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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在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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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铺车厢里,坐车的人大多分成了三类:一些人埋头看手机;一些人在聊天;还有一些人从上车就蒙在被子里睡觉,而我却望着窗外发呆。实在是没事儿,就把包里带的书找出来看。书买了很久,家里的环境是舒适的,可心是浮躁的,根本静不下心来阅读,反而在嘈杂的火车上还能认真的读上几页文字。

    三毛对米夏写到:即使旅行,也大半平凡岁月罢了。如果期待的太多,那就不好了啊。反复读着这句话,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些文字给了我一些启发和感慨,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就算是爱情,大多也是平凡岁月。可我又不是很理解,并不能切身体会作者写这些文字时的心境。

    一直以来,我都有两个梦想,一个便是关于旅行。尤其是对另一个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想要竭尽全力去实现的,就只有旅行这个梦想了。

    封闭的空间里飘来了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浓郁的香味,迫使我抬起了头,想寻找气味的来源。

    就在此时,坐在我对面的年轻男子,开口和我说话了,我只好用手压着书,微笑的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纹身。就像一根藤蔓,从他黝黑的手背上生长出来,缠绕着胳膊,一直往上爬,最后消失在了被白色布料遮住了的肩膀上。

    他说:“你去桂林吗?去旅游?”

    我对此纹身心怀畏惧,便不敢说真话:“是去找朋友。”

    “看你一个人,是去找男朋友的吧。”他笑着,很夸张的把浓黑的眉毛往上扬,这个动作显得他为人轻佻,又很自负,他非常肯定他的说法是正确的。

    “嗯。”我点了点头。

    我不太擅长撒谎,撒谎时就会脸红心跳,大脑反应迟钝,就连身体也会随之变的十分僵硬。即使不撒谎,每当有不熟悉的人在场,我也会异常安静。家人和朋友把这一切归结为性格内向。可是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草率的用内向这个词语来概括一个人,这太过于表面。他们不知道,其实是我太容易紧张的原故。我更愿意用星座、血型这些东西来解释为什么容易紧张。后来,在一本心理学书上,我找到了答案。心理学说,那是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表现。我希望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可以幽默风趣,侃侃而谈。可我不知道该怎样找到自信和安全感。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回快乐了。我的快乐时光,在成年后就越来越少,直到不久前,彻底失去了它。

    对面男子继续问:“你是做什么的?”

    火车长鸣一声,冲进了黑暗的隧道。光线忽然变暗,如同发出了一个信号,使原本都在交谈的乘客们,就在同一秒,在阳光消失的那个瞬间,谈话声戛然而止。吵闹的车厢就在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极度安静中。

    这一瞬间的时间,不过一秒,一秒钟能做什么呢?眨一下眼睛是一秒,动一下手指也是一秒。事实证明人们并不能做什么。可是,在我的脑子里,在这一刹那,已经回到了过去种种。就在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位小学老师。在周一至周五的早晨,又或者是中午。我经过操场,一直走到楼房里的办公室。校园里,到处都是嬉戏玩耍的孩子。有些孩子会偷瞄着我,那是我的学生,他们会朝着我跑过来,脖子上的红领巾飞扬着,稚嫩的脸上眉眼弯弯,露出了羞涩纯真的笑容,他们会弯下腰,礼貌的喊一声:“老师好。”他们清脆的声音,比溪水还要好听。这是一幅让人欣慰的画面,我本该感到知足的。孩子们是快乐的小天使,都说快乐是会传染的,可是随着日子越来越久,我对快乐的免疫力就越来越强,渐渐的,我好像成了快乐的绝缘体,身在天堂,却感觉在炼狱,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爽快的笑声了。

    我决定要找回笑容,是孩子脸上那样的笑容,而不是成年人脸上的笑。当我决定了以后,心里就有个声音不断的对我说:“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吧!”这个声音就住在身体里,它很猖狂,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很快就占据了我的心和我的大脑。终于,在某一天,它爆发了。

    我递交了辞职信,所以,现在的我没有了职业。我的未来,也从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变成了一张白纸了。

    “你是做什么的?”男子以为我没有听到,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公务员。”他的纹身晃的我眼花,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继续撒着慌。我很清楚,如果继续聊下去的话,肯定会接着编造谎言,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不想编下去了,就死死盯着桌子上的书。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在以前的人生里,一个人走过的最远距离,是从家乡到省城,那是只需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就能够到达的地方。而我的上一次旅行,还有上上次旅行,是和朋友们一起去的。虽然活在一个网络发达的社会,提前利用网络做了不少攻略,订好了住的地方。也信誓旦旦的对家人说“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分寸的”这样的话。可是,来到陌生的地方,难免会对未知的一切心怀恐惧,不知道身边呼吸着同样空气的人,内心住着的是天使还是魔鬼,所以保持着警惕之心。因为是一个人,这种恐惧被放大了一倍,又因为是女性,这种恐惧又被放大了一倍。

    男子也看着我的书,“是三毛的啊,她的书我也看过,我喜欢《撒哈拉沙漠》。”

    我终于对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也许是我太小心了,其实我可以跟他聊上几句,也许他为人风趣,我这样想的时候,他却结束了对话。“不打扰你了。”他站了起来,扯了扯衣服,走到车厢连接处抽烟去了。

    其实他不是坏人,我把他想象成了坏人。

    火车走出了隧道,车窗玻璃上因为黑暗而出现的镜像也消失了。刚才玻璃上的自己疲惫不堪,眼睛毫无神采,把自己都给吓到了。

    走出黑暗,就能沐浴阳光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选择,就像这列奔驰的火车,只能前进,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