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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东海要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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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春季即将结束的时候,长安城内一片干燥而明亮的阳光下,青瓦拎着两只大鱼桶,走在人来人往的长安街,东张西望。他一溜烟简直是以小跑的速度走过悬桥巷,然后回头看了看,确认萧萧小莲她们追不上了,这才放下鱼桶,站在石桥上,愉快地喘了口气。悬桥巷其实有一座货真价实的小石桥,桥面青砖线条历历可数。这里曾经一度是官家运送军队粮草的地方,桥下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碑,记载了某年某月曾经有前朝的名将在这里经过,押运过粮草车队。

    他剔着牙花子,站在石桥上使劲地乐呵,细长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桥下细流水,潺湲不绝。

    “哎呀,看来东海里有大事情啊!连你们这些徒子徒孙都要赶回去,连命都不要了!”他笑呵呵地,弯腰低头看着桶内的那几条鱼。一桶内只有单单一只金色鲤鱼,甩动尾巴,愤怒地激荡起一大片水花。另一桶则装着几只寻常大小的鱼,不过品种很少见,有只鱼在鱼鳍部位生出了两道白色翼翅,极其细小,如果不是青瓦懂得看,大多数人只会以为是白色一道边。那鱼白色身子,生了几点黄豆粒大小的红斑。看起来极其的漂亮!

    只有青瓦才知道,这种鱼来自于上古记载,如果在三百岁成年后,这两道细微的白边会真正长出一对白色翼翅,约略可以飞起一丈那么高。

    “哟!想不到,居然还能算是我的远房亲戚!”青瓦笑嘻嘻地,伸出粗而短的手指去拨弄它。

    那鱼显然也极其惊诧,慌忙避开他的手指,在桶内快速游动。

    青瓦得意至极,双手叉腰站在石桥上迎着杨柳风呵呵大笑了三声,正准备开口教训那条还没来得及化妖的小鱼,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他一扭头,见正是自家那位爷,夏蕤大人,晃晃荡荡站在背后,身上随意披了一件白衫,脚下两只靴子各属于不同的款式,一脸的睡眼惺忪,问他道,“青瓦,你在与谁说话?”

    青瓦立刻瘪了,用手指了指那位爷脚上的靴子,没好气道,“少爷,你鞋子穿错了!”

    “错了就错了呗!”夏蕤丝毫不以为意,与青瓦并肩而立,春风吹动他一头胡乱梳理的墨色长发,看起来居然颇有几分飘逸。

    “这鱼看起来不错!”夏蕤低头瞥了一眼鱼桶,然后笑道,“中午炖了吧!”

    “哎!啊……”青瓦意识到自家这位爷显然还在醉酒,这么明显的小鱼精后代,他居然没看出来?!青瓦委屈道,“爷,这小鱼,虽然刚刚出生没多久,那也是……那也是我的徒子徒孙啊!”

    夏蕤齿缝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背后,弯腰认真看了一眼。然后他终于意识到那条金色鲤鱼有些异样。他诧异道,“咦,你叫青瓦,它是金鲤,你俩咋扯上关系了?难道你们还能跨种类通婚?”

    “滚!”青瓦脱口而出,怒道,“你仔细看看,那一桶!是那一桶!”他扯着夏蕤袖子,将他拽到另外一只鱼桶前,手指着那条小小的不起眼的红斑白鱼,激动的语无伦次。“爷!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啊!这是瑞!瑞鱼,从来只跟随盛世出现,是我们一族的骄傲啊!”

    “你骄傲?”夏蕤乜了他一眼。

    青瓦一拍胸脯,豪气干云道,“我骄傲!”

    “你再说一遍?”夏蕤一脸坏笑。

    “我骄傲!”青瓦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我骄傲啊!”

    春风带着他的话语四处回荡,来往的路人都以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发现是来自七月曼童馆的俩主仆,都纷纷露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笑容,诡异地摇头去了。

    夏蕤哑口无言,以一种无奈的眼神,也摇了摇头。“青瓦,你能别这么大声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不行?”

    青瓦乜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再说一遍的嘛!”

    “可你说了两遍……”夏蕤比出两只手指头,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咱们得把这鱼拎回去,好好地审问一番。”

    “审问?”青瓦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不满道,“这鱼可是宝贝!得好好伺候着。话说回来,要不是我跑得快,它们啊,差点被你家那位三姐抢回去炖汤喝了。”

    “我家那位三姐?”夏蕤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指。

    “就是你们夏家那位嫁给兵部才子的三姐,最近她夫婿打了个胜仗,荣耀的不得了。你那位三姐正跑回娘家嘚瑟呢!”青瓦一边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大鱼桶,一边添油加醋地与少爷夏蕤说了一番先前在鱼市抢鱼的经历。他说的眉飞色舞,夏蕤带着那种睡眼惺忪的笑容,主仆俩不急不慢地下了石桥,走回悬桥巷尾的七月曼童馆内。

    可怜那几尾平常不出现于凡间的鱼,在桶内摇头摆尾,晃的水光四处飞溅。

    待到了馆内,屋檐下铁丝笼内的鹦鹉小白抢先叫道,“来客啦!来客啦!”

    青瓦瞪了它一眼,没好气道,“别以为你长得像只鹦鹉,本尊是只鹦鹉,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一只鹦鹉鸟了!没事儿还学人家说什么迎宾的话!”

    夏蕤笑笑,瞥了眼铁丝鸟笼,淡淡道,“它现在就是只鹦鹉。如果这次秋试熊旻考不上金榜,不能用登榜的运势替她付释放妖灵的赎金,本少爷说不定就真的把它关在这里一辈子。”

    小白愤怒地在笼内扑闪翅膀,瞪了这对无良的主仆一眼。又一眼。一直目送他们二人施施然走入明堂内,眼内似乎要喷出熊熊烈火。

    青瓦却丝毫顾不上理会小白的情绪,轻手轻脚地将鱼桶放在堂间,舒畅地叹了口气,笑嘻嘻道,“这下安全了!总算保住了我的徒子徒孙们!”

    夏蕤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保住了?不一定吧!如果待会儿它们不肯说实话,我也一样拿它们炖汤喝。反正中午饭还没着落。你又没买别的菜下锅。我那三姐爱吃鱼,哈,若是本少爷离家之前,整座夏府最爱吃鱼的人本少爷我可是头一号!”

    鱼桶内再次水光飞溅。

    青瓦连忙护住那两只鱼桶,悲愤道,“少爷,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是,又怎么滴?”夏蕤笑着,懒洋洋地坐在案几前,窗外斜斜伸出两三枝桃花,正是春残花落,隐隐然生满了一树的绿叶。

    青瓦愤愤地撩衣坐下,坐在案几的另一边,对夏蕤敢怒不敢言。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里,鹦鹉小白突然尖声讽刺地叫道,“放屁!放屁!”

    “一边去!”夏蕤闲闲地从案几一侧的棋筒内拈起一粒棋子,扔入铁丝笼中。相距有数十步距离,他连瞄准都不用,就准确地将棋子砸在小白的脑袋上。小白脑袋一偏,却没避开,悲惨地负伤晕倒过去。

    “说吧,你们这么着急赶着去东海,是不是为了太子敖信要选妃?”夏蕤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仍然是那种宿醉后醒来毫无焦距的模样。

    鱼桶内,那尾金色鲤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是……传说中的夏蕤王?”

    “呃,眼力不错,不愧是修行了一些年头的小妖。”夏蕤嘴巴里说着夸奖的话,眼神里却冰冷冷,脸上一丝笑意都无。

    金色鲤鱼从鱼桶内探出脑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青瓦,这才迟疑道,“老祖宗……您怎么也在凡间?”

    青瓦没好气地拍了拍它的金色小脑袋,叹气道,“少爷问你话,你就别磨磨蹭蹭了,本祖宗我一会儿问完你们话,还得给这位少爷出门买菜去!不然,你们做了汤汁,可别怪老祖宗我!”

    金色鲤鱼的脑袋瑟缩了一下,摇摇晃晃地从鱼桶内凌空漂浮了出来,脱离了鱼桶,啪嗒一声,蹦在夏蕤面前的案几上,昂首吐出人语。“夏蕤王,东海水族在时间上算起来,都算是您的晚辈,您……可不能以大欺小!”

    “放屁!”夏蕤没说话,这次开口骂鱼的是青瓦。青瓦暴跳如雷,跳脚指着那条金色鲤鱼骂道,“让你别磨蹭!你废话咋那么多!快点说,东海龙宫的太子是不是要举行选妃仪式了?定在哪一天?否则,这位爷拿你们下锅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别掉眼泪。”

    夏蕤失语,看了眼青瓦。

    ——这究竟是谁在威胁谁嘛!

    金色鲤鱼委屈地垂下小脑袋,过了一会儿,低声道,“选妃定在下个月初,一共举行十五天的选妃仪式,最终确定了太子妃人选后,东海会再次举行海市盛宴。所以,我们才,小的们,那个,都是赶回龙宫给自家家族撑脸的。所有龙宫水族里修行的妖灵,都在赶回东海的路上。”

    “下个月啊,”夏蕤摸着下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又要睡着了。

    “下个月?这么急?”青瓦也诧异。他想起先前自家与梅妃娘娘私下里商量的话,他们原本是想替鲛女小桃再争取一次表白机会来着,撮合这对情商让人捉急的小情侣。这下可好,鲛女小桃已经正式被逐出龙宫,太子敖信又要敲锣打鼓地选妃,眼见着就要从此男婚女嫁各自天涯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下个月初。”金色鲤鱼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仔细观察了下这两人的反应,又补充道,“这次选妃会有三个太子妃候选人,都是从水族里挑选出来的贵族美少女,与太子般配的很。”

    “都有谁参加?”夏蕤突然问道。

    “有……西海的龙族公主,也就是太子的表妹。”金色鲤鱼吓了一大跳,连忙答道。“还有北海人鱼一族未来的女王。另外一位,就不是很清楚了。只听说是来自南海的水族,身份极其尊贵,据说那一族来自上古洪荒,有仙人遗留的血脉。”

    “有仙人遗留的血脉?”青瓦奇道,“难道还有你们都不知道的上古洪荒一族?”

    “呃,回老祖宗,貌似是的,小的们从来没听说过。不信,您老人家可以问小瑞它们!”金色鲤鱼连忙答道。

    青瓦低头看了看另一桶内沉到水底装死的小瑞鱼,没好气道,“叫你呢!你们好歹跟爷爷我也是一脉相承的洪荒鱼妖,怎么连你们都没听说过这位南海的未来太子妃候选人底细?”

    小瑞鱼摆了摆尾巴,不情愿地开口道,“我才出生,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听家长们说,南海这位才是真正的太子妃。其他两位公主都是凑数的。尤其西海的龙族公主,性子就像男人一样,根本不打算结婚。太子貌似也不喜欢她。北海那边的人鱼公主迟早是要回去继承王位的,北海与东海相距千万里,如果当真与东海太子成了亲,岂不是要长期两地分居?”

    “哟,想不到,你这智商还不低!”青瓦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随即自言自语道,“看来不愧是我这一脉真正的血嗣啊!分析的头头是道,嗯,不错,很像爷爷我!”

    ……

    几条小鱼都默默地闭上了嘴。与小瑞鱼一道被捉进鱼桶的另外两条鱼,也都是同属于青瓦的一脉,此刻更加不肯吭声了。就连那条啰嗦的金色鲤鱼也蹦跶回了鱼桶,甩甩尾巴,沉到桶底。

    “东海要开海市了啊!”夏蕤又突然冒了一句,双眼骤然放光。“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说的本少爷我都想去看看了!青瓦,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一想到敖信那副冷冰冰的臭屁模样,本少爷就亢奋啊!”

    青瓦翻了个白眼。“怎么去?就少爷您这只旱鸭子,也想去给小桃打抱不平?”

    “小桃?小桃是谁?”夏蕤一脸茫然,显然已经将昨夜和鲛女小桃勾肩搭背一起买醉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青瓦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衣服,摇头晃脑道,“哎,爷爷我要去买菜做饭了!这些小鱼少爷您审问完了没?要是审问完了,我顺便带去护城河外给放生了吧!”

    “别!”夏蕤笑了笑,瞥了眼鱼桶内沉默吐泡泡的几尾小鱼妖。“咱们还得靠这些小鱼引路呢!东海龙宫内的茶,其实挺好喝的。本少爷还真想再去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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