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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八九点的不二酒馆，正是最惬意的时候。
乐队唱着些不吵不闹的曲子，上班族吃过饭，三三两两地聚在这里，也有一些小情侣依偎坐在昏暗的角落。
大概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小野喝得不多，却有些迷离，传进耳朵里的话，一句近一句远，而顾岛的每一句话，更像是裹了层绒毛，挠得她耳根又酥又痒，以至于明知道自己有义务招待好客户，她还是任由王导数落她的十八宗大罪，这样她就可以不用看着顾岛的眼睛。
“我屈尊帮你勾搭左口鱼，搞了半天你为人家做嫁衣。”
顾岛好奇地看向小野：“厉害啊，一天世界和心诚的合作，都有你一腿。”
王导哼了一声：“你没看她腿多长。”
川页爪低头看小野的腿，被王导一个巴掌盖住脸：“看你妹啊。”
王导说完，自怨自艾地闷头喝了一杯，长叹一口气：“看来你升合伙人这事儿，只能本大导演帮你盯着点儿了。”说完，他转向卤意思，“汇报一下这个月的工作。”
“嗻。”卤意思打开手机里的记事本，清了清嗓子，“以下为小卤情报局独家报导。自1月10日起，除内部员工外，共有9人来溪源会见光头徐，其中，一人为坤泰集团俊哥，一人为宏邦实业戴总，一人为财经周刊记者小孙，一人为大学故友不知名，三人为外卖，分别来自苏州羊肉馆、董小姐在成都、阿旺牛肉面，两人为快递，分别送生发帽和青花瓷一只。
听到生发帽的时候，一桌人笑出鹅叫。
但为了避免对话朝徐教头头发的方向发展下去，小野即时掐断苗头：“不错啊，尽调做得挺仔细。来，再深挖一下，这些人分别是哪一天来的。”
卤意思嘚瑟地扬了扬眉毛：“俊哥，1月10日；戴总，1月13日；小孙、生发帽，1月18日；青花瓷，1月23日……”
每次一说到俊哥，卤意思都咬牙切齿，搞得王导很是不解：“俊哥怎么滴你了？”
小野笑而不语。
一年前，卤意思面试溪源那天，问了很多有关德国上市公司如何从恶意收购者手上收回股份的无厘头问题，小野旁敲侧击几下，知道了故事原委。
简单来说，卤意思在中国念书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叫西安娜·霍夫曼，她是德国霍夫曼家族第四代。霍夫曼家族原本拥有两家上市公司，分别是霍夫曼材料和霍夫曼医药，后者目前的掌门人是西蒙·霍夫曼，也就是西安娜·霍夫曼她爹。
十几年前，西蒙·霍夫曼刚接手家族企业，由于他本人酷爱中国文化，又十分看好中国高铁的发展，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带领霍夫曼材料进入中国市场，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俊哥这个地产大佬。
没想到金融危机期间，霍夫曼材料为中国高铁提供的零件被检测出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消息一出，已经完工和还没有开始的项目都因为进度受到拖延而面临天价赔偿，融资又困难重重，公司濒临破产。
危难中，俊哥伸出援手，从霍夫曼家族手上买下集团33%的股份，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
虽然霍夫曼家族自此从公司出局，但西蒙·霍夫曼依然感激俊哥慷慨相助，保住了公司。直到几年之后，他才辗转得知，当年所谓的安全隐患，根本就是俊哥做的手脚。
老西蒙当即气得发下毒誓，再也不做和中国搭边的生意。然而，天不遂人愿，在老西蒙长期熏陶下，西安娜也不幸有了一颗中国心加一个中国胃，可尽管老西蒙勉强同意女儿来中国读上一年书，却怎么都不同意她谈中国男朋友，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这是小野第一次对俊哥这个名字，有了不只是停留于新闻报导的那种认识。
加入溪源后，卤意思不止一次问小野，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老西蒙夺回霍夫曼材料，小野总是不假思索地摇头。
方法或许有，但她不准备去想，因为对手是俊哥。
所以此时，面对王导的困惑，小野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可是突然，她全身僵硬。
1月10日，俊哥来访，紧接着YJ命她约了心诚。
1月23日，心诚股价开始大跌，俊哥送来了青花瓷。
小野终于明白，为什么徐教头一口咬定达安院线的应收账款是11亿。
她又回想起当日秦天提到徐教头时欲说还休的情景，想必是秦天听出了其中蹊跷，却不愿导致她和徐教头产生嫌隙，最终决定什么都没说。
小野浑身一颤。
尽管此前她就猜到这件事情有坤泰的份，但毕竟自己和俊哥身份悬殊、没有瓜葛，而且又是暗地里促成一天世界和心诚的合作，所以她没什么顾忌。
可如今让她恐惧的是，徐教头竟然也参与其中，而且和俊哥交情不浅。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她撮合心诚与一天世界的事情被摆上台面，就会同时得罪徐教头和俊哥两个人。
前者，是她在通往合伙人的道路上绝不能得罪的人，而后者，是她只要一日在这个圈子里，就一日不能得罪的人。
想到此，小野脸色惨白地看向卤意思和王导，浅浅地说：“我们找左口鱼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别多嘴。”
“为什么啊？”卤意思弹出两只蓝眼珠，“我好不容易有了件可以吹牛的事情。”
王导虽不如小野知道的那么多，但俊哥、徐教头、YJ和心诚四个名字连在了一起，他立刻猜出小野的顾虑。
随即，浑身不安。
那日和左口鱼打完电话后，YJ像个鬼一样冷幽幽地从他身后冒出来：“你辞职我管不着，但你在溪源一日，就要对得起你拿的工资。”
当时他翻了圈白眼，懒得和YJ解释。但如今随着心诚和一天世界形成战略合作伙伴的新闻沸沸扬扬地出来，不知YJ是否依然会以为，那通电话，只是他在为自己的导演生涯铺路。
一旦这件事传到徐教头耳朵里，那么小野就不仅仅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而是在自掘坟墓了。
惴惴想着，王导喷了卤意思一脸：“我约的人，你吹个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