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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真是辛苦与危险兼备,章无忌揉着疼痛的肋骨,都怀疑是不是被传授枪术的杨大哥一枪杆打出了骨裂。
看向同屋住的曾柑,就见他心神不宁的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坐的时候会长时间的盯着随便一个地方看。却又突然被莫名的情绪惊扰,又站起身来回总动。仿佛是被什么纠缠一般。
修习枪术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曾柑有枪术基础,训练时候表现就好太多。让曾柑如此心神不宁的定然不是枪术的事情。
章无忌觉得肋骨处疼痛消散了不少,这才问道:“曾兄弟,想什么呢?”
曾柑用力摇摇头,却不回答。又走了一阵,他竟然走出屋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章无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腿部。所谓身随枪走,章无忌的确很努力的想做到。却被杨大哥骂了,说不是章无忌那种走法。至于该怎么走,杨大哥也说不清楚,只能让章无忌一个劲的练习。
不知怎么的,章无忌想着枪术的事情就睡着了。直到半夜,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惊醒。
努力抬起头,屋内黑洞洞的,只能确定是曾柑在哭。章无忌问道:“曾兄弟,啥事让你如此难过。”
曾柑不说话,只能听到他强行忍住了哭泣。章无忌觉得两条腿仿佛麻木了一样,勉强坐起来,才继续问曾柑到底是感觉到了什么。
“俺杀了人。”曾柑终于低声说着他痛苦的来源。
章无忌能理解。即便自己杀的都是该死的家伙,但是这心里还是不好受。正想说点啥,就听曾柑继续说道:“章兄弟,咱们杀的都是坏人吧。”
这个问题让章无忌准备好的回答都说不出来。被杀的是不是坏人,章无忌其实也不知道。能确定的这就是各乱世。互相厮杀本就是乱世的常态。
想了一阵,章无忌才说道:“被咱们打死的那些人也是来杀人的。只是村里的人挡住了他们。若是村里的人挡不住,死的就是村里的人。”
曾柑听到这话,也翻身坐起。他大声说道:“你说的对!俺怎么忘记了此事!”
章无忌好歹看过描述战场应激综合征的动漫与电影,知道曾柑现在的状态远没有恢复到正常。只能按照自己猜想的局面说道:“曾兄弟,不如你先回曾叔叔那边吧。留在这村里,你只会想起那些被杀的人。”
“俺叔……会不会生俺的气。”曾柑很是迟疑。
章无忌觉得曾柑实在是不合适在这里继续受刺激,便劝道:“若是曾叔叔说你不中用,你就直说你就是想不开。在村里,你每天只会想到那些人。好歹也得让你缓缓。”
曾柑又沉默了一阵,却叹道:“俺还是和章兄弟在一起。”
说完,曾柑又躺下。
一夜里,章无忌不时被身体的疼痛弄醒,每次醒来都能听到曾柑不时叹气,就是在翻身,弄得破床板吱吱呀呀的响。
第二天一早,章无忌就拉着曾柑向胡叔叔他们暂时道别。曾柑最后还是没能拗过章无忌,被章无忌拉走了。
回到曾叔叔院子外面,曾柑又突然不想进去,一个劲要走。章无忌忍住双腿的酸痛,还是把曾柑给拉进了院子。
见到两人回来,曾叔叔也没露出讶异。只是安排两人坐下,这才问一路经历。
听章无忌说,曾柑用左轮打倒了好几个人,为村子大胜奠定了基础。曾叔叔才露出点讶异,“他竟然敢动手。俺还小看他呢。”
章无忌苦笑着摇头,“曾叔叔,曾兄弟这是受了刺激。心里头觉得毁灭邪恶世界,和真动手杀人之间相差太多。曾兄弟算是看到了这两样事情。”
“无忌说得好!”曾叔叔也不搭理曾柑,对章无忌的话大加称赞起来。
章无忌连忙说道:“曾叔叔,别说这些了。当下要紧的是让曾兄弟赶紧不那么难过。”
“把他留在俺这里一阵子,他就好了。”曾叔叔很有经验的答道,说完了却又叹口气。
院子里沉默了一阵,曾叔叔才继续说道:“当年俺第一次杀人,就是跟着张大哥北上。见到色目人欺负汉人。俺一时气不过,就去杀了那色目人。这就惹了麻烦。从北方回来的时候,俺本该杀了追踪俺们的几人。没想到其中一人年纪比俺那时候还小,又一个劲磕头求饶,俺当时杀了好几个人,实在是没了杀心。一时心软就把他放了。没想到,那人逃回去之后就叫了官府的骑兵……”
“俺不中用!俺就是不中用!”曾柑突然负气的怒吼起来。
章无忌正想劝,却见曾叔叔站起身,走到了曾柑面前。章无忌强忍酸痛,也站起身。准备拦住曾叔叔对曾柑动粗。这种精神疾病靠殴打是没用的,强迫曾柑看起来正常,只会把曾柑逼到更不正常的状态中去。
就见曾叔叔一把按住曾柑的肩头,低头对曾柑说道:“你若是杀了人之后十分高兴,那才是不中用。失心疯了才会高兴!”
曾柑愣住了,过了一阵才悲恸的喊道:“叔,俺见你和章兄弟就没事,为啥俺就这么难受?!”
曾叔叔又叹口气,“俺们杀人是为了别人,若是不杀那些人,咱们在意的好人就活不下去。俺们是为救人才高兴,可不是为了杀人而高兴。你以为杀了坏人就会高兴么?那都是瞎想!”
章无忌一愣。其实章无忌自己也一直试图彻底忘记自己都杀了多少人。便是如此,每次想到那些被杀的人,也会觉得心里面不舒服。在这种时候,只能靠恨意才能压制住那种不安,或者说愧疚。
此时章无忌却觉得眼前一亮,仿佛被打开了一扇自己从未注意到的窗户。内心角落中的黑暗也被这光亮驱散了许多。
就听曾叔叔继续说道:“只要觉得自己杀人是对的,迟早会和你这般难受。曾柑!杀人就是不对,对的只有除暴安良!不是为了帮助好人,杀人就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