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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元知觉得自己睡了许久,缓缓睁开双眼,嘴里满是苦味,只是胳膊好像稍微恢复了些
他侧过身,看见魏思卿坐在旁边翻阅着什么书,轻轻道:“思卿”
魏思卿听见杜元知的声音,连忙靠过来,问道:“元知哥哥你醒了,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杜元知回道:“还好”,又问道:“我这是躺在哪儿啊,你给我吃了什么啊,怎么嘴里苦苦的”
魏思卿微笑道:“你为了救我胳膊脱臼,用力过度晕了过去,所以那个小师父就叫他寺里的师兄弟将你弄到庙里,怕你体力不支,便喂你喝了些补气的汤药”
杜元知点了点头,突然反应上来,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山顶的庙里,听说这庙极其难登,让人将我弄了上来,岂不太麻烦别人了”
魏思卿听到这,忽然兴奋的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对杜元知说道:“这上庙的路是真的很难,我们路过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阶梯时,着实吓了我一跳,那台阶笔直一般,若是个普通人,就得双手双脚的爬上去,不过,这庙里的僧人都是鬼机灵,他们上下山就不走这条路,他们走的那条偏路,不仅平坦而且近,不知有多方便呢”
杜元知笑了一声,不禁感叹道:“众人都以为登上十里山,便是上天给他们心诚的考验,却不想他们根本就没有到达真正的考验,还真是自欺欺人啊”
魏思卿白了他一眼,心想着:他说这话就感觉他也是这寺里的一位修行的和尚一样
二人正说话时,那位最初遇见的小沙弥进来了
魏思卿见他,起身问候道:“无尘师父”
无尘见杜元知醒了,连忙过去问候
杜元知还关切的问道:“我们采回来的药可有给师父们用过”
无尘答道:“施主放心,多亏了二位施主冒险采回来的药,那几位师兄弟才可无事”
无尘又道:“师父嘱咐,若是施主可以下床走动,麻烦跟我去见见他”
杜元知与魏思卿相看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随后便让魏思卿轻轻扶着从榻上下来
三人一齐来到一间禅房,推开门,只见一个老僧背对着他们坐在佛像前,手里转着佛珠,嘴里念着经文
无尘上前道:“师父,我已将二位施主带到了”
那老僧听闻,艰难的转过身,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老衲伤了腿脚,不便起身谢过施主救命之恩,便由我这徒儿代我谢过二位”
说完,无尘便跪下行礼
魏思卿见状,立即上前扶起他,与那位老僧打了个照面
那老僧起初微微一惊,却又不动声色
老僧问道:“还不知二位施主尊姓大名”
魏思卿介绍道:“我叫魏思卿,他叫杜衡,字元知”
老僧摸着胡须道:“思卿,思卿,听起来都是段苦情的故事”
魏思卿和杜元知面面相觑
杜元知微微笑道:“我不认同师父所说,思卿,思念一人,心里住着一人,怎么会苦呢”
那老僧道:“思念不苦,思之不得,便是苦中极苦”
魏思卿不尚理解,便道:“名字有何意,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那老僧又问道:“二位是何许人也,家中还有何人啊”
魏思卿道:“师父为何询问这些,难道贵寺有规矩,来寺之人,都得报家门姓名吗”
老僧笑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老衲只是瞧姑娘面相并非俗人,才会多问一句”
魏思卿心里窃喜,想着:这老僧竟还喜爱算命,她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不俗法”
老僧道:“姑娘天生贵人,可却不以此贵为福”
魏思卿疑问道:“那还说的什么贵人”
老僧笑而不语,魏思卿又指了指杜元知,问那老僧道:“师父,那他呢,你算算他”
杜元知瞥了老僧一眼,那老僧道:“这位公子此生会饱受离别之苦,但双鸟离飞,也终有相见之日,可双鸟最好不见,才能得好果”
杜元知一下被说中了心事,赶忙低头,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和弟弟,心里惆怅万分,可也惊叹,这老僧还真的有些本事
魏思卿不知其中深意,心想道:果然念经的永远都爱念人听不懂的经
魏思卿猛地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她掏出那张画着草药的图给老僧看道:“师父,这次我们来十里山是为了寻找这画上的一株药,得人指点,说这药就长在贵寺附近,您可有见过”
那老僧接过纸张看看,笑着道:“当然见过,此药珍贵,每年我们寺都会采回,送给需要的有缘人,姑娘即是求药而来,我差人包好送给姑娘便是”
不一会,无尘师父便将那药包好送给了魏思卿
魏思卿高兴的接过药,并对老僧几人说道:“师父,既然已经找到此药,我们就先行下山,还要在日落前赶回家里,不便久留了”
那老僧抬起了手,叫道:“且慢,我还有一件东西送给姑娘”
魏思卿疑惑地看着他,看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递给自己道:“这往生丹,送给姑娘,当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魏思卿问道:“这有何用”
老僧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此丹是这世上独有的毒药,一吃毙命,无半丝痛苦”
魏思卿觉得奇怪的看了看杜元知
杜元知道:“师父这是何意”
老僧道:“魏姑娘此生注定坎坷不平,多风多雨,伴着死亡而生,随着生存而亡,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杜元知不解道:“师父何必像那些江湖术士一样,总是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呢”
老僧合掌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见魏姑娘心思纯良,只是不愿看她未来踏入万劫不复”
魏思卿不屑道:“师父何必说的这么吓人,我不过拿了你的草药没给钱,还要这样咒我”
老僧低下头道:“一切都是冥冥注定,世人总贪婪人间,却不知有时生,更加痛苦,一心向佛,抛去红尘,才能获得来世永生”
魏思卿歪了歪头,转过身向那位老僧,淡淡道:“敢赌吗,若我用不上你的往生丹,我要你拆了庙前的万层阶梯”
老僧沉默不语,众小僧听见这样狂悖的话,却一个个不肯罢休,吵道:“施主怎这样不知好歹,师父这样德高望重,怎会与你赌”
却不想那老僧慢慢答道:“好,老僧与你打这个赌,十年为期,也愿魏姑娘能得偿所愿”
杜元知接过那盒装着往生丹的盒子,拉起魏思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们沿着上山的路下行,其实魏思卿并没有很在意那些话,倒是杜元知一直蹙着眉,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
魏思卿拉住他道:“元知哥哥,你走慢点,小心你的伤”
杜元知不言语,一只手紧紧的攥住那个盒子
魏思卿抠开他的手指,将那个盒子拿了过去,轻松说道:“元知哥哥,我不怕的,那老僧明显就是嫌我们没给钱,说点害怕的吓唬我们呢”
又笑着道:“这个呢,我就收下了,以后跟我二哥闯荡江湖,也有个秘密武器”
杜元知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也笑了笑,二人又接着向山下走去
待回到江州城时,天色已经渐黑了,马车停在城外,二人便步行回家
魏思卿心情极好,她欣悦的对杜元知道:“元知哥哥,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将药采回来了,若是大哥喝了此药能够站起来,想着就很开心”
杜元知也笑了笑,又道:“今日这么危险,若你不慎坠崖,我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魏思卿愧疚道:“说起此事,都怪我鲁莽,逞能,害的元知哥哥受了伤,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二人先走到杜府,魏思卿便道:“元知哥哥快回家吧,你今日受了伤,得回去多休养休养,我自己可以回去”
杜元知有些不放心,却也实在困顿,他叮嘱她道:“记得回去用鸟偶给我回信”
魏思卿回道:“知道了”,说完便蹦跳着离开,走了几步后回看,夜里慢慢降了雾,朦朦胧胧,身影渐行渐远
魏思卿刚到家门口,便被坐在房上的魏子靖拦住
魏子靖阴阳怪气的对她说道:“哟,长能耐了,竟然敢私自跑出江州”
魏思卿十分惊讶,又颇感心虚,结结巴巴说道:“我哪有出去”
魏子靖掏出一张银钱票据,说道:“这不是你买马车所用的,哦,不对,偷我的钱票吗”
魏思卿听了着了急,轻功一跃也上了房顶,伸手就要去抢,与魏子靖在房上斗了几个回合,却依旧近不了他的身,她气道:“你竟然跟踪我”
魏子靖吐了口气道:“我一天闲的慌,跟你做甚,就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
魏思卿抢不过,干脆不抢了,插着腰横道:“我去了又怎么样,你去和爹爹告状啊”,说完一屁股坐在瓦上
魏子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凑近她道:“大姐,你去哪也应该告诉我一声,我派人保护你,若是你出了事,被剥皮的还不是我”
魏思卿不屑道:“谁要你保护,我有元知哥哥保护”
魏子靖惊掉了下巴,只道:“呵呵”
魏思卿满脸欣喜的看着天,自语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漂亮”
魏子靖半捂着脸
魏思卿见二哥不耐烦的样子,站起来说道:“我饿了,要去吃饭了”,说完旋身跃下,恰好遇到府内一个家丁,那家丁满脸疑惑的看了一眼魏思卿,行礼道:“小姐怎么从房上下来啊”,魏思卿笑着未语,快速走了
不一会,魏子靖也从房上落下,那家丁更不解了,又看着魏子靖满脸愁容,问道:“二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魏子靖苦着脸带着哭腔道:“哎,屋顶着火了”,说完也离开
只剩那家丁站在原地,一个劲着急寻找,嘴里嘟囔着:“哪里着火了”
用了饭,魏思卿先假装吹了灯睡觉,待夜深人静,全家人都进入梦乡,她才偷偷从房间出来,去厨房为大哥煎药
煎了约莫一个时辰,魏思卿的眼皮开始打架,才觉得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倒在碗里,吹了吹,自己先尝了一口,这味极苦涩,弄得她一直发呕
尝完后,赶紧将药渣和药炉收了起来,又悄悄的回到房间去
魏思卿耐心的等了三日,发觉这药不仅没什么副作用,而且这几天跑起来脚下轻盈了许多,她高兴的把药再热了一遍,这下,就该想想怎样让大哥喝下去了
猛然间,看到孟昔如在院内浇花,她心思一动,便什么话也没说,跑到孟昔如身边,拉起她就快速跑到自己房间。
孟昔如疑惑万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到了魏思卿房间,她焦急的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思卿连忙摇摇手道:“没有,没有,我是想要你帮我个忙呗”
孟昔如这才舒了口气,道:“什么忙,你说吧”
魏思卿将药端上来给孟昔如看,说道:“嫂嫂还记得那日来家里的梁先生吗,他医术高超,那日虽没接触大哥,却已发现大哥的病因,之后一日碰到他,他给了我一个药方,说是可以治大哥的腿伤,看,我已经把药熬好了”
孟昔如惊叹道:“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啊”
魏思卿笑道:“我这不是跟你正说嘛”
孟昔如闻了闻那药,皱着眉道:“虽说那梁先生看起来不像坏人,可平白无故地喝一个陌生人给的药方,我还是不大放心”
魏思卿拍着胸脯说道:“嫂嫂别担心,我已经亲自试过药了,而且过了三日,不但没事,而且还觉腿脚灵活许多,走路都生风”
孟昔如吓了一跳,急得直打了魏思卿屁股一巴掌,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鲁莽,若这药真有问题,你岂不是有危险了”
魏思卿嘟着嘴道:“这不是没事嘛”
随后又拉起孟昔如衣角,撒娇道:“嫂嫂,您就帮我让大哥喝喝看吧,不然多伤我感情啊”
孟昔如有些生气,可又没办法拒绝,只得弹下魏思卿脑门,严肃说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魏思卿高兴的笑弯了眼睛,把头贴在孟昔如肩上
孟昔如怀着复杂的心情,将药端去给魏子冲,她见魏子冲在书房内写字,敲了敲门,进去后,说道:“休息会吧”
魏子冲看了看她,和蔼说道:“没事,我不累”
孟昔如端起药汤到魏子冲面前道:“这是我专门为你熬得补气汤,喝了精神会好些”
魏子冲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下,喝完后,还笑道:“这药熬得不苦”
孟昔如轻轻一笑,脸上坠了红晕。
那晚,魏思卿专门拿出一篇文章去询问魏子冲,实则是想看看魏子冲喝了药是什么情况,刚走到门口,听见房内有声音,便伏在门边听着,里面魏子冲无奈的道:“娘子不是说你给我喝的是补气提神的药吗,怎么我喝了这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
孟昔如尴尬的笑笑,回道:“许是你太困,喝药都扛不住了”
魏子冲对孟昔如道:“你现在怎么跟子靖一样,跟我说话用起诡辩了”
孟昔如道:“小叔子说话伶俐,讨人喜欢,哪里像你,总是咬文嚼字,酸涩难懂,真成了那胡子一大把的老夫子了”
魏子冲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笑出了声,又道:“不过这药虽提神不行,可不知怎么,我喝了这药后,竟感觉双腿发热,感觉下肢血流通畅,隐隐约约还能有劲,你说,我是不是注书注的都出现幻觉了”
孟昔如听了心里暗喜,却不知魏思卿早在门外听见谈话,早都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