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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低头垂落青丝,碎道:“若真有那一天,我就算拼死也会让所有人给你陪葬,连陈玉知也不例外!”
这话语说得如同儿戏,可女帝却知晓这丫头真能说到做到,她明明钟意陈玉知却还能下手,这番情谊的深浅与决绝一般罕见,月无瑕主动拉着小公子,勉强挤出些笑意:“小小,我身旁还有九天玄姬,不必担心!”
九天玄姬如今余下八人,论起战力在漠北已是不俗,女子想起入宫时这几人的表现,惊呼:“不妙!”
“何事一惊一乍?”
“恐怕陈玉知有麻烦了!”
小公子挣开女帝玉臂朝献狼市井掠去,连头也没回,一阵劲风拨动月无瑕秀发,她无奈一笑,碎道:“这般着急模样还能下得去手?如此也好……”
还有几声轻叹无人察觉,陈玉知在地窖中憋得慌,见小公子许久未归,便沿着来时之路朝地面走去,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哪里都算一门绝技,谁知才对着夜空深吸几次,便有八女将自己层层围住,她们有人怀抱胡琴,有人手握刀剑,来势汹汹之色绝非善类。
九天玄姬忠于女帝,论心境与死侍无异,而此次献狼风云皆因陈玉知而起,几女知晓女帝不忍下手,便想着先斩后奏替她解决麻烦。说来也巧,此处隐秘不为人知,而最初的监工就是九天玄姬。
“你们是何人?”
女子开口:“女帝座下九天玄姬,你若识相便自我了断!”
陈玉知满心疑惑,问道:“我为何要自我了断,是女帝派你们来的?”
八人蓄势待发,言道:“女帝从前杀伐果断,自从八荒岭之行后似是成了菩萨心肠,如今更被人逼迫退位,这其间种种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一众玄姬朝对陈玉知行一礼,叹道:“算我们求你!你若不死只怕女帝会与他们玉石俱焚,而最终敌众我寡,你陈玉知依旧走不出献狼,倒不如以死扳回一局,让女帝立于是非之外便可化解所有危机。”
陈玉知陷入回忆,遥想当年因“毒人”与女帝结缘,八荒岭中更化名月芽与自己颇为亲近,五关之战不惜告知发兵时机,雷老墓前负气流泪诀别,此等情意纵观天下少有,青衫乃是痴情人,更明白其中的真真切切与女子心头悲苦,那一滴滴泪珠成了人间毒药,更令人心头动摇。
来献狼只不过想救她于水火之中,而自己一死便能大功告成,陈玉知双眸不再清明,亦有一问涌上心头,为何天下人皆想青衫早逝于人间?
九天玄姬见状纷纷点头,胡琴女子弹出悠扬魔音,青衫在没有防备下失了神志,抬起一双虎爪缓缓朝脸颊探去,只要再有几息时间,这漠北的危机便算是彻底解除了。
一袭黑衣掠入人群,一掌拍碎胡琴,一手紧握青衫手腕,怒道:“你们有没有把女帝放在眼里?”
八女见小公子到场便知再无胜算,恨为何不早些下手失了先机,言道:“我们只想助女帝渡过难关,死而无憾!”
小公子双手叉腰,见陈玉知恢复了神志,怒道:“死而无憾?你们有本事去找月无牙和胡车儿,跑来找陈玉知的麻烦算什么?若不是看在女帝的情面上,今日我非得送你们一程,滚!”
九天玄姬理亏,而在十二银刺前却也没有底气,只得纷纷转身离去,背后一声呼喊:“诸位且慢!”
八人停下脚步,浑身一颤,心想莫不是他心中不忿?
青衫一语惊人,问道:“可否带我去见女帝一面?”
小公子长叹一声,独自走入地道,心中跌宕起伏,啧啧两声后不闻不问。
“你不怕死?”
“若能见她一面,死而无憾!”
陈玉知回地窖取了千梧桐,戴上斗笠跟随九天玄姬入皇城,途中有人提醒:“宫中耳目与眼线众多,你今夜进去九死一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若想回头便不会奔赴献狼,我若是怕死便不会来漠北!”
青衫言语间平平淡淡,却令人觉得毋庸置疑,倘若女帝有难陈玉知便是第一个为她拔刀之人。
皇城总要比外界巍峨,虽不华丽却格外威严,层层把守士卒脊梁挺立,见九天玄姬并未阻拦,只是这青衫终究显眼,有心人自然得通传一番。
陈玉知一人推开漠北大殿,肩头小泥鳅终于出了盘龙玉,自然是闻到了故人的气味。
女帝并未高坐殿堂,而是立在一根圆柱下凝视图腾,她与陈玉知有一丝气机相连,自然知晓他到了宫中,当即言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还记得我在庆阳外说过的话吗?”
见女帝并未回头,陈玉知一步步朝前,叹道:“若取我一命乃你所愿,陈玉知自当双手奉上!”
“别靠近我!”
女帝散发出些许气势,稳稳抵住了青衫脚步,任凭他如何用力都不得再有寸进。
陈玉知眸中皆是愧疚与怜惜,言道:“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乱,如今更因为木吟镇之事惹了众怒,月芽……”
红袍翩然转身,双眉一蹙冷冷而言:“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月芽,我叫月无瑕。”
芙蓉不及美人妆,陈玉知将气势拔高,不断朝着女帝走去,饶是被压弯了脊背亦没有停下脚步,任凭汗流浃背。
小泥鳅一双黑豆眼瞧着楚楚可怜。
临近女帝却又停下了脚步,陈玉知眸中柔情似水,言道:“人间岁月最是奇妙,它能一去无还、从不留恋,却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忽而流转,或许是一个季节、一种味道,又或许是似曾相识的青葱与柔情,月芽或者月无瑕又有什么关系?我心中无非一个你而已!”
“春花秋月何时了,我到献狼便没想过活着离开,今日只想见你一面抹去些遗憾,此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陈玉知今日在大殿内朝你走了九十余步,每一步都耗尽全力且情真意切,而这最后一步乃是留给自己的尊严,千里赴献狼,只求君无忧!”
女帝泪珠早已打湿了威严红袍,她散去威势一头扑到了青衫怀中,手下粉拳一下下轻锤男子胸口,哽咽道:“你这个混蛋,为何又偏偏在这时候来漠北,你知不知道此时的献狼有多危险,连我也难保你平安啊……”
嗅着熟悉体香,陈玉知格外安宁,小泥鳅趁机窜到了女子肩头,他柔声道:“天地昼夜更迭,你我始终未变,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