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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还算融洽,梓绯吃的有点撑。和子宸一起收拾好碗筷和厨房,子宸找出一件长袖外套给梓绯披上,拉着梓绯并排躺在廊下挨着石榴树的竹榻上,像以前那样,看着夜空,发呆,或者,说话。海盗趴在卧榻旁的地上,打盹儿去了。
今天,不发呆,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呢。
山村的星星清晰而明亮,每一颗星星,闪闪烁烁,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懂它的人才能明白的故事,无休无止……
子宸这五年,过得很是惊险。
当年,知道父亲死亡真相后的子宸,很快隐约明白了穆天荣的动机。
在周子宸的父亲去世之后不久,穆天荣就由代理局长升任局长,正式主导市局工作。从事情的起因,是绑匪绑架自己要换出吴长鑫,子宸分析,父亲被害,和吴长鑫案有关无疑。而在自己逃脱,且父亲并不打算放出吴长鑫的情况下,穆天荣杀死了未被绑匪致死的父亲,说明吴长鑫的案子很可能与穆天荣有关,当然,也不排除穆天荣为了得到局长之位,趁机除去父亲嫁祸绑匪的可能。
之后,子宸密切关注着吴长鑫案子的动向,可一直没有动静。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放学后博文来找子宸,两个人一起走到僻静处,博文问子宸:“你知道吗?那个吴长鑫从市局羁押地逃跑了。”
“什么时间?”
“前天晚上。云帆昨晚在家无意听他爸爸打电话询问追踪情况听到的。”
“那抓到了没有?”
“因为你爸爸是被吴长鑫的手下杀害的,云帆和我们都一直很关心吴长鑫那个案子的进展。所以云帆听到后很愤慨进去问了他爸爸,他爸爸什么都没说,还训斥了他一顿。云帆中午去了一趟市局,问了熟悉的一个警察,说确实是逃跑了,没有抓回来。”
“可一个重犯,怎么就会顺利越狱跑出去呢?”
“具体不清楚。这下,你爸爸的仇可真是没法报了。”宇飞非常不忿地说。
自从知道真相后,子宸什么都没对谁说,却和云帆疏远了。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一样,温和阳光,可只有梓绯知道,他变了,梓绯常会看到子宸一个人站在教室外边的过道里,双手插在裤兜里,背靠着墙看着远方,眼神忧郁而伤感。可一有人来,他就会收起阴郁的表情,还是那副微笑着的平和模样。
疏远云帆,大家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外人的眼里,看到云帆,子宸就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们以前的很多共同话题,都与家庭有关。子宸,只是想尽快从那个悲剧中走出来吧。谁也没有多想。
可从吴长鑫从羁押地逃脱这件事,联系自己被绑架和父亲的死亡,子宸断定穆天荣和吴长鑫案一定有牵连。在父亲来这里工作的五年多时间里,他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市局的羁押重刑犯的地方逃脱,若没有市局内部人的帮助,吴长鑫,绝无逃出的可能。
“你还记得那个吴长鑫吗?”子宸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问梓绯。
“当然记得。”
“我世界杯那次去南非,见到他了。”子宸的话让梓绯一惊,她转头愣愣看着他,等着下文。
在子宸爸爸当年出事的时候,才十六岁的子宸,在那个他们家并没有什么深厚根基的地方,要想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时候,吴长鑫潜逃,穆天荣志得意满风生水起,没有切实过硬的证据,根本扳不倒他。
那期间,子宸把父亲被害的真相和自己的分析判断,发邮件告诉了远在澳大利亚的叔叔,叔叔为此专程回了一次国,动用以前他们家在邻省家乡的关系,对此事进行了秘密探查,但是一是跨省调查并不方便,二是子宸叔叔离开当地已有十年,好多关系已不像当年那么密切,所以最终并没有什么结果。
子宸叔叔回国前,对子宸一家很不放心,希望子宸一家迁到老家去生活,并再次提议子宸和自己一起去澳大利亚读书生活,可子宸不愿意去澳洲,子宸妈妈也不愿意迁回老家,他们要在那里陪着蒙冤而死的子宸爸爸,并且仍然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能找找到证据,看到坏人伏法,让子宸爸爸得以瞑目。无奈的子宸叔叔临走前一再告诫子宸不要轻举妄动,因为那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亡命之徒,在没有力量对抗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对方察觉,以保人身安全。
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间,穆天荣升任梓绯家那里的省会城市弭城的海关关长,子宸和梓绯也离开家乡上了大学。
没有放弃最初理想的梓绯选择了中文系,而一心要为父报仇的子宸,则选择了新闻系。在他的理解里,如果没有十足的权势能斗倒穆天荣,那就做一个记者,去挖掘穆天荣背后隐藏的黑幕,揭开当年的秘密,靠舆论的力量,扳倒穆天荣。
当时全年级,每次考试都是子宸和梓绯在争第一第二名,宇飞稳居第三,云帆到高三的时候学习不如以前优秀,高中毕业时,子宸、梓绯和宇飞都考到了京城有名的大学,云帆到了省城一所大学,而博文,还是他那个当银行行长的爹花钱,也去了一所省城的大学读金融。幸好,子宸和梓绯专业不同,才能有机会被同一所学校录取,因为京城最好的院校,在他们那里,每年一个专业全省只有一到两个招生名额,同一中学毕业的学生,几乎没有可能被同一个专业录取。
上了大学,子宸和梓绯公开了恋爱关系。也就是大学一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子宸第一次带梓绯到这里来度假,子宸才把当年他父亲去世的真相告诉梓绯。梓绯当时紧紧攥着子宸冰凉的手,认真地看着子宸伤痛的眼睛说:“不管你以后面对什么,要做什么,我永远都会和你一起。”语气和三年半前的那个下午一样轻缓温柔,坚定不变,只是更多了些心疼和心酸。
那之后,梓绯和子宸密切注意着穆天荣的一切新闻,以及弭城发生的一些案件。他俩在假期的时候,以社会调查实践为名,去梓绯家乡所在的历城寻找当年事件的蛛丝马迹。时隔几年,风声没有那么紧了,周家在当地也早已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加之穆天荣已经调到省城,有些经历了当年的事情了解当年情况的人,终于把那些消息当做茶余谈后的谈资传了开来——这里面包括官方人士、官方人士的家人,社会人士,以及一些当年在吴长鑫手下干过改邪归正的人。
据说当年,穆天荣在当地和黑道交往匪浅,当地的社会风气很是不好,吴长鑫,就是当地黑道的头目之一,走私、行凶、收保护费、贿赂吴长鑫这样贪得无厌的官员,什么都干,因为有白道的人罩着,一直逍遥法外。穆天荣从一名底层警察做到市公安局副局长,在当地根基稳固,势力很大,也是因为多年来积怨很深,一直有人对其劣迹进行举报,才导致在其升任局长的道路上,栽了个跟头,来了个子宸爸爸。
一开始,穆天荣伪装的很是良善,帮子宸家盖房子,支持子宸爸爸的一切决策,一些黑道分子那一段也比较规矩。可后来,在一些抓捕行动中,犯罪嫌疑人总是能事先知道消息,这让子宸爸爸很是震怒,整顿内部纪律,彻查渎职行为,直接触犯了穆天荣的利益,两个人关系开始紧张。在上面对穆天荣的口碑不好、又逢子宸爸爸严厉监督的情况下,穆天荣表面上是安分了,他开始重塑形象,等待下一次升迁的机会。
可是第二次的升迁机会不光是没有争取到,与他关系密切的黑道人物吴长鑫,在那次严打活动中被子宸爸爸首当其冲抓个正着。
据说当时吴长鑫被抓后,比吴长鑫更着急的是穆天荣,他担心吴长鑫在里面招架不住子宸爸爸的迂回审问,为了自保把他供出来受到牵连。多年来,吴长鑫在当地有地下赌场、经营不正当业务的娱乐场所、走私、甚至受雇杀人等多种行径,弄来的黑钱,几乎有一半是要供奉给他以及市里的其他官员的。悄悄灭掉吴长鑫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外边有弟兄,所以,必须让他出去,这可不单是穆天荣一个人的愿望。
筹谋之后,他们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主动出击,攻击子宸家的软肋——绑架子宸,迫使子宸爸爸用吴长鑫交换子宸,既可以把吴长鑫放虎归山,又不至于闹得动静太大,哪怕子宸爸爸只是同意让吴长鑫走出市局的门,是假交换,穆天荣也有办法让吴长鑫逃脱,同时给子宸爸爸安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可谁成想,这边子宸爸爸还没有想用吴长鑫去换回子宸,那边机灵的子宸就从绑匪手中跑了,没有了筹码的穆天荣,和同谋们紧急商议的结果是,除掉子宸爸爸,以绝后患。
也就是说,那场谋杀,是由穆天荣一手策划的,参与者还有别人,最后他亲自出手,只是一个不算完美的小小意外。
这些道听途说虽符合逻辑事实,但并不能作为证据,那些把这作为谈资的人,即使他们当年参与其中,也绝不愿意为子宸他们出庭作证。
一番权衡后,梓绯和子宸一致认为,穆天荣违法的证据还得他们自己来找,且不一定是找当年事件的证据,也可以找正在发生的,他们不信,一路走高的穆天荣,能改了秉性清白做人。
以后的几个大学假期,子宸和梓绯都是到穆天荣所在的弭城做社会调查。可要想挖到一个省里官员的犯罪黑幕,谈何容易。
一晃,就到了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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