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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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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旻嗓子眼里咯咯作响,片刻后,一缕寸许长的魂魄从熊旻头顶百会穴飘荡离开,浮现在半空。是一个灵巧的白衣女子,发如初生春草,长不过一寸,眉目宛然,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玉米粒般可爱的牙齿。

    “你究竟是谁?”白衣女子惶然问道。

    “呵呵!”黑衣公子冷淡地笑了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他招了招手,静止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随即见那只白鹦鹉在半空中如一只纸鸢般直直飞来,那根线却扣在黑衣公子的指尖。他绕了绕手指,仿佛在拉扯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细线。随着他的指尖拉扯,那只白鹦鹉眼神中流露出愈发痛苦的神色,目光凶恶,看起来像要一口吞掉这位黑衣公子。

    黑衣公子一挑眉,口中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本体?唔,也算得是个俊俏的。可惜,终究不通人心。”

    “你!”白衣女子怒目而向,抬起十指尖尖,无奈却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在她离开熊旻肉身后,熊旻便软倒在地,一头黑色长发披泻如匹练。她咬碎玉米牙,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瞪着黑衣公子。

    “还不回到你自己的肉身?!”黑衣公子仿佛看不见她的目光,淡然道。

    白衣女子无奈,一缕寸许长的魂灵飘荡在白鹦鹉的头顶上方,缓缓而行。说也怪,黑衣公子让她动时,她便能行动自如。但若是想做出任何违反他意志的事情,或者对他动一些忤逆的想法,则浑身如同被铁水浇铸过一般,心里头清清楚楚,却半点也动不得。她缓步走到白鹦鹉的头顶处,便不再动了,想了想,扭身盯着他再一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公子沉默,片刻后,又是那种冷淡的笑意。“你叫小白?这名字是谁替你取的?”

    白衣女子见他始终不搭理自己的问话,有些赌气,嘟起嘴,不情不愿地答道,“当然是熊旻这呆子给我取的。”

    “他喜欢你,所以他就是呆子么?”黑衣公子冷冷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高高地,居高临下地与人说话。即便是在笑,也如同隔着九步阶梯,从上方投下来漠然的一瞥。

    “切!他只是喜欢变成美人模样的我。”白衣女子不以为意,两瓣鲜艳欲滴的红唇一分,对黑衣公子的说法嗤之以鼻,口气很是不屑。以眼下看来,显然她对前夜在后园内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自前夜后,熊旻陷入神志昏迷,为她幻化出的美人形象所颠倒,恰恰因为熊旻表现出对她的极度渴慕,所以她才能趁虚而入,彻底霸占了熊旻的肉身控制权。于她而来,哪怕熊旻这个人死了也不足惜,一个迷恋于牡丹楼妓女的纨绔贵公子,能有什么出息?

    “你做小白的时候,他也喜欢你。不然会给你吃给你喝,将你伺候的皮光毛滑。”黑衣公子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合起折扇,道,“说起来,你也算得幸运,因缘侥幸,获得了一抹不属于你的灵智。然而……白梅于你有开智慧的大恩,你却让它替你背黑锅,损了它的性灵,眼见着一百多年的寿元将尽。熊府公子于你有衣食父母之恩德,又对你幻化出来的人类女子模样一见倾心,你却拿他的痴情当作笑谈,反而去祸害他、作践他,以此消解你得不到白梅之爱的替代品。普天之下,三界六道,你这种都叫做……”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白衣女子诧异地看着他。这黑衣公子突然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低头看脚下,然后在白衣女子极端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他以一种极凝重的姿势,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面的一支乌木簪。白衣女子的目光随之落在他手里这支乌木簪,这簪子她先前貌似在哪里见过,一时眼熟,却想不分明。只见黑衣公子将那簪子捏在手里,很用力地捏住,冰凉高傲的脸上居然有泪光闪动。

    ……

    白衣女子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见他居然当真对那支寻常无奇的乌木簪哭泣。她愈发觉得诧异,将身子凑近了几分,这次看的更清楚了!这簪子原来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如一条扭动身躯的小蛇,蛇头宛然,蛇头处恰是簪尾。除此以外,这根簪子并没有什么稀罕处,通体朴实无华,毫无装饰之物。简朴的,就像是一个出家人佩戴的!她突然掩住嘴,惊呼道,“明丰道人!这簪子是那明丰道人的!”

    她本能地冲过来,就要从黑衣公子手里夺过这支簪子,然后远远地扔出去!这一冲过来,她才诧异自己居然能动弹了。能够违逆这位神秘黑衣公子的意志,随心而动,随心而说,甚至眼看着就能打到他!她一个愣神,白净的迷你小手掌停留在黑衣公子脸颊处,落不下去。——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她闻到了这位神秘黑衣公子的呼吸,也感受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心酸。是极度的心酸!她仿佛被悲愁的海洋所包裹,海浪在风中层卷,一层层,终于聚集成型,形成一道高达万丈的凝固的海浪。然后,毫无预兆地,这道高达万丈的怒涛重重击打在岸边礁石上,黑色礁石上白色浪花飞溅,在阳光下扬起无数道光芒,如一个绝色美人的泪珠。她不明白为什么,当这些泪珠在阳光下飞溅的时候,她面上也怔怔地,挂满了眼泪。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一个魂灵,一个妖的魂灵,是不应该有眼泪的。因为每一滴妖灵的眼泪,都是它的生命力。

    啊!

    白衣女子尖声高叫,像见到了鬼一般,疯狂地倒退离开那位神秘的黑衣公子。

    在她后退的瞬间,她注意到院子里原本被冻住的一群人,都陆陆续续动了起来。虽然动作极其缓慢,却是真实的在动。躺在地上的熊旻甚至仰起了头,痴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有痛苦之色,口中喃喃道,“是你,……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为什么?”白衣女子没看熊旻,而是痴呆呆地问那位黑衣公子。

    黑衣公子将乌木簪扣在掌心内,掌心合闭,合的异常用力。可以清晰看见他掌心内流出一道殷红的血迹。仿佛那如蛇头般的簪尾咬了他一口,流出血来。然而随着那道热血的涌出,他似乎也随之恢复了神智。只见他目视众人,再次道,“止!”

    只是一个字。

    原本恢复动态的众人又立刻如凝固在时光里。熊老爷的手已经够到了那只黑底登云靴,刚准备套在脚上,套了一半,脚还没来得及蹬进去,再次凝固不动。小勇只来得及朝大管家熊宁迈出了半步,先前抬起的右脚落了下去,这次换成左脚抬在半空,就此不动了。一位家丁握住斧头张大嘴巴做出抡斧要砍树的姿势,因为用力,额头一颗汗珠颤巍巍挂在鼻尖。随着这位黑衣公子的“止”字,那粒挂在鼻尖的汗珠也不动了,亮晶晶的,还带着一股油汗的臭味。

    白衣女子先前退的太快,本能地守在肉身之前,所以此刻也只能被迫站在白鹦鹉的身畔,心犹不甘地问道,“你是谁?这支簪子,又有什么古怪?”

    黑衣公子偏了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问了那么多遍,无非是想记仇。但是,你记得也没用,待会儿去了黄泉,一样的记忆泯灭,什么都不会记得。这一世所有的爱,所有的恨,甚至你心心念念没有得到的白梅,都不再记得。所以,你问了,知道了,也不过是短暂一瞬。有意义么?”

    “哼!我不管!本姑娘就是要知道答案!”白衣女子,或者说这只白鹦鹉的妖灵,小白,此刻高傲地昂起头,斩钉截铁道。

    “本公子不会跟一个不守规矩的妖灵通报名姓。”黑衣公子冷然道。

    小白也不理他,恨恨地一拧身钻入白鹦鹉体内,这次她动作极快地,自白鹦鹉头顶冉冉而没。在即将消失进入白鹦鹉体内的时候,小白仅余下一双漂亮的女子眼眉在外。突然,那双明亮调皮的眼睛一转,随着那双秋水般漂亮的大眼睛里眼波转动,院子里出现了一场奇观!只见以白鹦鹉为轴心,院子四周辐射出一波又一波奇异的红光。在红光里只见那对女子的眉毛微微一挑,仿佛在得意地冷笑。随即彻底消失于白鹦鹉身体内。那道红光出现的刹那,光芒万丈,院子里仿佛着了火一般,红光直冲天际。

    红色妖光照耀在黑衣公子的脸上身上,他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了,包裹在红色妖光内,黑发飘散,长而柔软的,如一张黑色发网。他的头发比一般人长,垂垂及地。红光内起了一阵风,长发垂直倒立在他头顶,随即四散分开,飘向四面八方。在黑发飘扬的时候,他看起来格外落寞。一张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脸,微微扬起,抬起下巴看冲向天空的那道红色妖光。

    然后,完美的唇角弯出了一道弧线。

    似一个极酷的冷笑。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想知道她是谁?”他冷酷地望着天空,以手指天,问道,“我也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是谁,她又是谁,为何总在梦中能见到她的眼泪。然而,你们会告诉我吗?呵呵呵!”他突然仰面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到眼角有泪光闪烁。“你们都骗了我。既然骗,”他再次毫无预兆地收住笑,面无表情道,“那最好一直骗下去,永远不要让我有知道整个故事的那一天。”

    他说完,收手,拍向白鹦鹉的头顶。快如闪电。

    这一次,绝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夏蕤王,手下留情!”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响起,随后一只透明的手扶住了白鹦鹉。那只手如水波般颤动,在众人注视下,穿过了白鹦鹉的身体,落在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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