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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
“在下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那潞州府顾氏上下二十三口无一活命,就是乡下的顾氏族人也接连暴毙,如今只剩下些妇孺幼儿,今年的贡瓷只怕是交不上了。”
谢守严摸着胡子为难的说道:“这便不好办了,贵妃娘娘点名了祭祀时要这玉岫瓷的,之前只收了不到三成,如今哪里去凑齐六百三十二套玉岫瓷?”
谢守严听了,也一时犯了难。
一旁的管事抖动着细长的鼠须,对着谢守严讨好道:“顾氏虽没了人,可玉岫窑还在,那么些经年的工人,何愁烧不出?只怕多的都在了……”
谢守严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那……”
底下传来消息的中年人不赞同:“大人,此言差矣,您二位有所不知,这玉岫瓷它自有不传之秘,除了那顾家家主顾正,和老家主之外再没第三个人知道玉岫瓷的最后一道工序了,这才是如今的为难之处……”
“这……这可如何是好?”谢守严有些慌乱,只觉得自己这顶乌纱帽危矣。
郑贵妃向来不是个好脾气,更不是个讲道理的。
什么顾家灭门,她才不会管,她只看得到他们没有及时上供玉岫瓷!
鼠须管事又生一计:“大人,听说那顾家也曾有些轶事,上一代顾家主有个堂妹,也曾习了这不传之秘,只是为人不堪,竟与他人私奔……”
谢守严了然:“哦,你这是要我去寻那顾氏,苏先生你怎么看?”
苏先生为难了一阵道:“只怕也是权宜之计,那顾氏是死是活还不得而知呢”。
只怕那顾氏根本不是私奔,而是被顾正给弄死了。
据说她那手点岫之法胜过顾正多矣,这样的人怎么会离开顾家私奔?
“现顾家出事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这……”苏先生也只得着实说了:“已瞒了下来,先只有潞州知府和咱们三人知晓。”
“既然如此,本官便得去一趟潞州了”谢守严当即安排好一切,即刻出发潞州。
东京府,谢家,冬蕴馆。
“你是说老爷去了潞州?”
四太太王氏捏着帕子皱眉道,她见那人不说话,也只得让他走了。
接着又自言自道:“连回来一下也不肯吗?”
想到这里,王氏又悲痛中来,也许自己当初就不该改嫁,当时怎么就迷了心窍,非君不嫁了?
“娘怎么哭了?”
年幼的榕哥儿见母亲哭了,也慌乱起来,跟着一齐哭嚎。
“榕哥儿,娘可只有你了……”
王氏一把把榕哥儿抱在怀里,母子俩齐齐哭了起来。
外间一个松色衣裳的丫头见了,一声不吭的溜了出来,径直去了谢府正中的墨韵堂。
老太太身边的沈嬷嬷见那丫头来了,听她细细说了这事,然后又塞给她一个荷包:“好孩子,累着了吧?赶紧回去吧。”
接着,沈嬷嬷又抄着手回了老太太身边。
一番耳语之后,老太太不悦的说:“他竟这么走了?真是个不懂事的,正和他姨娘一般!”
老太太共生下了三子一女,除了长女成婚前几月害了急病没了,其余三个儿子都顺顺当当的养大了,如今也娶妻生子。
但仍有一根刺扎在她心口,那就是老四顾守严,她历来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儿子。
虽他姨娘早逝,又是在自个儿身边养大的,可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婻姐儿怎会害病?
都是他带了外头的脏东西回来!
老太太一时又气不顺起来,索性把佛珠一扔:“他就是专与我过不去的,当初订下那样好的一门婚事,他骗不干,愣是退了跑去勾搭那王家的寡妇!结果呢?娶回来了又不好好待人家,你说这是…这是干什么啊!一个两个的都来气我!”
沈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拍打后背:“他们哪里知道您的苦心啊”
她知道,老太太哪儿是在骂四老爷,这是在怨二老爷呢!
自打金家出事后,他便外放了,好些年不回来,连金氏也盯在身边不许她回来。
老太太生气啊,她更气的是这个儿子的确看出来她的心思。她是曾有要让金氏病逝的念头,可这样直白的意思,还是让她失了颜面。
“都是些不省心的,他们哪里知道我的苦心哟”
老太太一时间又长嘘短叹起来。
阿嚏!阿嚏!
谢守严竟连打了两个喷嚏,心道:自己莫不是受了凉,不该啊,莫非这潞州的湿气这般重?
他也是头一回来潞州,一时迷糊了起来。
“大人,前头就是潞州城了,咱们走了几日,先暂且歇一歇,再换上几匹快马,不出半日便到顾氏族地了。”
“如此甚好!”
谢守严总算松了口气,他从不知出门一趟这样麻烦。
谢老太爷心疼小儿子,打小就没让他出过门,他又不像二哥、三哥那样会读书,他连童子试都没考过。
可父亲对他也只是嘴上疼爱罢了,却只给大哥捐了官,连亲事也是被挑剩下的。
那门亲事也就看着清贵,还不是一门子穷鬼,他如何受得了这气。
后来一不做二不休,离家娶了林半城的遗孀王氏,又用她的私房捐了个官,如今也是奉祀,比起大哥那九品的国子典籍已是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里,谢守严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时,前方忽而喧闹起来。
顾氏族地的村落,每户门前俱挂着白,族人皆是披麻戴孝,一副枯槁之容。
此时,一身长八尺的壮汉却正双手环胸立在祠堂前。
前前后后越有百十来人,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大都是是顾氏族人,为首者乃一九岁童子。
边上的潞州县令也是一副为难之色,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童子故作镇定的走上前,试图与那壮汉攀谈,却被那壮汉一个眼神吓到缩回。
“毅哥儿!”
“毅哥儿,你没事吧!”
“快到娘这里来,你何苦凑上前去?”
边上一老妇人,头发花白,手持榆木拐杖,似是那男童的长辈。
她见此情景确是无可奈何,只得向那壮汉告饶:“好汉,何故闯我顾氏族祠?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汉子声如洪钟:“无甚误会,便是有,也是你等误我,我乃潞州顾氏嫡系血脉,今日前来,便是替亡母正名的!”
谢守严听到此话,险些从马上摔落下去。
这…这又是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