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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正推进到高潮时刻,北方故土战火纷飞,阮大成没有组织北伐,亦不体恤民情,而是宴请军阀马士英在郊外赏梅,派人强迫歌女来唱戏。先前李香君为了躲避逼婚,伪装成歌女李贞丽,机缘巧合下被召入宫中。
余贤饰演的阮大成让歌女艺人们相继报上名号,唯有看不惯奸佞的李香君装聋作哑。配角们按照剧本为李香君开脱,阮大成方不追求,而是要求李香君独唱一曲。
宁潇湘这时候就该说台词了,麦克风的故障以至于她的声音无法传达给观众,看起来还是对阮大成不搭理的模样,而周围发现意外的演员,其惊愕的表情,大多被观众理解为对“李香君不惧权贵的惊愕”。
许念白在后台,手里攥紧了帷幕布,身为老演员,情绪不会轻易受到剧外的影响,可在舞台上演出的不是他,更没有任何一个老演员!戏剧社人员缺乏,否则以宁潇湘的资历和培训时间,难以担任重要场合演出的女主角。
短时间内,观众席上的人瞧不出演出事故,至于舞台上的新社员们,能否把握住机会,把意外给圆过去,是个未知数。
“Interesting(有意思).”余贤捋一下假胡须,小心顺走衣领上的便携式麦克风,昂着下巴,微眯起眼,缓缓走到宁潇湘身旁,像是遇见企图撑起大象的蚂蚁,桀桀怪笑中夹杂着不屑与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自信。
“LiZhenli,everyoneknowsthatyouarefamousforsinging,andnowyoupretendtoamute……youreallythinkitcancheatthegreatandwisegeneralHowdareyou!(住了!李贞丽!人人都知道你唱曲有名,今日故意推托不唱,违抗老相爷不成?)”
余贤手指头夹着麦克风,朝着宁潇湘指指点点。
宁潇湘看似波澜不惊,其实一直在紧绷着脸,不让眼尖的观众察觉失误,同时快速思考着如何解决声音大小问题。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是冲到余贤面前,借着他的麦克风痛骂一番,即便此举与剧本和李香君的人设稍微出入。
她还在犹豫,余贤已经行动了,动机与宁潇湘不谋而合。瞥一眼缠在余贤手指上的麦克风,心中庆幸,走上前配合余贤的演出,道:“Mylord,iusedtomasterit,tillthehateandinjusticehadstrangledmythroat!”(我唱是会唱,但是我有满腹含冤,唱不出来!)
李香君的大胆陈词,细数阮大成的罪状,怒斥他为阉党余孽,奸贼魏忠贤的干儿子。宁潇湘的演出,结合之前麦克风故障时众人的惊愕,彻底地演活了独立而坚贞的李香君。
忽然,恼羞成怒的余贤抬腿就着宁潇湘飞起一脚,惨叫声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舞台上那美若天仙的“李香君”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眼前时不时闪回着余贤踹出脚时的速度——太狠了,居然这样对待美人,阮大成真不是个东西!
追求效果逼真的孟倾城在征得宁潇湘同意后,做好十层防护措施,让宁潇湘胖了一圈的前提下,执意让余贤稍稍加快踹人的速度。大家都不是天才,余贤踹了十几脚,宁潇湘摔了十几次,终于演绎出现在骇人的效果。
宁潇湘在训练中的毫无怨言,这点让余贤对她分外敬重。
《桃花扇》的尾声,虽然精彩依旧,却不能带给大家相似的震撼冲击。在异国文艺交流汇演落幕后,南珠二中里广为流传的,不是对节目内容的探讨,而是余贤那惊世骇俗的一脚。
枫叶国的交流团在南珠二中带了近一个月,即将返程,学校组织部分学生,趁着体育课,陪同枫叶国交流团前往南珠红树林风景区,为他们的交流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坐落于南珠市规划的文娱区中心,南珠二中直线距离不到3公里,便是绵延数里的金海湾红树林区。自南珠大道往南,沿线整齐划一的王棕让位给错落成群的马尾松;沥青硬马路延伸到尽头,与细腻银白的砂砾接壤。
金海湾的沙滩与南珠银滩一脉相连,由高品质的石英砂堆积而成,在日光下泛着银白;沙滩上散落的针叶编织成淡青地毯,倒是金海湾独有的景观。
穿过马尾松林,银白的土地在烈日下晒得黝黑——是浪潮退却后裸露出的滩涂,腾空而起,鸟瞰海湾,青蓝远远退缩,暗黄的陆地往外延伸数十公里。
近在游客眼前的,却非滩涂,而是一大片低矮的丛林。海水上涨时仅能观察到红树林的青葱冠部,低处似浮藻,高处像漂浮的灌丛,海水退潮,红树林细长的驱赶方展现在世人前。
密林下偶有几处留黑滩涂,懒散的白鹭漫步其间,景区的环境侦查无人机略过上空,它们先鄙夷地吵上一瞅——哪个新来的这么没规矩,找抽啊——成群的扑腾而起,贴近无人机想要抗议,发现是惹不起的家伙,又四散而飞,“坠落”在其他滩涂上,一副无事发生地模样,继续闲庭信步。
“你好。”众人正沿沙滩游览着,高大帅气的白人男生忽然贴近宁潇湘,笑容阳光潇洒,看得旁边几位女生一阵失神,金发碧眼,家中有钱支持其游学天朝,多符合童话里描述的白马王子啊。
旁边几个男的对此视而不见,正忙着同一个高挑的白人女性学习英语,把她衬成了高贵的公主,而男生们从衣着上看,算不上王子;体格上看,当不了骑士;算算数量,刚好凑成七个小矮人。
一边嫌弃梁山伯穷酸书生,幻想着灰姑娘与帅王子;一边嫌弃祝英台不够前凸后翘,难怪女扮男装,渴望着公主垂青她忠诚的骑士。在地位悬殊的爱情美梦里,双方难得达成一致。
顾不得他人想法,宁潇湘挤出笑容回应这突如其来的问好,白人男的汉语储备似乎仅限于简单的打招呼,她便换了英语复述一遍。
对方回了个大拇指,用英文夸赞宁潇湘的口语流利,不等她反应,继续说:“那天你在舞台上的表演真的惊艳到我了,你有影后的潜质,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仙女了(英文)”激动之余,竟牵起了宁潇湘的手。
她急忙抽回手,退了几步,习惯不了这样“热情似火”的陌生人,假笑着用英文说,谢谢您的夸奖,即便如此,我仍然认为学习是当前第一要务,倘若不是学校要求,这会我应该坐在教室里看书做题。
白人男见宁潇湘敬而远之的举动,赔笑着告罪说,在枫叶国与新见面的异性朋友牵手习惯了,不熟悉天朝的文化,望得原谅。
宁潇湘快步走开一段距离,不和谐的论调始终不放弃追上她:“噫,真是个好学生呢,在‘体育课时间’里依旧想着做题。”
“嘘!少看不起人啦,灰姑娘在临近午夜十二点时,当然要拒绝王子啰,不然该原形毕露啰。”文化人说话总会“引经据典”。
“啧,我看就是矫情,大家都知道枫叶国人生性开放,别人的文化,就不能尊重一下嘛。”这是个粗人,直接道出了不满,“和某个故作思考,装模作样背单词的人有一拼。”
余贤跟在后面,步入网络小说的创作后,时间再也没富裕过,近期忙着排练戏剧,学业落下不少。明日英语老师要当堂听写,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得天独厚的临时抱佛脚机会,反正红树林早看腻了,交流团也有其他人陪伴着。
莫名其妙地被讽刺,他抬起头,怒视着那名女生,沉声道:“我劝您嘴巴放干净点。”确实,在一群游客中捧着单词本过于突兀,但也没影响到别人,他甚至没注意到宁潇湘和白人男的瓜葛。
女生显然没料到余贤听觉灵敏,反应之激烈,但舍不下面子道歉,干脆把头一偏,道:“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激动什么,真是!身为一个男生,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书呆子,学学人家,有点素质吧!”朝白人男的方向努了努嘴。
突然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女生偏过头看,宁潇湘已经悄然来到身后,俯视着她,面若冰霜,双目微眯着,仿佛在观察着一只扑火的飞蛾,六分对飞蛾愚笨的戏谑,三分对其丑陋而渺小的厌恶,还剩一分对其凄惨结局的怜悯。
惊慌之中,女生逃一般地连跑带跳,生怕宁潇湘与余贤联合起来动手:“你……你们要干嘛?”
宁潇湘背着手,嫣然一笑:“我想打一只蚊子,走近才发现,是只只会嚷的苍蝇。”
求助的目光看向同伴,发现同伴走得远远地,等着看戏。女生的脸青白共存,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双拳两脚更斗不过四拳四脚。
看到这个局面,她气得浑身发抖,在南珠炎热的秋天里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朋友的背叛和敌人的针对,连空气也在无形中压迫着她的胸腔,致使呼吸困难。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愤愤地跑远了。
旅途似乎并不被上天眷顾,宁潇湘这边的争执才平息,那边红树林滩涂的入口处又爆发了口角。
几个男生领着白人妹子,要到裸露的滩涂上挖螺赶海,采摘红树林的槛钱果,刚到入口处,景区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他们。说红树林与滩涂的赶海限制人数和时间了,要等里面的一批人出来,才能放他们进去。
男生急了,退潮的时间可不长,何况这个时间点,海水已经慢慢上涨了。他皱起眉头,问:“以前不是只交40块钱就能进了吗?”
工作人员晃悠着被晒得黝黑的手指:“现在交钱也不能随便进了,太多人进去,把红树林的幼苗都踩死了,种子也摘走了,去年红树林就少了好几亩。”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只得作罢。工作人员认出是南珠二中的学生,松了口气:“你们学生应该能理解,毕竟天天在书里学什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比其他人懂道理。”
说着又瞅瞅跟随在男生身后的白人妹子,老实的工作人员挠了挠头,拜托男学生道:
“同学,你们懂英文吧?给那几个外国人翻译翻译:这儿要遵守树的规矩,人是客;从来是客随主便,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
PS:找不到《桃花扇》的英文版,只能自己瞎翻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