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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芙蓉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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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守拙慵懒的躺在榻上,只腰间横着一条被巾。

    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虚无的方向,显得有些呆滞。

    炉子里的香飘得悠然,就连身体也跟着飘忽起来。

    甜而辛辣的香料填满了香炉,和着灰烬的余焰霸道的释放出所有的甜意。

    窗户都关的紧紧的,连条缝也不让掀开,屋里没有点灯,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轮廓,天然的纠缠在一处。

    雨从屋檐击打向青石板的地面,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雨声,这让人昏昏欲睡。

    过了许久,谢守拙才长舒了一口气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浑身发热。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斗,烟斗里的火光一闪一暗,谢守拙没有把它吐出来而是强忍着泪花咽了下去。

    方氏生了个死胎。

    这是他没想到的,或者说根本不想去想的。

    整整一天一夜,谢守拙都没有离开这饮竹轩。

    方氏抱着那块肉不肯撒手,整个人又恍恍惚惚的。

    天儿虽入了寒,可也有了味儿,腐腥起来。

    “咳咳…咳……”

    究竟是什么时候,方氏让他感到厌烦了,谢守拙自己也说不出来。

    又或许不是厌烦,而是逃避,又或许都不是,只是嫌麻烦而已。

    反正躲到这小小的饮竹轩,什么都不用再想。

    谢守拙打了个哈欠,眼泪不停的往外淌。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却不觉得累,甚至精神万分。

    沐休的日子已经快结束了,谢守拙还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回去之后,他仍旧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典籍,哪里比得上在这儿来的痛快。

    炉子已经彻底熄灭了,那股甜意已经侵在了谢守拙的骨子里。

    那香不知道还有没有。

    谢守拙极喜欢大侄儿带回来的这些香。

    海城临海,海船上的商户惯常用这些香打发时间。

    谢绍桢在海城读了多年书,别的没学会,制香倒是成了一把好手。

    谢守拙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鼻涕眼泪淌个不停。

    天已经渐亮了,屋外已是鸡鸣三分。

    炉里的灰也凉透了,甜意散光了,里头的腥味儿变得明显起来,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谢守拙这才想起今儿该自个儿当值。

    他骂骂咧咧的套了身衣裳,披散头发推开了门。

    门口的素琴已经蹲坐得身体僵直瑟瑟发抖了。

    见谢守拙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您瞧瞧太太吧,她不能再抱着那孩子了。”

    “还没拿去埋了?你们也由得她胡来?”

    “可…可太太不让我们带走苏姐儿…”

    素琴苦着脸,她实在不能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称作孩子。

    何况还……

    谢守拙眉毛一瞪:“苏姐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脑子里嗡嗡的反应不过来,连思考也迟钝起来。

    “她还给那死孩子起了名儿?”谢守拙只觉得方氏多事又麻烦:“这不是胡闹吗!”

    “赶紧的,把那东西给丢了!”

    “可是…老爷您等等啊!”

    谢守拙跑得极快,更像是落荒而逃,素琴根本就追不上他。

    “求求您了!”

    素琴追了几步就摔倒在青苔石板上,衣裳湿了一大片。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该怎么办,还能去求谁才好?

    素琴悄悄看向了饮竹轩半开着的门。

    门半掩着,飘来温热湿润的吐息。

    素琴僵住了。

    ……

    回廊里,素琴浑浑噩噩的在路上迈着步子。

    她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素琴抬起头,发现自己走到了世安苑的附近。

    对了,还有二太太在。

    自那日过后,大老爷便不许方家人再上门了,太太也无人可倾诉。

    如果二太太愿意开导太太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素琴重新燃起了希望,可走到门口又想起来。

    二太太是大少爷的亲娘,会不会……

    素琴一想起自己在饮竹轩看到的东西就隐隐作呕。

    可是,已经没有别人了啊。

    素琴鼓起勇气敲开了世安苑的门。

    也不知她与金氏说了什么,待她走后,金氏便吩咐人收拾东西,欲去栖霞院。

    谢织葑不解:“我还以为娘不喜欢大伯母呢。”

    “有什么关系,必是要去的,我竟不知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可怜人,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金氏见谢织葑嘟着嘴不高兴,又伸出手去理她的头发。

    “你今儿也不去先生那儿吗?之前不是闹着要去的?怎么又改了性子了?”

    “我不喜欢万先生,织蔓那样欺负六妹,他竟一个字也不提,还夸她学得用心……”

    织蒽现在吓破了胆子,一直躲在房里不愿出去,声音也变得小小的,夜里常常惊起。

    金氏无法,也只能由了她去了。

    “若是为这,便是不值了。”金氏将谢织葑的额发拨开:“你爹爹都没有责骂五丫头,他又怎么能多事呢?这是家事,他本就不该多言的。”

    “可是…可是……”谢织葑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算了,你既然不想去,那便和你三婶去玩儿吧,织蔓那里也不要去管了,我自有法子。”

    苏家后日娶妇,也邀了谢家,只老太太闭门不出,大太太又病着,便只好吴氏去了。

    金氏对外本就一直告着病。

    “一直在家里也不成,还是得多走动走动,我看你三婶人挺好的,你跟着她,我也放心。”

    “那苏大郎要成亲了?这么快?他不是根本没回苏府么?”

    苏大郎自从惠满失踪后就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知道其中有母亲苏夫人的手笔,便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现还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金氏沉着脸:“谁你说的这些?”

    “陈妈妈,去叫松衣在院子里跪着!”

    “娘!”

    “你莫管!若是无事就去陪你六妹妹说说话,我再叫人给你裁两身衣裳,出门时穿。”

    金氏一反常态的严厉,心里似有不快。

    谢织葑自知救不了松衣,也只得闭上了嘴。

    金氏捧着茶碗,回忆起方才素琴裙边熟悉的甜腐味儿。

    芙蓉霄!

    好个胆大包天的谢绍桢,她真是高看他了。

    竟敢把那东西带回谢府。

    都是她大意了,早该注意到的,特别是方氏虚弱的身体。

    那孩子分明是大老爷在用了芙蓉霄后让方氏怀上的。

    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