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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绯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虽然有满腹心事,可在这里,有他,无论如何,她没来由的觉得安心,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其实到了见面的这一刻,梓绯才明白,原来看到对方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别的,都可以慢慢来,也并不像想的那么重要了。
这座山麓小院,是子宸家祖上的产业。这里与梓绯的家乡是邻省,虽然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可中间隔着一座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要去那边,得绕很远很远的路。子宸的父辈有兄弟两个,子宸的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两兄弟都是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了一番天地。
子宸的爸爸十几岁时就出去当兵四海为家,后来转业到地方进了家乡的县公安系统,做到县公安局局长,再到当地的一个地级市,做到市公安局局长,最后才调到了梓绯家乡历城。在家乡公安系统的二十余年里,子宸爸爸一直以公正廉明、为民着想、刚正不阿深受百姓赞誉。当年要不是去了梓绯他们那个市,他们一家,特别是子宸,也许就会在这个熟悉且受爱戴的地方,快乐地生活着,没有伤痛,没有信仰危机,有的是,在他成年之后,延续父亲的志向,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匡扶正义,一心为民。
子宸的叔叔是一个商人。改革开放后他成为第一批下海的人,他先是去南方沿海城市,倒腾内地当时还比较少见的电视、洗衣机等家用电器发了家,在城建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又最先进入了省会城市的建筑行业,先是买卖钢材水泥等建材,随后直接做了开发商,那个城市最早的商品房,有不少是子宸叔叔开发建设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是个你敢干就能赚钱的时代,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关系和手段。子宸叔叔观念超前,眼光长远,生意虽然做的很大,在秉性上,却他和哥哥一样,良善刚正,且是性情中人。虽然两兄弟走的路不同,却相互尊重,殊途同归,子宸叔叔有钱以后,他个人出资修建了城里到老家乡村的公路,为村子里的穷人家翻修了房子,在当地捐建了小学、初中。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中国大地上的建设事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眼光长远占尽先机的子辰叔叔激流勇退,又成为中国最早的一批移民者,带着一家大小,去澳大利亚种地去了。
那一年,子宸爸爸刚到当地的市公安局当局长,子宸6岁。子辰叔叔把他在老家用心雕琢的这座院子,以及在市里、省城的房产,都留给了子宸家。如果当初不是考虑到一家团聚、孩子上学需要稳定,子宸爸爸不会把子宸他们迁到梓绯家那个城市去。
所以,这里,原本才是子宸一家的根基和天地。
在梓绯19岁的那年夏天,大学一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子宸第一次带梓绯来到这里——因为他知道喜欢自然喜欢安静的梓绯,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返璞归真,喜欢这里的没有纷扰,喜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梦中的梓绯觉得有人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她摇摇头缓缓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放大在眼前的子宸的脸,和梦中子宸年少的模样,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
梓绯试着伸出左手,轻轻摩挲着子宸清瘦干净的脸,有硬硬的胡茬划过手心。五年了,在彼此缺席的岁月里,梓绯一直像冬眠的动物等着春天一般,不去想念,从未忘却,又时时为他感到不安。
子宸坐在床边,其实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梓绯的觉是极轻的,他等她睡着后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坐在床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每天出现在想念里、梦里的脸,现在终于触手可及。可是,五年来,他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把她完全隔绝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断绝一切联系。为了断去她的念想,他甚至残忍地故意制造了一个他和别的女人一起远离的假象,即便,他当时心如刀绞,即便,他是为了她的安全,即便,他从未变心。那时,他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出意外,又怎敢让心爱的她心存希望,一起涉险。
这个聪明、坚韧、单纯、善良、有时有点傻的女人,是他年少时的全部梦想,是他面对黑暗坚持走下去找到光明的理由,是他未来人生的幸福所在,他想把她保护的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可是,最终伤害她的,却是自己。
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理由,事实是自己剥夺了她五年的快乐,让原本健康平和的她,心身俱伤。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爱他。
现在,他活着回来了。可是他们,能够回到从前的心无隔阂吗?他确定在梓绯知道一切之后,能理解他的不辞而别,可他不能确定,历经波折的梓绯,能不能再次相信爱情,再次获得爱的能力。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梓绯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情若初见,可以吗?
子宸抓住了梓绯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那手虽然依旧柔若无骨,却消瘦的指节隐现,变得更为小巧精致,吻着她柔软冰凉的手心,子宸的眼里满是痛楚、怜惜和自责。
他没有对她说对不起,因为他们当初约定,永远不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永远不说对不起。
这一刻,梓绯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猜的没有错,子宸那时仍是爱自己的,这就够了。她知道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有需要他自己去做的事情。可他为何要对她那么决绝,他怎么能那么自私,他知道那样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可他还是那么做了。而她,又怎么能忍受相爱十年,却不能分担他的痛苦,担忧他,却没有他的消息。
想想那些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漫漫岁月,真是越爱越伤啊。
这五年时光,消磨的其实不是他们之间的爱,而是让爱继续走下去的很重要的东西:信心和热情。
念旧的人是最容易受伤的,他们往往用整个余生,在等着那句久违的别来无恙。梓绯微微叹息一声。也许,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看到他现在好好的,她也就释然了,安心了。爱了他整整十年,又为他担心了整整五年,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她,真的好累。
看着子宸酸楚的神色,梓绯也很难过,这些年,他也过得很辛苦吧。
梓绯这样想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伸手揽过子宸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还是以前那种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有几滴温热掉在她的脖子上,烫的她的心微微作疼。
“我知道你满腹疑团,我会把一切都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我爱你,一直是,就好。”子宸在梓绯耳边轻声呢喃。
梓绯微微叹息一声,爱吗?可现在,她的心都有些麻木了啊。
突然她觉得有些悲哀。尼采说过,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生活。过去的五年,她执着地独自向前,不理会宇飞的追求,不理会身边人的殷勤和唠叨,从不提起往事,年复一年衣带渐宽,她坚信自己能一个人等着子宸走到人生末端,除非子宸亲口说一句“我不爱你了”。现在看来,那不全是因为对子宸深沉的爱,还包括为情所伤的执念吧。
那一声叹息,让子宸的呼吸一滞。
梓绯消瘦的肩让子宸很是心疼,他把脸在她的肩头衣服上蹭了蹭,稍微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以往在她面前才有的慵懒随意,用手抚了抚梓绯长长的头发,“知道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吗,炖一下午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了没有,好不好?”
梓绯真是饿了,从头天晚上开始折腾到现在,她还没好好吃过东西,“好。”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子宸起身去开了灯,然后在衣柜里重新给梓绯拿衣服,手指在一排新买的衣服那里稍作停留,他最终还是拿了一件过去的衣服给梓绯,那是梓绯当年很喜欢的一条浅蓝色竹节棉长裙,他买给她的。梓绯原来存在这里的衣服子宸都清洗过了,保存的很好,不是没有新的可选,只是那些衣服上有过去相爱的好时光,他喜欢,他希望梓绯也依然喜欢。
梓绯还是不习惯在子宸面前换衣服。她拿着衣服讪讪地看着子宸,子宸看着她羞涩如同孩子一般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先下楼去了厨房。
衣服原本很合身,可现在穿在梓绯身上,就像挂在了一个空空荡荡的衣架上。梓绯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扣好衣服胸前的几粒贝壳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好啊,除了清瘦了些,冷淡了些,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呢。
才走到厨房门口,梓绯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鲜香味道——鸽子汤啊,真是好久没喝过了,记得上次喝,是梓绯熬给在非洲奔波了一个月的子宸的。
梓绯站在厨房门口,炉灶上熬着一砂锅鸽子汤,子宸慢条斯理地在那里认真专注地切一棵紫甘蓝,他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我来吧。”梓绯走到他身后。
“不用,你看看那个篮子里是什么。”子宸回头对梓绯轻轻一笑,向旁边的竹篮扬了扬下巴。
“哈哈,松茸啊,你在哪里弄到的?”梓绯有些兴奋起来。
松茸可是很珍稀娇贵的美味食材,可遇而不可求,从一颗白色光滑的球形孢子到长成松茸,需要漫长的五六年的时间,且要在无污染的森林环境里才能存活。梓绯以前爬山遇到过几朵松茸,可是当宝一样带回去和子宸分享的。
“昨天下过雨,今天清晨我去后山转了转,偶然看到这个了,正好给你吃。”子宸有些得意,“鸽子汤已经好了,你把松茸切片,放进去焖一小会儿,就可以开吃了。”
梓绯过去,轻轻捏起一个带着森林气息的胖胖嫩嫩的小可爱嗅了嗅,有好久没有亲近自然了呢。
她把那十几个小精灵般的美味食材仔细清洗干净,拿过一个小巧的菜板和一把不大的刀,均匀切片,然后整齐地码放在鸽子汤里,盖上盖子,关小火。
“你脾虚胃不好,松茸对胃肠好,鸽子也很补,一会儿你可要多喝点。”他边打开炉火放上炒锅边说,“还有甘蓝,你以后也要多吃,对胃好。这个紫甘蓝就不凉拌了,给你清炒。”
“你怎么知道我脾虚胃不好?”以前没分开的时候,她的胃是很好的,他带她吃遍了城里能找到的各色美食,其中川菜系的水煮各种鱼、毛血旺,湘菜系的剁椒鱼头、干锅鸭,那些辣的不成样子的菜,他们几乎一月都要去吃好几次。
“我当然都知道了。”他正在往锅里倒油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满是酸楚和落寞。
“宇飞和你说的吧。”
“嗯。”
夏天的山村夜晚很是凉爽清净,晚饭他们是摆在院子里吃的。十六的月色依然明亮,再在桌子上的烛台里点一支蜡烛,闻着栀子花幽幽的甜香味道,很有浪漫温暖的田园气息。在这样的开放环境里,喝起汤来也不会热,配着汤鲜味美的松茸鸽子汤吃的主食,是子宸中午预约烤制的松子面包。那盘鲜脆可口的清炒紫甘蓝几乎都是被梓绯吃了,蓝紫色的汤汁染得她的嘴一片紫红,脸色被衬得越发苍白。
最欢快的当属海盗了。下午子宸怕它打扰梓绯睡觉,一直给它关在院子里不让它进屋亲近主人,现在它围在梓绯身边,吃着梓绯丢给它的鸽子骨头和面包片,满足地摇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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