹今天输了,其实我也已经想好,如果真是输了,被逼跳湖自尽,我就去找你,因为为父实在是太想你了。”说着,他老泪纵横,闭着眼睛,就要往巢湖里面跳去。
“慢——”景幻雪和玉箫上仙马上幻回人形,拉回程公远说道:“程伯伯,你这是要做什么?人生宝贵,何必轻生呢?”
鲁心悦也走到船头,看到景幻雪说道:“又是你,这是我们鲁家和程家的私事,你也要管?”
程公远看着景幻雪说道:“虎头龙争事已休,昔人曾此计藏舟,当时功业无寻处,散作离离草满丘。景家侄女,你让我去吧,我去找我儿子,到阴间陪着他。”
“不行,有我在,绝不让你死。”景幻雪对鲁心悦说道:“程伯伯是我爹故友,而且她委托我查明程公子的死亡真相,我当然有权来管。”
鲁心悦说道:“好,你要管就管好,我与程公远对弈之初,便已经约好,谁输了便要履行诺言,如今是程公远输了,按照约定,就要向我爹牌位谢罪,并跳湖自尽,以谢天下,你便是要管,也要凭道理说话办事。”
景幻雪说道:“程伯伯已经这么大年龄,而且还是你的公公,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鲁心悦怒道,抬起翠手,一指程公远说道:“如果不是他当日设计,我爹我娘都不会死,你现在说我苦苦相逼,可是当初他做的事情却是何等卑劣,还得我家家破人亡,却是何等残忍?”
景幻雪说道:“你总是纠结此事,你总是活在复仇的阴影里面,如何才能走出来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如就放过程伯伯吧。”
“不行——”鲁心悦厉声说道:“他非死不可。”
景幻雪说道:“你已经杀了程公子,为何还要逼死程伯伯呢?”
“程公子不是我逼死的,他是自尽的。”鲁心悦解释说道。
景幻雪说道:“程公子的确是自尽的,但是他还是死在你的面前,而且是心甘情愿。”
“你怎么知道?”鲁心悦说道。
“这有一首程公子临死前留下的诗,你看看就明白了。”景幻雪把程公子的遗诗甩给鲁心悦。
鲁心悦翠手展开程公子的遗诗,但见上面写道:“恋心悦·孽前缘——
心网百思藏千结,
天若有情恨亦绝。
但此星辰非昨夜,
孤心立宵苦修学。
直道相思有尽处,
可叹惆怅空悲切。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湖心愁难曰。
我自情多情转薄,
可恨前缘初作孽。
而今真个不多情,
唯有魂断思莫邪。”
她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忽然扑朔扑朔的掉下眼泪,她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程公子看到你的信,明明知道去找你会死,但是他还是去了,足见他非常爱你。”景幻雪说道。
鲁心悦抬起翠手,说道:“这两个翠绿色的戒指就是与程公子结婚之时送给我的,我一直戴着。”
景幻雪说道:“鲁心悦,你的心中有千千结,可最大的结却是程伯伯设计拖延时间,战胜鲁棋王,可是棋王十番决胜,从来没有说过不允许拖延,如果鲁玄修因此而抑郁,实在是被盛名所累,而你说当日与程伯伯下棋之后,被程伯伯灌下毒酒,可真有其事?”
程公远说道:“我绝没有做过此事,那日你毒发身亡,还让我很是震惊,可是这毒酒真不是我所为。”
景幻雪说道:“那这毒酒究竟是谁下的毒呢?”
就在此时,在那封信上忽然浮现出程公子的一张脸来,鲁心悦看到程公子的脸,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说道:“相公,相公!”
程公子对着鲁心悦笑了笑,柔声说道:“心悦,我又和你见面了,要是我还活着该有多好,能天天看到你,可是我死了,一死百了,什么都没了,心悦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鲁心悦忽然哭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我们是夫妻,如果没有上一代的恩怨,我真想和你白头到老。”
程公子说道:“人是不能决定父母的,对不对,我之所以说对不起你,就是因为那毒是我下的。”
鲁心悦听了这话,顿时一惊,连忙说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重说一次。”
程公子说道:“心悦,我对不起你,这毒是我下的,我才是杀你的凶手,你错怪我爹了。”
鲁心悦瞪大了眼睛,发出惊恐的神色,盯着程公子的脸,一双眼睛里射出两道寒芒,好像要把这张脸背后的心看穿一般,说道:“原来是你下的毒,相公,程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要杀我爹,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了保护我爹,我只能忍痛杀你,你知道给你下毒我是下了多大的狠心,这可比杀我自己还难受一万倍,你死了,我当时心念俱灰,每天睹物思人,真希望自己也早点去阴间找你,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我爹,让他忍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但当我看到你给我信,我以为你并没有死,所以就去找你,那天,我们喝酒,我们下棋,我情愿死在你的面前,都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心里更好受一点,心悦,我是杀你的真凶,不要再怪罪我爹了,他老了,一辈子养我不易,放过他吧,算我求你。”程公子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鲁心悦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扑朔扑朔的往下落,景幻雪和玉箫上仙都瞠目结舌,万没有想到会是程公子下的毒,站在船头的程公远听了这话,忽然老泪纵横,顿足捶胸,连连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鲁心悦随之翠手一松,手中信纸飘飘而落,她怔怔看着程公远,忽然冷冷发笑,说道:“世间事,孰难料,谁是谁非,何人能断,这结局谁能想得到呢?原来杀我的人是我相公,原来杀我的人是我相公,原来杀我的人是我相公。”这同一句话,她连续重复了好几次,但是没重复一次,声音却越来越尖,她缓缓摘下翠手的戒指,缓缓松手,戒指便掉在船板之上,她看着程公远,怔怔出神,过了良久,忽然眼神黯淡说道:“你不用跳湖了,这一切都是冤,这一切都是孽,我不该来找你报仇,我不该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接受这真实的一切,爱我的人却来杀我,这让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说道这里,对景幻雪说道:“还是我走吧,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躲开这尘世远远的,远远地。”
景幻雪说道:“鲁心悦,你何必要这样?你现在虽然进入阴阳界,可是若是一心向善,肯定还会修回女体,重回人间,那时候再来寻找真爱,不是很好嘛?”
鲁心悦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心死了,就什么都看开了,看淡了,什么都不重要了,那船舱里面的九州清晏棋是神界之物,可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一文不值了,你的棋力不错,由你来做它的主人,也是实至名归。”
景幻雪说道:“此乃神界之物,自然要送回如意洲花海阁,我也不会留下私用。”
鲁心悦低头,看着掉在船板上的两枚翠绿色的戒指,她一挥手,这两枚戒指都飞到景幻雪的手中,鲁心悦说道:“把这个葬在程公子的坟前吧,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景幻雪说道:“你还的了戒指,能还得了他的一份情?”
鲁心悦说道:“这份情已经不存在了,便是有,也要来世再续了,即使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我能认得他的眼睛。”她说到这里落下两行伤感的眼泪。
景幻雪听到这里,眼前模糊了。
鲁心悦飞身一起,飞向空中,忽然一阵湖风吹起,吹动掉落在船舱上的信纸,只见那信纸在船舱里面随着这湖风转了几个圈,然后飘到半空,转而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湖水一浸,渐渐褶皱,随着湖波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景幻雪将九州清晏棋收入锦囊,然后辞别程公远,与玉箫上仙一起离开庐州。两人走在苍凉古道之上,回望庐州城郭,想起令人荡气回肠的棋局,想起鲁心悦与程公子的虐心之恋,不免心中感伤,生出幽幽叹息。
玉箫上仙看到景幻雪一张俏脸之上,满是愁容于是说道:“幻雪飞仙,你不要再想了,总是难过容易伤身。”
景幻雪瞅着玉箫上仙说道:“你说这人为什么要有别离,为什么要有选择,别离就会生出幽怨,选择就会出现愁苦,尤其是像程公子那样的选择,一面是养育自己的父亲,一面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妻,而这两个人又因为上一代的事情,有着难解的深仇大恨,程公子这样被夹在中间,也实在是难以周全。”
玉箫上仙说道:“程公子做出这样的选择,多半也是无奈之举。”
景幻雪骑在马上,向洛阳方向看去,说道:“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日,也不知道无双怎么样了?”
玉箫上仙说道:“无双已经身为准仙,一般人物是近不了她的身的。”
景幻雪说道:“在扬州龙威镖局,叶云飞的出现已经让我有些心惊了,看来阴阳界阴魔已经重返人间,如果是寻常之人,我绝不担心无双对付不了,可若是阴魔出洞,恐怕以无双的仙术,还是难以应付。”
玉箫上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赶去洛阳拜剑山庄。”
两人说着,一起催马往洛阳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