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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约而同寻声望去，小野脸色苍白却依然婷婷地站在那儿，吃惊地回看他们。
“天……天纯……你怎么在这儿？”
“是啊，我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找我的吧。”陆天纯抬高音量，露出阴阳怪气的笑容，“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约会了。”
“你在说什么？”小野轻轻倚住门框。小护士说得没错，今早一醒来，她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此刻又一惊，就更站不稳了。
陆天纯冷笑一声，走向顾岛座位旁，拿起围巾，咄咄逼人地看着小野：“这是徐教头的？”
小野一时语塞。
陆天纯又继续紧逼：“你昨晚在瑞华？”
小野再次语塞。
沉默片刻后，小野轻声开口：“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可没等她说完，陆天纯便把围巾重重摔在地上，放出狠话：“我不怪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陆天纯，带你回家。”他死死盯着小野，说完便夺门而出。
“天纯！”
小野被陆天纯甩开，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伤到了吗？”顾岛紧张地扶起小野。
“没事。”话音未落，小野已经跑出老远。
顾岛刚要跟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办公室，拿起昨日从坤泰带回的棕色大信封，掏出里面的收购协议，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深吸一口气，签上名。
他把信封交给川页爪：“九点半前送到俊哥手上。”
“半个小时？”川页爪瞪了眼墙上的挂钟，脑海中立马铺开一张血红血红爬也爬不动的地图，“这单我不接的啊！”
可顾岛早已不见踪影。
小野差一点就能追上天纯，却被台阶上一块破损的瓷砖绊了脚，要不是顾岛及时拉住她，估计自己刚从医院竖着出来，又要横着进去了。
“你疯了啊！”顾岛大吼，即使小野此刻已经站稳，却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小野吃惊地望向顾岛，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就这么一直被顾岛紧紧抓住。
因为他有她没有的力量——他拥有世俗对于成功的所有标准，又全然不在乎一切标准，活得自带法则。
第一次相遇时，小野就感受到了这种力量，她原以为，时间也会给她同样的力量。可是七年过去了，无论世人眼中有多繁花似锦，都抹不去她心中越发强烈的兵荒马乱，但这双“世人眼”，早已成为她自己的眼睛。
此刻，小野无比希望顾岛能像一个朋友那样，托起她。
可她依然抽出手：“谢谢。”她缩回孟小野的壳中，礼貌地答谢相救之恩，从包里掏出手机，“你的。”
因为顾岛拥有的力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强弱与不对等。
他只能是她的客户，不能是朋友。
顾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那通没有下文的电话，是打给小野的，而且从刚才陆天纯的反应来看，那个电话，十有八九是他打来的。
顾岛将小野的手机还给她。
至于陆天纯昨晚的电话，和今早David半途而废的“瑞华”二字，不知是因为陆天纯的死活与他无关，还是因为他隐隐地喜欢这个误会，总之顾岛刚要张嘴解释，就决定闭口不谈。
见顾岛没有别的东西要给她，小野笑着提醒：“还有呢？”
“还有什么？”顾岛不解，望着小野的眼睛，不知不觉出了神。
“我的玉坠。”小野浅笑。
方才离开医院时，蒋黎还没有脱离危险。小野原本想把玉坠留在她床边，保佑她平安无事，没想到整个包翻了个遍，却怎么都找不着玉坠，问了护士长，才知道玉坠被顾岛拿去了。
“你的玉坠？”
“你的”两字，顾岛说得尤其重。他不相信，更不敢信。
但一旁地铁口翻出的人海顿时淹没了顾岛的声音，于是小野只从口型上读出了意思。
果然贵人多忘事。小野再次笑笑，说得更明白些，好提醒这个大忙人：“昨晚你在值班室结账的时候，拿的那半块玉坠，是我的。”
顾岛彻底怔住了，全身犹如触电一般。
那半块玉坠，那半块在十五年前被一分为二的玉坠，那半块他从不离身的玉坠，那半块属于小野的玉坠……
顾岛直直地盯着小野，不敢相信，命运之手，竟能如此翻云覆雨。
小野被看得脸上火辣辣一阵，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吧，抓紧来公司。”徐教头没头没尾地飞快扔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因为刚刚拿回自己的手机，小野还没来得及查看邮件和新闻，一时不知道徐教头口中“知道了”的，究竟是何事。
“陆志明出事了，在纪委。”顾岛淡淡地说。
那么多年过去了，“陆志明”三个字，说出口，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小野一怔，意外，却也顿时了然。
她在溪源，从最底层的初级分析员开始，五年内连升五级，成为董事总经理，多少得益于陆志明的这层关系。如今这层关系出了问题，肯定会影响今年合伙人的晋升，徐教头必然是要和她聊一聊此事。她又很快想到了天纯，他刚才无比反常的行为，一定也与陆伯伯有关。
这么想来，小野的困惑解了一大半。可是顾岛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犹豫了一瞬间，小野最终没有向顾岛开口。既然浪迹是她的客户，她就不应该为天纯的私事占用顾岛的时间。
但顾岛下一刻说的话却让小野意外：“不要轻易相信他。”
“他？”
“你老板。”
小野假装没听见，因为那是她的私事，也和他无关。
“我走了。”她莞尔告别。
走下几级台阶后，顾岛突然追上小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陆天纯是你的……？”
小野一愣：“他是……我未婚夫。”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顾岛默默看着小野走入人海，嘴角不禁泛起微笑，这片人海，不再是他厌恶的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