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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为什么来旅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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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龙河的筏子只能坐两人,小孟和珍珍坐在了一起,走在了前面,我就和阿辉同坐一条船。船夫撑着竹竿,离开了河岸。两岸田园风光比画卷还要美,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我不停的拍照,生怕错过了这迤逦风光。

    筏子行驶的很慢,逐渐和前面的小孟和珍珍拉开了距离。有两条竹筏上的人也在互相用水枪喷水,他们很快乐,这份快乐传递给了我,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可是旁边的阿辉,昨天吵着要打水仗的他,现在却只是望着岸上的景色若有所思。

    “你还想打水仗吗?”我问。

    “有一次就够了。”阿辉回过神来,手拨弄着河水。“大概是习惯了城市的喧闹吧,坐在这里竟然没有一点真实感。”

    “像做梦一样。”

    “对呀。你看水多么清澈,连河底的石头都看得见,还有,你看两岸的绿色,这里太美了。”阿辉忽然沉默了,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了声音。他不安的搓着手,脸上出现了红晕。接着,他很小声的说:“其实,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在这个时候表白的。”

    “你应该提前给珍珍说一下。”我说。“你就可以和小孟坐在一条筏子上。”

    “那是刚来时候的打算。”他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前方,小孟和珍珍乘坐的竹筏离我们更远了,只能看到两个小小的颜色亮丽的背影。“我不知道。如果是你的话,明知道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还会表白吗?”

    我的第一反应是原来阿辉也是明白的——小孟喜欢阿辉,不是像阿辉喜欢小孟的那种喜欢。接着,我才想到了阿辉的那个问题,又想到了自己。那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将会开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我的一段记忆。那个盒子,我通常喜欢在晚上的时候打开,白天就藏起来。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将它打开了。“会的。”这是快速浏览了盒子之后的回答。

    “可是,被拒绝了的话,该怎么办呢?以后见面会很尴尬吧,要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话......”阿辉望着我,但是他又没有在看我,他在想一些事情。我觉的他可能已经做了个决定,因为他眼睛里的迷茫消散了。“你看这个。”阿辉快速的拨弄着相机,找到那张照片后,将相机递给了我。

    那是在漓江漂流时,我帮他和小孟拍的照片,背景是九马画山。照片里,阿辉很紧张,身体绷得直直的,手抓着衣角,头部朝小孟那边倾斜,脸上挂着笑容。而小孟的身体在往外倾斜,拉开了和阿辉的距离,她也在笑,可是眉毛却皱在了一起,表情极不自然。显然这就是照片没有拍好的原因--表情、身体动作都很别扭。

    “我第一次见到小孟是在公司里,她正捧着一杯咖啡,见我过来就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一个人在城市里生活,家人不在身边,大学同学要么很忙,要么太远,所以常常会觉的孤单,刚来公司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厉害,是小孟把我带到了同事的中间,她问我要不要参加他们的聚餐。”阿辉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这些记忆很好,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温暖而又知足。“有一天下班,忽然下了场大雨,我没有带伞,她就把自己遮阳伞给了我。”

    “那她呢?”

    “她和琪琪挤在一把伞下面,琪琪也是我们的同事。你知道的,你们的遮阳伞都很小,我看见她的半截袖子都打湿了。如果工作的时候,我没有来上班,她也会打电话来问候。对于我来说,她是太阳,即使在竞争残酷的公司里,也感到了温暖。”

    阿辉一直在说小孟的好话,他说她对他很好,很关心他。虽然这两天我看到的是阿辉一直在迁就、照顾小孟。他讲述的一些事情和我记忆里的一些场景重合了,在以前,我也经历过这些,让人暖心的事情。

    “以前我觉的她喜欢我。”阿辉挠了挠头,红色晕染了他的整张脸,直到耳根。“当我明白了我喜欢她的时候,又明白了她并不喜欢我。我是她的哥们儿。如果表白的话,会伤害到她吧。”

    我很震惊,甚至将最后这几个字又默念了几遍,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能真真切切的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我甚至有些感动,或许这才是爱吧,那我的爱是爱吗?我忽然间不那么肯定了。爱情对于我来说,不像阿辉这样轻松。在没有意识到是爱情之前,我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当我越来越依赖,越来越想要拥有爱情的时候,它就只会让人痛苦了。

    “倘若因为我的冒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让她离我越来越远的话,我不能承受这个结果。我不能失去朋友,失去这份温暖。”与其是在和旁人对话,这句话,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那你呢?”阿辉忽然间切换了话题,也许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也许他也想听听我说话。“你的故事,可以说说吗?”

    大部分人都喜欢倾诉,开心的事,烦恼的事,鸡毛蒜皮的事。只有小部分人喜欢倾听。现在,阿辉想要听我说故事,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我想了想,决定用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方式来表达。“你看过小王子吗?他为了一朵玫瑰而放弃了整片玫瑰园。”还没等他的回答,我又着急的说:“我也曾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了一片森林。”

    “然后呢?”他皱着眉头,很难过的样子。

    “没有然后了,我可没有小王子那么幸运,玫瑰也正好喜欢着他。”自嘲式的笑了笑,还是没有掩盖住心底的难过,心里的悲伤早已经装的满满的,只需要轻轻一拧,就会溢出来。我低下了头,眼睛开始泛酸。

    “你会遇到那只能陪伴你的狐狸的。”他安慰着我。

    “也许吧。反正都过去了。”我不停的眨着眼,试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即使在陌生人面前,也不想展示出脆弱。

    阿辉什么也没说,反而别开了头,眼睛盯着腰上系着的蓝色运动款腰包,拉开了拉链,他的手在里面摸索着。我趁机用手背抹掉了眼角上溢出的一滴眼泪,接着,我就看到阿辉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手心上有一根棒棒糖。“给你。”

    “谢谢。”

    糖果的酸甜顺着口腔流到了胃里,暖暖的。据说,有研究表明,糖果可以让人心情变好,有治疗心情的作用。

    “小孟也喜欢吃糖吗?”

    “她的办公室抽屉里都是这种糖。”

    就在这时,船靠了岸,我觉的意犹未尽,话题似乎才刚刚开始,就要随着漂流的结束而结束了。

    上岸后,就看到了小孟,她和珍珍坐在树下,吃着冰激凌,在等我们。“你们可真慢啊。”珍珍笑着说。

    “一起去吃饭吧。”小孟说。“我看见那边有家餐厅不错。”

    就在这时,我才知道,他们三人就要和我分开了。阿辉、小孟和珍珍的旅行到此就结束了。遇龙河漂流之后,他们就要赶回客栈,收拾行李,接着坐车去桂林,乘坐晚上的火车回家。

    “我以为阿辉告诉你了。”小孟很惊讶,她觉的我应该早就知道了。

    “我们可以留下联系方式。”阿辉说。

    “对呀。”小孟说。

    “好。”我愉快的点了点头。

    我和他们四个人分别交换了联系方式,当我的微信好友多了几个旅行中认识的朋友,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离别而生出的失落感也被交到了新朋友的愉悦所替代了。

    “以后有时间的话还可以一起旅行。”阿辉说。

    “好。”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他们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很珍惜这份相遇,觉的自己是幸运的,第一次独自旅行,就遇到了善良的人。

    小孟从包里掏出了几套明信片,摆放在桌子上,首先将其中一套推到了我的面前。剩下的三套,一套递给了阿辉,一套给了珍珍,还有一套留在了她自己的面前。“送给大家的礼物。”她笑着说。

    “谢谢。”我真诚的表示了感谢,也感受到了这个女孩的魅力。

    “不客气。”

    小心的打开了明信片,一张张的翻看着,是以阳朔景点为内容做成的明信片,有漓江、遇龙河、西街、笔架山和九马画山,有我们去过的地方,也有没有去过的地方。翻到了背面,背面是一片空白。

    多年以后,我还能记得这些明信片的出处吗?想到这里,一个想法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可以写点什么吗?”我说。

    “我也觉得应该写点什么。”珍珍说。

    “我去找笔。”

    “我去找笔。”阿辉离开了座位。

    我跟着他离开了座位,我想到了一件事,觉的有必要告诉他,阿辉和小孟看起来还是很般配的,或许我们都弄错了,或许阿辉应该试一试。在他问老板借笔的时候,我小声的说:“表白的话,你可以写在明信片上。”

    阿辉的眼睛亮了一下,可是紧接着,那道光又熄灭了。

    明信片空白的那面写上了文字,又回到了各自的手里。

    阿辉没有借此机会表白,他只是在明信片上写着:阳朔之行很开心,下次加班的话,一定要叫上我。

    他们走了以后,我回到了一个人的旅行。骑车去了十里画廊,去了大榕树,参观了溶洞,更多的时间则是在西街逛。西街是热闹的,甚至是嘈杂的。我穿梭在人群中,和身旁来往的人擦肩而过:情侣们穿着情侣装,手牵着手,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女孩们围在一起,讨论着哪个耳环更漂亮;女儿挽着妈妈的手臂,爸爸提着袋子站在一旁,讨论着是去吃烧鹅还是啤酒鱼;两个背包客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时不时回头张望。

    后来,我避开了人群,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在小咖啡馆的角落里,点了杯拿

    铁。也许我还是更喜欢安静吧,又或许我只是受不了别人的热闹,这只会让我更落寞。咖啡馆没有什么人,播放着缓慢抒情的音乐。我发现桌子的里侧放着一本笔记本,本来以为可能是别人遗落的,可是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有,旁边还有一支笔。我就打开了它,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让我震撼了!竟然全部都是客人们写的留言:

    啊!阳朔好美呀,我们一定会再来的!

    这是我们的毕业旅行,我们506的小仙女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心情很不好,因为单位临时有事,我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今年你陪我来阳朔玩,明年我一定会陪你去看草莓音乐节的,么么哒。

    十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人?还是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我希望不是后者。

    ......

    这些简单的留言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想象着写下留言的人的心情和故事。这些人里有恋爱中的情侣、有和朋友一起来玩儿的、有像我一样独自一人来的,他们是来旅游的,可又抱着不同的目的。这些文字大多是短短的几句,可是只要是细细的琢磨这些字,就可以联想到他们的心情,甚至是发生的故事。悲伤地、喜悦的、平淡的,有迷茫也有坚持。有的故事还没有发生就已经结束了;有的故事貌似已经结束,却又有了新的开始。

    我摘下了笔帽,翻到空白的一页,也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你是为了什么来旅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